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陈老夫人治家的手段,她院中的事情断然不可能就这样闹得人尽皆知。
但事实上就是如此,不光是陈府,消息甚至流传到了市井之上。
一时之间陈府成了整个国都的笑柄。
宁王办事虽然荒唐,但他到底是男儿身,这事闹大了,也不过在他的风流账上添上一笔,于其他倒没有太多的影响。
但陈三就不一样了,这世道对女子原本就苛刻,更何况是陈三这样的。
在陈老夫人那里听说了消息以后,陈三浑浑噩噩的回了自己的小院里,回到小院,便将自己锁到闺房当中,谁都不许来打扰。
这一坐就从天亮坐到了天黑,又从天黑坐到了天亮。
其间丫鬟来了几拨,多有劝说,陈三未置一词。
还是下人觉得事情有异,请了老夫人过来,在老夫人的命令下,他们将门直接砸开了,看到屋内的场景,老夫人肝胆俱裂。
“容儿——”
陈老夫人叫得凄厉。
她恨宁王,但更恨太子。
同一时间,她也埋怨自身不该顾及那么多,昨天晚上就应该把所有的真相都告诉陈三。
“太医!快宣太医!”
不用陈老夫人发话,陈三屋里的大丫鬟便已经先一步跑去命人立刻将太医请过来。
陈老夫人抱着陈三眼泪婆娑,“容儿,你怎么这么傻!”
陈三这会儿还有气,只是昏昏迷迷全身无力,她知道她身边有人,但是她却睁不开眼也说不出话。
“你这样一走,你让祖母该如何是好!”
陈老夫人心疼的摸着陈三的脸颊,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
陈三虽然醒不过来,但那些话她都能听到。
之前一时冲动做下的决定,这会儿听到祖母的哭泣声,却后悔极了。
是她狭隘了,为了一点虚无缥缈的名声,置亲人于不顾,放弃自身的性命。
“容儿,你一定要坚持住,你要好好的醒过来,到时候祖母把一切的真相都告诉你,不是你不好,不是宁王不愿意娶你,而是宁王不能娶你!”
陈老夫人昨天从太傅那里知道真相,她心绪难宁,过了很久才接受。
为了陈三的名声,为了陈府的名声,他们固然可以捏着鼻子把陈三嫁过去。
但陈三是他们两老疼了一辈子的嫡长孙女,两个人都做不出这样的事情,为了家族的一点名声,明知道宁王是火坑,还将陈三往火坑里推。
宁王的事情不是他们陈府能沾的,关于宁王的身体,他们自然不可能说出去。
未免走漏风声,他们连当事人陈三都没有告诉。
也是陈三一向懂事,她突闻噩耗,知道宁王执意要和她解除婚约,陈三虽有一时的失态,后来在陈老夫人的开导下,表面上也像是接受了一样。
哪里就知道她回了房里,便忍不住轻生了。
看到如娇花一样的孙女儿,这会儿躺在床上一动不动,脸色苍白的样子,陈老夫人恨得牙痒痒。
好在没过很久太医就过来了,而且救治的结果没有让人失望。
陈三虽然不欲苟活,但她到底是闺中娇养长大的小姐,力气不足,又是第一次做自残的事情,下不去狠手。
幸好是这样,手腕的伤口才不深,经过一个晚上,伤口也愈合得差不多了,只是昨晚流血流的太多,所以一早才没有清醒。
等到太医开了药,陈三服下以后,没过多久,人便醒了过来。
她人醒过来,发现屋里除了老夫人,还有继母和婶婶,甚至是平日里和她关系不太和睦的堂姐妹这个时候也都留在她屋里。
“醒啦,你终于醒了,你吓坏祖母了,你怎么可以做这样的事情!”
陈老夫人又是埋怨又是心疼。
她离陈三是最近的,她身后还站了陈家其他女眷。
陈家正儿八经的主子差不多都在她的屋里,除去一些上不得台面的小妾。
这会儿一个个都跟在陈老夫人的后面,表现出一副对陈三关怀备至的模样。
陈三没去看那些人,敛低眉眼,抓住陈老夫人的手。
她昏迷的时候,听到陈老夫人说过,宁王不娶她是有不能娶的苦衷。
“祖母,我昏迷时你说的话我全听到了!”
