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秀莲很焦急,因为里面生产的是她三弟妹,这些年妯娌之间虽磕磕绊绊,但分家后关系明显和缓许多,感情自然也好了起来,她担心三弟妹会熬不过去,同时也担心齐悦。
若是王桂琴真的熬不过去,为她接生的齐悦会怎样,会不会被齐传军撕了?
想到这,余秀莲不由得暗自戒备,转头看向齐传军。
这会齐传军正搓着手来回踱步,神情焦急,头顶冒着热气,如同一个随时可能爆炸的炸药包。
他急了,房里面生产的是他的女人,虽然之前有闹过矛盾,他也从未想过她会离开他,但这女人生产却是过鬼门关,生死有命,他半点法子都没有!
齐传宗这会惶恐又后悔,后悔之前没有多照顾她,也后悔今天早上去上工,而不是留下来陪着她,明明她早上的时候说肚子不舒服,他只当她矫情,还呛了她一句:“谁家女人挺着大肚子会舒服?老子不去上工挣工分,拿什么养你和你肚子的孩子?”呛完甩手就走了。
啪!
想到这事,齐传军悔得扬手给自己一个嘴巴子。
王淑芬看见,扑哧一声,不过在笑出声之前被齐传军猩红的眼睛盯住,她立刻捂住了嘴,掉头跑进了堂屋,把着大门冲外嗤笑:“三弟,三弟妹现在正在鬼门关,你还是积点德吧,免得上天错将你的缺德罚到三弟妹身上,让阎王收了她去!”
“王淑芬,你说什么!”
齐传军顿时炸了,大喝一声直冲向堂屋,瞠目欲裂如要吃了她一般,吓得王淑芬“啊”的一声大叫,慌忙把堂屋的两扇大门关上,只还没有插上栓,齐传军砰的撞开了门!
王淑芬拔腿就跑,扯着嗓子大喊:“打人了,杀人了,救命啊!”
喊叫声传出院外,传到刚刚下工的村民耳中,也传到齐传明耳中,他还跟旁人说笑:“这是哪家的操蛋玩意不出工,在家闲得没事打老婆玩。”
一道下工的村民听到他这话都面色怪异,其中一人提醒道:“传明,这声音像是从你家传来的,之前老驼背找到橘子林说你三弟妹要生孩子,你三弟和你女人不是都回家了吗?”
齐传明脸色僵住,强自挽尊:“不能吧,我弟打我女人做什么……”
但话未说完,王淑芬的骂声清晰的传过来——
“齐传军你个操蛋玩意,真敢动手打你嫂子,上天不会饶过你,让你生孩子没屁眼!”
听得一清二楚的齐传明勃然色变,怒“操”了一声,扛着锄头拔腿往家冲,冲进院里,就见齐传军扯住王淑芬的胳膊,握拳要打,齐传明怒火冲天,大骂一声“艹你娘的”,手中一锄头就抡了过去——
原本要赶去拉开厮打的两人的余秀莲,余光看到飞向齐传军的锄头,惊得她失声大喊:“三弟躲开!”
大嫂的提醒和耳后的风声都让齐传军意识到危险,但他只来得及偏过头,锄头锋口就从他耳边划过,木杆却扫过他的肩膀,斜飞出去,嘭地砸在地上,锄头刀身入土,溅出数块泥块。
这突然的变故,将所有人都震住了,齐传军抬手摸了摸耳朵,手中一片黏湿,红得刺眼,刺得王淑芬惊恐大叫:“血,血!”
王淑芬大叫着挣开齐传军的钳制,拔腿往丈夫齐传明的方向跑,齐传明却慌张地躲开。
余秀莲只觉得双腿发软,她指着齐传军脚下那一块血肉模糊的东西,声音在发颤:“三,三弟,你的耳朵……”
就在这时,嘭的一声,紧闭的房门骤然打开,邻家老太太冲外大喊:“快拿水来,要热水,赶紧的!”
老太太这一声喊,惊破了院中凝滞的气氛,齐传军瞬间冲进灶房,提起灶上的铁锅哗啦倒入桶中,提起木桶直冲进西厢房大声问道:“生了吗?”
回应他的是一声如猫叫一般的哭声,他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循声望向邻家老太太手里的布包,布包里是一个浑身通红皱眉的婴儿,他激动得颤抖,抬脚要跨过去,却一道声音喝止:“谁要你进来的?快出去!”
怒喝的是齐悦,她手里正捏着银针,往昏死过去的王桂琴身上扎去。
齐传军却没有出去,反倒瞠目冲向齐悦:“桂琴怎么了?她怎么流了那么多血,她是不是要死了?”
齐悦被冲得手一偏,差点扎错位置,她气得推开齐传军:“你再闹下去,神仙来了也救不了她!”
“怎么会救不了,你给她接的生,就得负责救活她!”齐传军抓住齐悦,满脸狰狞地瞪着她,仿若她要敢说一个不字,就要将她撕碎。
“三弟,快放开悦悦!”余秀莲冲进来拉扯拍打齐传军,邻家老太太也急得喊道:“传军你别犯浑,刚刚就就是你侄女救了你女儿,她现在要救你的女人,你再不放开她,就是眼睁睁看着你女人去死!”
齐传军不在乎余秀莲的拍打,但邻家老太太的话却让他手一松,转过头追问邻家老太太:“吴婶子,你说的是真的?”
邻家老太太瞪他:“婶子什么时候骗过你?我说的当然是真的,你赶紧出去,关上门,不叫你你就别进来!”
齐传军放开齐悦,退到一旁却没出去:“我要留在这,我陪得桂琴。”
邻家老太太还想劝,齐悦张口道:“不想出去就闭上嘴,关严门!”
齐传军立刻闭嘴关门,又插上门栓,这下连余秀莲也没能出去,房间里顿时人满为患,余秀莲极力地往墙角缩,以免打扰到齐悦施针。
过了一会才想到手里的东西,她连忙递向齐传军,齐传军这会眼睛一眨不眨地齐悦手里的针,根本没注意到余秀莲递给他什么东西。
抱着女婴的邻家老太太却看清楚了,还看到齐传军左边耳朵正在往下流血,惊得“啊”地叫了一声。
齐悦被打扰,抬头厉目扫过去,邻家老太太一下子捂住了嘴,但两只眼睛来回在齐传军那缺了一半的耳朵,以及余秀莲手心那一块血肉间转动。
齐悦也看到了,吃了一惊,但此时顾不上,只冲余秀莲道:“娘,你拿块棉布先给三叔抱住耳朵,我一会再给他处理。”
齐传军却捂住耳朵摇头道:“你不用管我,先把桂琴救过来再说。”
齐悦只点了头,就继续给王桂琴施针,王桂琴生产之后大出血,人已经陷入昏迷,若是不能及时止住血,她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下工的村民一拨又一拨地赶到齐家院子,整个院子闹哄哄的,还有人拍西厢房的房门问情况,被守着门的齐传军吼得缩了手。
见不到屋里的情况,村民们也不散开,七嘴八舌地猜测着:“齐老三脾气这么爆,他女人怕是不好了。”
“提前半个月发动还能好得了?”
“哎,女人生孩子就是过鬼门关,能不能活下来就得看阎王给不给面子了。”
“对了,齐老二之前不是先一步赶回来吗?他人呢?”
“看到呀,我一进来就没看到他和他女人。”
“你们看,这里有一滩血,还有一把磕进地里的锄头,不会是齐老二与齐老三干了一架,伤了人吓得跑了吧?”
“不能吧,他们是亲兄弟,再怎么干架也不能上锄头啊,那可是要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