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夷光听得贤妃是因为她救了承恩侯夫人母子,才肯站到傅御和她一边的,心里却半点高兴不起来,反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
若不是她现下看来至少还有点用,贤妃怎么可能成全他们?她可是靖南侯太夫人的女儿,身上流着与靖南侯太夫人一样的血,那她哪一日没有用了,等待她的会是什么?
再想到整个靖南侯府,除了傅御,便再找不出第二个她喜欢的人了,且一旦嫁了傅御,以后少不得也要被动的卷入夺嫡的漩涡里……许夷光便忍不住又想退缩了。
还是迎上傅御俊逸的眉眼,还有他黑亮幽邃双眸里对美好未来的憧憬与向往,她方堪堪把那些负面的情绪都压了下去,嗔道:“谁是你媳妇儿了,别胡说八道。好了,时辰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傅御却仍坐着不肯走,笑道:“还早呢,再待一会儿。敏敏,你昨儿不是叫了我的字吗,再叫一声,好不好?就一声,嗯?”
最后那个“嗯”字,低沉悠长,就像是从他的胸腔里发出来的一般。
许夷光的心跳一下子快了起来。
怎么从来没发现过他的声音竟这般动听?人生得好看也就罢了,声音也这般好听,怪道都说美色惑人呢,原来不止是女色,男色竟也一样……
算了,她就是俗人一个,既然已经为色所迷,认定了他,决定再赌一次,那就别想那么多,认准了只管往前冲吧,反正只要他待她的心是纯粹的,他们的感情是纯粹的,就够了。
她白了他一眼,“名字是有需要时才叫的,无事时谁还白叫着玩儿呢?好了,时间真不早了,你快回去吧,省得明儿起不来。”
傅御见她情绪好了些,心下微松。本来以为敏敏会跟自己一样高兴,所以才迫不及待告诉她的,谁知道,也是,大姐的支持与成全,是有前提条件,是因势导利的结果,并不是发自内心,也并不是认可了她这个人,不怪她听了高兴不起来…
…说到底,终究还是因为他,才让她受了这么多委屈。却也识趣的没有再说这事儿,总归他以后加倍的疼她爱她,加倍的对她好便是,只是笑道:“我就喜欢听你叫着玩儿。对了,太太答应元宵节与我们一同去灯会赏灯了吗?你之前说的还有一个人,又是谁啊
?”
总不会是许明孝吧?
许夷光微微蹙眉,“我还没跟娘说,但已经不打算说了,她必定不会去,她既不去,另一个人自然也没有去的必要了。”
想了想,还是没把汪思邈对李氏有心的事告诉傅御,到底是娘的私事,何况如今八字还没有一撇,娘也排斥,指不定将来,根本成不了,自然也没有告诉傅御的必要了。
傅御心下一阵欣喜,丈母娘不去了?那敢情好,他虽然急着讨好丈母娘,却更想与敏敏尽可能多的单独相处,让敏敏开心,如今不用舍本逐末了,当然最好。
面上却满是遗憾:“那好吧,等以后有机会时,我们再与太太一起去也是一样。我刚来时,看你好像在看账册,还紧皱着眉头,是遇上什么难事儿了吗?”
四千五百两,她应该凑得出来吧?不然让牙行的人告诉孙太太,“卖家”急需用银子,松了口肯再少五百两?要不是怕她瞧出端倪来,怀疑是他在背后弄鬼,或者以为庄子有什么问题,不然干嘛卖那么便宜,索性不买了,他简直想一千两就把那庄子“卖”给她了,——所以还是得尽快定亲成亲啊,等她成了傅四夫
人,他的所有家当便都可以交到她手上,她想不收还不行,想不花也不行了!许夷光笑了笑,仍不欲傅御知道得太多,道:“没事儿,就是觉着算账太琐碎太麻烦了,有那时间,还不如看两页医书,可又不得不看,所以怎能不皱眉?好了,别没话找话了,你真的该走了,别说时间还
早,你还不困,你不困我困,明儿家里要请客,我忙着呢,再不睡明儿该起不来了。”
说完见傅御还是不动,只得上手拉了他的手臂,将他拉起来直往外推。
傅御爱极了她这副爱娇的小模样儿,趁机握了她的手,在手里摩挲了好一会儿,又放到唇边亲了一下后,才柔声说了一句:“敏敏,那我明晚再来看你。”依依不舍的出了门,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翌日,许夷光一大早就被胡妈妈叫醒了,一番梳洗妆扮后,她去到李氏屋里,与也已妆扮好了的李氏一道用过早膳,便去了松鹤居。
每年都要请吃年酒的,大太太应对这样的场面,早已应对老了,一番分派后:“三弟妹专司迎客,二弟妹帮忙招呼客人,来的小姐姑娘们就交给瑶丫头你们几个了,我和老太太总领全局。”
所有人便都有条不紊的忙了起来。
不多一会儿,客人也开始陆陆续续的上门了。
不但下了帖子的几乎都来了,没下帖子的,竟也来了不少,除了原以为会来的镇国公府和靖南侯府的人,竟然还有几家勋贵来了的,不到午时,内外院的宾客都已比预计的超出三成以上了。
弄得许老太太与大太太都是又高兴又发愁。高兴的是宾客这么多,既是兴旺之兆,自家的圈子又能扩大了,而这应当都是昨日皇后娘娘赐下谢礼与夷丫头之事引来的,大太太自不必说,已经因为女儿有了好亲事,而对许夷光态度大转弯,便是许老
太太,这会儿也觉得许夷光那些个缺点,都是小缺点,完全可以忽略不计了。
发愁的则是,这么多宾客,家里地方却这么小,准备的吃的喝的也可能不够,使唤的人手也不够,要是回头招呼不周,怠慢了贵客们,可如何是好?关键时刻,还是大太太当机立断,叫了许诚光进来吩咐,让他和许谨光立时去把离许家最近最好的酒楼太白楼包下来,把今儿来的年轻宾客都请到那儿吃喝玩乐去,外院只留年长的客人,如此便可以至少
腾出几个席面,也可以腾出一部分服侍的人和地方,让外院不那么捉襟见肘了。
至于内院,却是没办法分流的,总不能让人家素来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体面夫人太太小姐们,到了他们许家做客,还要去外面吃喝玩乐吧?于是忙又把大太太那边儿的正房花厅辟出来,在那边摆了十来席,再搭了一台小戏,才算是堪堪把所有宾客都妥善安顿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