陈老夫人有些惊讶于陈三的执着。
陈三自小就在陈老夫人面前长大,她以前一直以为陈三是一个豁达开朗又懂事的姑娘家。
经过这一件事情,她才发现这个在她面前长大的孙女,还有她不为人知的一面。
不过这也在情理当中,以陈三的身份,自小到大,没有什么东西是求而不得的。
她想要什么便会有人将她想要的东西送到她的面前,哪值得她多费心力。
陈老夫人叹息一声,让儿媳和孙女全都退了出去。
包括屋里伺候的丫鬟,一个都没留只独有她们祖孙两人。
最后退出去的人是陈三的大丫鬟,临出门前,她还体贴的将门关紧。
后人又站在门外的台阶下,远离了门口,但同一时间又守在门口,防止他人偷听屋内两人谈话。
“祖母,你说他有不得已的苦衷是真的吗?”
“哎,这事原本不该告诉你——”
陈老夫人的话还没有说完,陈三便有些激动的说:“祖母,这关系到我的人生大事,怎么就不能告诉我了!”
陈老夫人顿了一下,经过陈三轻生的这件事情,她原本也打算把这件事情告诉陈三。
“在告诉你这件事情之前,你要答应祖母,不管听到什么,你以后都不许再告诉其他的人,否则的话会为我们全家带来灭顶的灾害。”
陈老夫人慎重的警告,让陈三本就苍白了的脸更加白了几分。
陈老夫人看着爱怜不已,她摸了摸陈三的小脸。
“等你和宁王解除了婚约,宁王的事情也就和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这事你知道就可以了,万不可向其他人提及。”
陈三不明所以,却也知道陈老夫人这样一遍遍叮嘱她的事情,定然是十分重要的事情。
“宁王的身体出了一些问题,你若嫁过去的话,他不但给不了你幸福,连孩子都不能给你一个。”
陈三是一个未嫁人的小姑娘,陈老夫人也不好意思跟她说的太直白。
陈三听得迷迷糊糊,“可是宁王这次不是才喜得龙凤胎吗?是因为他的侧妃不允许吗?”
陈老夫人有些难以启此,但看陈三这个样子,如果不告诉她事情的真相,就怕她以后还会继续钻牛角尖。
到底是自己疼爱了十几年的孙女,就怕她走到死胡同里以后走不出来了,那这一辈子就真的毁了。
陈老夫人忍着脸皮发热,在陈三的耳边轻轻的嘀咕了一句。
“宁王身中情蛊之毒,不能人道,唯可与当时替他解毒的宋侧妃在一起!”
陈三惊讶得张大了小嘴,别的事情她听不懂,情蛊是什么她也不知道,这还是她第一次听闻,但不能人道这四个字她却能够理解意思。
“怎么会?”
陈三惊讶的叫了出来,但到底听进了陈老夫人的话,即使是惊叫出声,也是压抑着声音。
事情都已经说到这里,陈老夫人也不再遮遮掩掩,将她从陈太傅那里听到的真相一股脑全都告诉了陈三。
陈三瞬间泄了气,跌坐在床上,茫然失措。
“宁王给过你祖父选择,若是我们家愿意,你也可以嫁过去,做一个表面上风风光光的宁王妃,但是你祖父和我又如何忍心你花样的年纪便埋葬在那种地方,一辈子守活寡!”
陈三心乱如麻,这个时候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自从宁王来国都以后,她便受尽了屈辱。
虽说她有孝在身,平日里鲜少出门与人交际,但不说出门,即使在家中,家中姐妹也有奚落于她。
这个时候猛的听见陈老夫人说这么一句话,陈三竟像抓住了浮木一样。
她惶惶不安的问:“如果我愿意守活寡的话,是不是就可以继续嫁过去?”
“胡闹!”陈老夫人重重的喝斥了一声,她没想到她把事情的真相都和陈三说了,陈三还会起这样的想法。
刚才那话陈三不过是无意识说的,说完以后,她这会儿竟然觉得一身轻松,猛的抓住陈老夫人的手。
“祖母,让我嫁过去吧,我愿意嫁过去!”
“不许胡闹,你嫁过去干什么?年纪轻轻你打算一辈子就这么过吗?以后老了怎么办?连一个孩子都没有!”
“我没有孩子,但宋侧妃她有啊,让她过继一个孩子给我不就可以了吗?再说他们都是宁王的孩子,我以后是宁王的正妃,那便是孩子的嫡母,他们都会是我的孩子!”
陈三这个时候就像走火入魔了一样,一张苍白的脸,两颊诡异的通红,嘴唇更是泛起了白皮。
此时的她哪有一点大家闺秀的模样,倒像是被不干净的东西上了身一样,整个人神神叨叨了。
“陈有容——”陈老夫人突然大叫陈三的名字,恨铁不成钢的质问:“我辛辛苦苦将你抚养成人,教你读书识字抚琴作画,难道就是为了让你这样作贱自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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