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禾花鱼!”齐悦双眼发亮,“前几天我与兴国他他们三个在沟里捞鱼的时候就想到了,这沟里的鱼越来越少,且个头太没什么吃头。但要是在禾田里养鱼就可以解决这个问题,而且中午的时候我看到田里的水不浅,事先又用了石灰肥了田,完全符合养禾花鱼的条件。更重要的是,咱们的临县在清朝时就开始养禾花鱼,咱们完全可以去取经外加购买鱼苗。”
事实上,前世被山洪冲入河中的前一天晚上,她在临县农家饭店饱餐了一顿禾花鱼。
禾花鱼,因鱼苗在水稻稻田中养殖,采食落水的禾花后长大,鱼肉具有禾花香味,故而得名禾花鱼。
不顾可惜的是,当时没有鲜鱼,只有腌制的鱼干,但加上酸豆角酸辣椒熬煮,那鲜美的味道让她现在想起来就分泌唾沫,若是换上鲜鱼岂不更美味?
她说得兴高采烈,但爷爷的眉头却蹙起,齐悦脸上笑容散去,张口问道:“难道是我记错了?”那饭店老板跟她说当地的禾花鱼在清朝时还是贡品,不过这话也可能是为了提高知名度打的虚假广告。
正迟疑间,爷爷缓缓冲她摇头:“你没说错,临县是曾养过禾花鱼,但那是老黄历了,早在十几年前就被当成资本主义尾巴给剪掉了。”
齐悦惊愕,她没想到事情会是这样,一时间心绪复杂,不过今时不同往日,她握住爷爷的手道:“爷,昨天你也说了,国家政策在松动,今年又要求提高公余粮上交数量,咱要是不想办法增收,整个村子里的人都得吃不饱饭。若是养了禾花鱼,不但咱们自己有鱼吃,还能送到十里八村的自由集市上换些东西,只要做得不明显,也不会被人举报。”
近些年,十里八村的自由集市是默认的,属于民不举官不纠,只要做得不不明显,问题不大。
齐悦自认为想得周全,但齐永福依然摇头:“你想得太简单,咱村里没人会养禾花鱼,临县的人咱去请也未必能请来,还有鱼苗去哪买,要花多少钱,钱从哪里筹集,这些都是问题,不是爷爷一拍脑袋就能决定的事。”
“那就召开一个全社会议,让大伙投票决定。”齐悦很有信心。
但齐永福却没有多少信心,他问道:“若是投票结果与你想的不一样呢?到时你准备怎么做?”
齐悦愣住,老实说,她之前还真没想过村民会不同意,但仔细想想,如今的时代与后世不同,村民们保守不愿改变也是情有可原。
只是,如今她饭都吃不饱,未来的国情走向她也知道,自然不肯按照村民保守想法来行事。
齐悦目光一定,咬牙道:“若是票选结果不能如愿,那请大队长批准我们大房几亩地做试验田,若是最后我们失败,亏损的粮食我们来添,成功的话,养出的禾花鱼分给队里一半。”完全不给队里是不可能的,便是只交出一半都可能通不过,她只指望她爷爷的威信足够大。
当然,前提是她爷得同意她的计划。
“不是我同意不同意,而是你爹娘同不同意,若是粮食减产,你们明年靠什么生活,你可想过?”齐永福严肃地问她。
“想过,我若是失败,就找个有钱人嫁了,给我爹娘换粮食。”齐悦涎着脸,半真半假地说道。
齐永福被她气得伸手拍了她一下:“尽胡说,你就算想要拿自己换粮食,我要不答应你也嫁不了!”
齐悦挨打也不喊疼,继续涎着脸撒娇:“我知道爷疼我,那就帮帮我,尽量让村里同意,不然我也拿不出钱请人和买鱼苗不是?”
齐永福被气笑了:“你还知道你没钱,就敢夸海口自己养鱼,你怎么不自己去河里捞鱼养在田里?”
