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最近多了个大主顾，收入增加了不少，再加上上回鼠疫到越州时，我提前囤了不少药，后来转手卖出去，赚了笔差价，今年生意做得挺顺的。”
小吴大夫想对俞微恬说些其它的，却一开口就是这些俗事，他有点想抽自己巴掌的冲动。
“大主顾？什么样的大主顾？”俞微恬却划重点了。
她想到了在越州对她下手的何大夫。
何大夫正业不搞，和土匪的搅在一起，以至于一朝得势，忘乎所以，连少帅府里的人都敢下手，最后弄得连累了全家，一命呜呼。
俞微恬后面才听说，她去出诊的许老爷家，那许管家听说何大夫出事，自知事情败露，生怕被连累得没命，连夜卷着包袱跑路了，年纪一大把了才弄得自己流离失所。
俞微恬不想小吴大夫变成何大夫那样的人。
“是赵强。”小吴大夫嗫嚅了下，本想隐瞒，可恨自己嘴快说出来了，他一向晓得俞微恬不让他帮土匪做事。只是在俞微恬面前，他总是情不自禁说实话。
果然，一听是赵强，俞微恬脸色微变，道：“不要和土匪搅在一起，最后总归是没有好下场的。”
俞微恬和小吴大夫是在后院说话，伙计和大夫们都在前面的药铺里忙，后院晒着药，只有他们俩，所以话都说开了。
见俞微恬翻脸，小吴大夫不由讪讪地，在俞微恬面前，小吴大夫总是一副心虚气短的架式。
“姑娘，土匪也不尽是坏人，他们中也有不少是被生活所迫，不得不落草为寇的，姑娘不了解他们，不能凭着一己印象，一概而论。”
就在这时，院子里忽然走进一个中年男子，一身短打，头上戴着草编的礼帽，腰间鼓鼓的，一看就是有武器揣在身上，他长相中庸，浓眉大眼，一双如鹰隼一般的眼睛却格外醒目。
小吴大夫一看对方，不由吓得脸色一变，慌张地道：
“赵大哥，俞小姐也是无心之言，你千万不要放在心上。”
赵大哥？一听小吴大夫这么叫，俞微恬也明白对方是谁了，没想到赵强这个匪首，光天化日，竟然敢大摇大摆走进湖州城里，也不怕被欧家的官兵逮着。
俞微恬思忖间，手不由伸向自己放在桌上的手袋。袋里有她的勃朗宁手枪。
“姑娘，手不要乱动，你的手再快，也没有我拔枪的速度快。”
没想到，赵强一眼就识破了俞微恬的企图，呵呵一笑，上前拿起她的手袋，从里面掏出勃朗宁手枪，放在手里把玩起来。
俞微恬神色一凛，现在没有了武器作倚仗，她是一点胜算也没有了，如果对方知道她的身份，岂不是下手的好时机？
欧柏霖数次剿匪，肯定也动过赵强，如果赵强知道她是欧柏霖的未婚妻，那还不趁机下手啊？
不管是杀了她，还是绑架她，欧柏霖少不得都要付出一些代价。
一想到这里，俞微恬便暗暗后悔，早没有叮嘱小吴大夫，一定不能和土匪往来。
想到那些土匪对何家下手的无情，就知道这些人的性情不能以常人度之，睚眦必报，有时甚至恩怨不分。
欧柏霖杀了他们的弟兄，他们杀了欧柏霖的女人，实属一报还一报。
“赵大哥，俞小姐她不懂事，也不是有意的，看在我救过弟兄们的份上，您放过她吧！”
小吴大夫挺身而出，站在俞微恬和赵强之间，身板虽然文弱，却也大义凛然。
“呵呵，小吴大夫你倒是有一副侠义心肠，看在你的份上，我就放过她。不过小吴大夫你可不能太耳根软，光听女人的话。我们日后还要加强合作，早晚这湖州城，哪天就改了姓赵也不一定。”
赵强身上一股彪悍的匪气，但是言辞从容，神色镇定，自有一番气度，并不是普通打家劫舍的土匪。
俞微恬一听他语气里的志向，竟然有取欧总督而代之的想法，也不由暗暗吃惊。
再一想，欧柏霖现在虽然盘踞一方，却也有武统全国的决心，不由地也就释然了。
象他们这类武夫的理想，就是由匪及官，洗清身家来历，然后光宗耀祖。
这么有理想的土匪，还真是不能小看。
难怪赵强会冒着暴露的危险，把儿子赵秦送到城里来上学，他一定是想在自己打出一方天下之时，儿子能以上流社会人士的面貌出现。
说起来，现在天下的军阀，哪一家不曾经被骂为土匪或者类匪呢？正规军在南京政府的统领下并不成气候，倒是这些盘踞一方的军阀带出了一些彪悍的军队。这和他们身上的匪气有关。
总而言之，赵强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山匪。
俞微恬心里吃惊，但面上倒也不显。她和这赵强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倒是小吴大夫赶紧接话道：
“多谢赵大哥，你要的药，我会赶紧配好，让弟兄们送过去。”
“嗯，行。这枪就还给你，不过以后遇到会枪的人，还是不要随便动枪，以免伤人不成，反伤了自己。”
赵强把勃朗宁里的子弹卸了，把空枪还给俞微恬，还认真地交待了一句。
莫名地，俞微恬竟然没有听出赵强话里有威胁之意，反而象是长辈对晚辈说话一般，临了，还深深地看了她几眼。
是因为吴妈的缘故吗？
俞微恬察觉到赵强对自己没有杀机，待他走后，小吴大夫如释重负，抹了把额头上的汗，颇有劫后余生之感，俞微恬却没有小吴大夫这些感受。
她把空枪放进包里，品味着赵强的话和眼神，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太对劲的感觉。
当然，她一时还想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
“俞小姐，枪什么的还是收起来，你会用枪吗？万一走火了很危险。”
小吴大夫情绪舒缓下来后，才想到这件重要的事。
“没事，我玩得很熟，只是没料到他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你和他的交易，我看还是及早撇清地好，万一被军政府的人查到这里，你就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俞微恬劝道。
小吴大夫唯唯应是，只是心里怎么想就不知道了。
俞微恬估计他一时半会也不想放弃这门生意，毕竟来钱快。这家药铺也不是她名下的，小吴大夫如果听不进劝，她也不好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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