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原以为会见到一个精神抖擞的余国庆,不想却在床上看到一个不停咳嗽的病号。
外婆一脸愁苦地对她说道:“悦悦你来了正好,快劝劝你舅舅,他都病了两天了,但死活不肯去卫生所看病。”
“娘,我就是咳了两天,养两天就好了,不用上卫生所,你也别拿悦悦当说客,我说不去就不去……咳咳……”余国庆说着话又忍不住咳了起来。
这症状跟齐老爷子很像啊,齐悦忍不住问道:“舅舅,你不会是晚上没盖好被子着了凉了吧?”
听到她的话,余国庆神色一僵,边上的外婆摇头:“倒不是没盖好被子,而是他前天一大早湿淋淋的回来,若没有着凉那才怪了。当时急得我连忙用白酒给他擦背,他的烧倒是退了,但是咳嗽不停,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掉进哪个坑里。”
说到这,她叹着气,对齐悦道:“你舅自就有洁癖,时候呛了口泥水就吭了好几天,他今天这样子比时候那次还严重……”
听到他娘的话,余国庆不由得想起大前天掉在臭水潭里的经历,想到那一颗颗石头砸在他身周,溅起的污水臭水落在他脸上,口鼻中……只一想,肺腑都难受起来,他忙打断他娘的话:“娘,你别说……咳咳咳……”
齐悦狐疑地打量他好几遍,又趁他不注意摸了一下他的额头,温度正常,心底便相信了外婆的猜测,一时间哭笑不得,她问外婆:“我舅时候是不是娇养大的?”
她穿越这段时间见过的农村娃可都没这毛病,别说只是喝口泥水,便是在泥水里打滚都能乐呵呵玩得开心,且少有一个孩子身上是干净的。
她舅舅这样有洁癖的人在农村才是奇葩。
外婆神色有些怔愣,而后笑了笑:“你舅长到七岁之前,你外公还在,家里的条件也过得去,你娘又疼他,不让他干活,还时常给他洗澡洗衣服,慢慢地让他养出这么一个毛病。”
“什么叫毛病,我这是爱干净好不好。”余国庆争辩一句,又继续咳嗽起来。
齐悦上前一步,又被余国庆推开:“离我远点,免得我咳出的口水喷到你脸上……咳咳……”
“好吧。”齐悦倒退一步,遗憾摇头,“我原本还想请你陪我爷爷去临县一趟,看你这情形是去不了的了。”
“等等!”余国庆停止咳嗽,“你家老爷子真的请我陪他去临县?你不是哄你舅舅玩的吧?”
外婆也疑惑地看向齐悦:“我记得你爷来过我家一次,看他的样子似乎不太喜欢国庆。”
“不是似乎,是肯定!”余国庆刺溜下床,脸上露出愤懑之色,“不就是他让我去当兵,我没答应,他就看我横挑鼻子竖挑眼,死活看不上我。”
齐悦“哦”了一声,原来老爷子与余国庆结怨的由头在这。
不过,在她看来,愿不愿意当兵,这都是个人选择,没有对错之分,不过她爷爷的性子……齐悦忍不住摇头。
外婆似乎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件事,愣了一会,而后叹了一口气:“这事怨我,你舅自身体长得结实,身手也灵活,这是随了你外公,而且不止一个人说他是块当兵的好料子,只是你舅担心我没人照顾,这才拒绝了你爷的好意。”
“娘你别胡思乱想了,我就是不喜欢当兵才不去的。”余国庆满脸嫌弃之色,“当兵的都要风里来雨里去,还要在泥地里滚,我若真当了兵,那我不得整天咳嗽?回头也得让人退回来,那时才叫丢脸了!”
说着嫌弃,但齐悦却从他眼里发现了一丝遗憾,一闪而过的遗憾。
外婆眼睛有些花了,没有看见他眼里的遗憾,她擦了擦眼角,嗔了他一眼:“你这毛病啊,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改了。”
“一辈子都改不了。”余国庆嬉笑着将他娘哄出了房间,而后一脸严肃地问齐悦,“说吧,你家老爷子为何要求我陪他去临县?”
“不是他要求的,是我说服他的。”齐悦纠正了他的说法,而后才说起了禾花鱼项目以及昨天的社员大会。
余国庆听完嗤笑一声:“你们大队的社员莫不是以为天上能凭白掉馅饼?不给现钱,临县的人理都不会理你们。”
“但大家穷拿不出钱也是事实。”齐悦为他们辩解了一句。
余国庆眼睛一转,冲着他外甥女笑了:“你舅有钱啊,我出钱请人,收成后鱼分我一半。”
齐悦被吓了一跳:“你的胃口也太大了吧?”
“这还胃口大?我若不是看在你是我外甥女的份上,我能开口要三分之二。而且,有我出马,我保证帮你们请来人。”
“不行,你一下子要去一半,社员们肯定闹翻天。”齐悦摇头,“而且咱们现在也不清楚一亩田能养出多少鱼,收获时鱼价又如何,这些都得一一算过才知道给出多少不亏本。”
“这几年鱼价都没什么变动,而且鱼收获后交给我处理,绝对比你们拿到集市上交换东西要有挣头得多。”余国庆笑得神秘。
齐悦被惊了一下,捂住嘴压低声音问道:“你不会是偷着做投机倒把的事吧?”
话一落,额头就被敲了一下。
“你个丫头胡说什么,我是想法子找渠道销出去,怎么就成了投机倒把?”
齐悦捂着额头朝他翻了个白眼:“你就是再偷换概念,在这个时代,也是投机倒把。不过,”她咧嘴露出一口白牙,笑得贼兮兮的,“只要带上我,我就不举报你。”
啪!头上挨了一巴掌。
余国庆瞪她:“你一个丫头跟着胡闹什么,你缺钱就跟舅舅张口。”
齐悦捂着脑袋,回瞪他:“跟别人张口,哪有自己挣钱来得爽快。”
“我是你舅舅,不是别人。”余国庆抬手又想赏她一脑瓜,结果落了一个空,齐悦退得太快,他面露无奈,“行了,这事先打住,说回禾花鱼的事。”
齐悦痛快点头:“行,咱先说禾花鱼,你把鱼价告诉我,还有鱼苗的价格,再估算一下产量,然后就能算出花多少钱请临县人才不会亏本。”
“你还会算这个?”余国庆惊愕。
齐悦回了他一个白眼:“这么简单的问题,我一个大……”她及时改口,“我上过高中的,这问题简单得很。”
说完,跟他要了白纸和笔,唰唰地算了起来,又因为产量不确定,她干脆写了几个公式,让他跟临县人了解后往上填数就能算出结果来。
之后,又跟余国庆探讨如何说服临县人。
这一次,余国庆兜头泼了她一盆凉水:“你不会以为光是请一个人就行了吧?那人所在公社要不要打点?打点多少才能让那边的公社放人,且不把消息往外透露,这些都是要一一考虑在内。”他在纸上划了几笔。
齐悦惊愕地张大了嘴,抬头看他,就被他趁机揉了揉头发:“行了,这些你舅都能搞定,不过你这张纸很有用,我拿走了。”说着,把她写满了公式的纸从她手中抽了出去。
齐悦承认,她在考虑事情时习惯地忘了这个时代的特色,不过好在她聪明地找了熟悉这一切套路的余国庆。
她自得地笑了起来,杏眸弯弯:“舅舅,我发现你好久都没咳嗽了。”
这话一落,一阵咳嗽声响起:“咳咳……你这丫头是见不得你舅好……咳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