齐悦认真摇头:“那不行,不同鱼类是有竞争的,甚至可能相互吞食,必须找黑背鲤鱼。”
作为吃货,齐悦找农家饭店老板了解了不少禾花鱼的信息,如何饲养她也大致了解过,但是再细的事就必须交给专业人士,她可不敢拿自家口粮做赌注。
“你这还不算赌?”齐永福只觉得大孙女胆子太大,日后怕不是一个安生的主。
不对,她现在就不是安生的主。
想到某种可能,他脸一沉:“这事等春耕结束,我找个时间召开社员会议,让大伙表决此事,但在此前,你不许去找你那舅舅。”
齐悦一愣,旋即了然地笑了起来,用力点头道:“爷爷你放心,在我心里,爷爷可比舅舅亲多了。”
“这才像话。”齐永福满意了,心里开始琢磨如何说服社员同意禾花鱼项目。
齐悦也满意了,但她不知被她念叨的舅舅,此刻正在猫在县里回收站翻捡东西,另有一个中年人在外守着,后者是回收站的看管人员,被人唤作吴老三。
忽然,一队套着红袖章的青少年气势汹汹冲了过来,吓得吴老三脸都白了,立马冲着仓库学了两声猫叫,又快速锁上库门,钥匙往前面杂物堆了一丢。
听到猫叫的余国庆脸色一变,收紧麻袋口,扛在肩上,就朝后门冲。
但后门也传来一阵脚步声,心知要坏,他立时冲到后门把门栓插上,而后蹭蹭爬上窗台,门外已经响起红袖章的呵斥声:“赶紧把门打开,我们要搜查!”
吴老三一脸愁苦:“我不心将钥匙弄丢了,正想找个锁匠配把钥匙,你们就来了。”
“你个鬼话骗谁呢?赶紧将钥匙拿出来!”红袖章们怒喝着。
中年人只一个劲说自己确实丢了钥匙,两方来回扯皮中,余国庆终于打开封死的窗户,把头往外一探,顿时傻了眼——
下方是一个死水潭!
难怪对方没有来守这个窗户口,这是料定他不可能从这逃出去。
外面响起一道阴沉的声音:“吴老三,你丢了钥匙是失职,我们可以抓你去游街,你若找出钥匙,我还可考虑不把你算在盗窃国家资产的同伙之中。”
吴老三立时叫屈:“这里说好听点是回收站,实际就是一个垃圾站,哪有什么国家资产,你们不能冤枉人!”
“呔,居然敢说瞿主任冤枉你,我看你是找死,大伙动手将他抓起来游街!”
此话一出,众声呼应,一阵拳打脚踢的声音,老三惨叫,连声喊道:“我错了,我现在就找钥匙!”
余国庆彻底熄了侥幸之心,他一咬牙,用脚从下方杂物中勾起一块看不出本来颜色的废旧木头,往窗下水潭一丢,而后缩着身体爬出窗外,那麻袋也被带着出了窗。
嘭!
回收站的大门被撞开,光亮射进来,余国庆扒着窗沿,朝下方浮木跳下去。
“什么声音?”屋内一道呵斥声。
余国庆落在浮木上,幸运的是没有翻下去,但也压得浮木下沉,弄湿了鞋袜和裤子,腥臭的潭水熏得他作呕,不过他现在顾不得这些节,将麻袋绑在后背上,而后双手为浆,拼命朝水潭的另一边划去。
这个水潭可不,浮木还在水中打转,急得他直冒汗,窗台上还弹出一个人头,大声喊道:“主任,那人在水潭里,快让人去拦截!”
余国庆这下再顾不得潭水脏,跳下浮木背着麻袋往前游。
“水潭里的人快游过来,只要你过来就既往不咎!”
傻子才会信你们的鬼话!
余国庆不屑,加速往前游。
咚咚咚——
一颗颗石头砸过来,越砸越近,脏污的水溅到他脸上眼里,气得余国庆咬牙,拼了命往人流相反的地方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