俞微恬脸上神情依旧,恭敬地执晚辈之礼道:“欧爷爷好!”
大家不会想到,欧海一来就一眼看到俞微恬,还主动提起故人。这至少说明,俞微恬在他心里有不一样的地位。
到这时候,俞微恬在众人心目中就比刚见到时显得份量重多了。如果把这时候的心情换到之前,恐怕早先的时候也没人敢嘲笑俞微恬是乡下丫头了。
施美凤眸中闪过森森寒意,她忽然发现,对付俞微恬,拿总督府这里借刀杀人怕是用不上了。老的小的,一个个都护着俞微恬。
那么,看来只有从内部动刀了。
施美凤心中虽然发苦,但是转念一想,也还好听恩惠的留了下来,能看清楚局势就是好的。
不打无准备之仗嘛!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施美凤心思电转,但是在场的人中,也不是只有她一个人打着小算盘。邱明珠眼里也浮上一层阴霾。
俞微恬看似得了欧海的欢心?
很好,很好!
可是欧海知道她周旋于欧家两兄弟之间吗?
哼,如果欧海知道了,肯定觉得不成体统吧?
邱明珠正打着主意,边上挤过一个长相轻佻的富贵公子,正是湖州薛家的三公子薛仁义。
薛家是湖州的印染世家,家境富裕,现在又兼营着黄包车行,在湖州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薛仁义花心好色,从前就追求过邱明珠。现在他虽然已经娶妻生子,但见邱明珠回国仍是小姑独处,他又动了心思。
此时见邱明珠身边有个空位子,他挤过来一屁股坐下,一脸讨好地冲着邱明珠搭起话来。
若是放在过去,邱明珠绝对不会搭理薛仁义的,但是她突然想起薛仁义手下正管着黄包车行,不由心内一动,便顺着薛仁义的话头说了起来。
薛仁义没想到一向被视为女神的邱明珠竟然会搭理他,激动得差点连眼镜要掉了都不知道。
邱明珠和薛仁义款款而谈,直把他迷得七荤八素的。
这边厢,欧海打量了俞微恬一番,满意地道:
“嗯,很好,你外公要是看到你长这么大了,肯定也会很高兴的。这样吧,你方才说要展示医学上的才艺,但是没有治疗对象,不如我来做你的治病对象如何?”
欧海此言一出,众人皆惊。
欧太太赶紧劝阻道:
“老太爷,这样不好吧?”
“没什么不好的,俞姑娘既然敢当众展示她的才艺,我就相信她。”
欧海态度坚决,此言一出,欧夫人也不敢再劝阻,生怕老太爷一生气,让她在众人面前失去颜面。
虽然欧海也不至于如此。
她再转念一想,俞微恬确实治好了她的病,这么多年的陈年旧疾都能治好,说不定俞微恬还真能治好老太爷的病,这样也是双方皆大欢喜的事,便退到边上,笑而不语了。
“欧爷爷,既然你相信我的医术,那咱们现在就开始。”
俞微恬没想到来救场的竟然会是欧总督的父亲,看来,外公虽然不在了,但他生前的声名仍在庇佑着她。
“嗯,说起来我的旧疾大家也知道,就是我的一边脸瘫了好多年,起因是五年前初冬的早晨,我到湖边打太极拳,谁知道一阵冷风吹来,就觉得右边的脸发紧,嘴角和眼睛都往上吊,再后来多方求医无效,就变成这样了。”
欧海也不避讳,一边抚摸着没什么知觉的右脸,一边对俞微恬自诉病情。
俞微恬其实早就看出来了,她笑道:“那欧爷爷想必之前求医问诊,大夫们的判断如何?”
“我是中医药都看过,西医说我是什么面神经炎,感染病毒,所以吊了好多水,打了好多药,可是一点改善也没有。后来我就去看中医,中医说我是痹症,给我用了针灸,开了中药,有所缓解,但也没有全好,时间久了,我也懒得去治了,就变成这样了。”
欧海苦笑道。
不去治了,自是治疗无望才放弃的。不然他一个堂堂总督府的老太爷,倍受尊敬的人物,瘫了一边脸,肯定心里也觉是不体面。
俞微恬当场给欧海号了脉,一番望闻问切之后,心里有数了,她吩咐下人去要了一块热毛巾,热越热好,然后待热毛巾来了,便将热毛巾敷到了欧海瘫了的右脸上。
大家看那块热毛巾下人是用脸盆端来的,冒着热汽,想着肯定十分烫手,谁知道俞微恬当场就直接敷到了欧海脸上,不由惊呼了一下。
“俞小姐,你这样不会把老太爷烫坏了吧?”欧夫人担心地问道。
“不妨事。老太爷的面瘫,是受凉引起的,必须以热汽疏通他的经络,再行施针,便事半功倍。”俞微恬很淡定。
欧夫人和大家只能将信将疑,只有康思馨眼里闪着兴奋的光芒,她在《湖州日报》上看到对俞微恬医术的报道,心里早就十分崇拜,现在能亲眼看到俞微恬行医,不禁觉得大开眼界。
倒是欧海,毛巾敷到脸上,他很从容地道:“大家放心,我这边脸早没感觉了,一点也没感觉到烫。”
热敷进行了大约四刻钟,俞微恬拿掉热毛巾,就开始施针。
因为今天依旧要给欧夫人治病,所以针包她是随身带着的,放在手提的包里。
此时大家只见她施针如行云流水,令人眼花撩乱,欧海的脸上一会儿就刺猬一样,竖起了密密麻麻的银针。
“欧爷爷,您的病拖的时间太久,所以我只能下重手法,刺激脸上七十二处穴位,同时疏通经络,每一下轻重缓急都有讲究,你要是难受,也得忍着。”
俞微恬说完,欧海用力点了点头,道:“一点苦楚算不了什么,我能忍得住。”
想来,他之前求医问药,也吃了不少苦,所以才这样说。
不过,不到一刻钟,欧海就知道俞微恬为什么提醒他了。
大家只看到欧海额上汗如雨下,早春的天气,不一会儿,后背竟也透出汗渍来。
欧柏崇见状十分担心,上前坐在欧海边上,一手拉着欧海的手,一边关心地问道:
“爷爷,要紧不?”
欧海正全神心对抗着脸上的麻痒疼痛,哪里分得出心来和欧柏崇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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