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数多了,齐悦忍不住问她:“娘,你是有话跟我说吗?”
“没,没有。”叶英梅立刻否认,齐悦再追问也没得到答案。
自她问过后,叶英梅偷看的次数少了,也更隐秘了。
齐悦其实隐隐猜到了缘由,但那件事她怎么好说出口,于是将自己埋进土里当鸵鸟。
好在早饭之后,余秀莲上工去了,齐悦才松了口气,进屋收拾房间。
“赵菊花,你快过来,你儿媳要生了!”
就在这时,齐家老房子的邻家老太太忽然跑到齐家新房子,大喊着扯住齐老太太往外跑。
齐老太太被拽了一个踉跄,她反扯住对方问道:“你说谁要生了?”
“还能是谁,你三儿媳王桂琴啊!”
“王桂琴她不是还有半月才生吗?”齐老太太也惊了一下。
邻家老太太急道:“我一时跟你现在说不清楚,咱赶紧去吧,汪桂琴的羊水已经破了,再晚孩子大人都保不住!”
听得这话,齐老太太是真的急了,她虽然不待见三房两口,但是三房的孙子也是老齐家的根啊!
但跑到院门口,又折回来一边冲着齐悦的房间大喊:“齐悦快出来,你三婶要生了!”
齐悦早已听到院里的动静,心中一惊,第一时间拿起了自己的医箱,刚拉开房门,齐老太太就拉住她往外跑,齐悦好悬没被门槛绊倒。
齐老太太拽着齐悦,迈开脚就跑得飞快,反倒将过来通知的老太太甩到后头。
还未进齐家老房子,就听到王桂琴痛苦嘶喊的声音、
齐悦心中一急,提着药箱先一步冲进院子,冲到三房所住的西厢房,入目便是王桂琴倒在床边,抱着肚子痛苦嘶喊,她两腿间有液体流出。
“齐悦,齐悦救救我……啊!”
王桂琴一看见她就冲她伸手求救,下一刻又痛苦叫了起来。
齐悦的脚定在门口,她动不了,头皮在发麻,身体在颤抖。
“齐悦你愣住干嘛!赶紧救你婶子!”齐老太太慢了一步赶来,直接推了她一把,将她推进房中。
这一推却是将齐悦从惊惧中推出来,她立刻上前扶住王桂琴的双肩,又冲齐老太太道:“奶奶,我们一起把婶子抬上床。”
齐老太太立刻瞪她:“上什么床?女人生孩子哪用上床?拿干稻草给铺地上就行了!”
齐悦立刻反驳:“干稻草存在牛栏边上,根本不卫生,怎么能给三婶用?会出人命的!”
“干稻草怎么就不卫生了?还有些女人直接在尿桶上生,也没见谁不好了!你现在给你三婶止住疼,我这就去拿干稻草!”齐老太太说完迈开脚就往外跑,根本没给齐悦反对的机会。
齐悦这会对齐老太太已经不指望了,她费力搀着王桂琴说道:“三婶,我力气不够抱不动你,你若还有力气,就抬起腿,我把你扶上去。”
王桂琴痛苦摇头:“我,我没力气……动不了……我不要生了……啊!”
凄厉的叫声震得齐悦头皮发麻,却又耽搁不得,便伸手直接将被子从床上扯下来铺到地上,而后将王桂琴挪过去,但一直嘶喊的王桂琴这次却抓紧了她的手:“不要,不要被子铺地……以后没得用了……等你奶奶拿干稻草……”
齐悦被她们一个两个要被子不要命的做法气得不行,却也知道这会不是跟王桂琴争辩的时候,只承诺道:“等三婶生下孩子,我立马送你一床新被子。”
王桂琴不知是痛还是因为别的,眼泪涌出来,却没有放开了齐悦的手,她艰难地道:“这被子不丢……”
齐悦只当她舍不得这床被子,立刻点头应道:“行,不丢。”
王桂琴这才放开手,齐悦立刻将她挪到被子上,王桂琴伸手抓住被子左上角,似摸到什么,神色有一瞬的放松。
这时,邻家老太太也赶了过来,一见齐悦这么糟蹋被子,惊叫起来:“你这姑娘什么都不懂,怎么能用被子给孕妇垫身下,不吉利的……”
孕妇不能吼,但别人齐悦就没按耐住性子:“羊水都破了,还管什么吉利不吉利?稳婆呢?稳婆什么时候来?”
邻家老太太被她吼得一愣,又听到她问稳婆,拍着大腿道:“哪有什么稳婆,你们齐家根本就没去请稳婆。”
齐悦彻底急了:“没稳婆怎么生?这会送卫生所都来不及!”
“你不是医生吗?你给她接生好了。”邻家老太太理所当然的说道。
齐悦听到这话要炸了:“我是学医,但我没见过生孩子,也没给人接生过!”
邻家老太太一听她这话也急了:“那怎么办?这会找稳婆也来不及啊!”
“齐悦救救我,齐悦……啊!”王桂琴求救的话没完又痛得叫起来,双腿间流出的羊水已经将被子打湿了,但她的胯部却没有打开。
若是羊水再流下去,就真的生不出来了,到时大人和孩子都保不住,比较她学的是中医,不是西医剖腹产。
时间紧迫,齐悦再不敢耽搁,冲邻家老太太说道:“吴奶奶,我没见人生过孩子,我只大致知道要用到开水、剪刀,布匹之类,若还需要别的,也请您老帮我一并准备了。”
邻家老太太姓吴,吴奶奶被她这番话说得愣了一下:“你打算给她接生?”
“不是我,是我们。”齐悦握住她满是褶子的双手,恳求道,“吴奶奶,帮托您帮我。”
吴奶奶其实是个热心的人,不然不会在听到王桂琴的叫声后就去齐悦家叫人,只她没料到,她叫来了王桂琴的婆婆,到头来这事还落在她身上。
不过救人如救火,吴奶奶只迟疑了一瞬,就郑重点头:“吴奶奶帮你,现在就去烧热水,还得给她煮鸡蛋,不然她一会没力气生。”然后又问王桂琴,“你家鸡蛋在哪?”
王桂琴痛苦摇头,齐悦立刻明白了,冲吴奶奶道:“麻烦三婶先去自家拿鸡蛋煮了,我回头还你。”
吴奶奶哎了一声:“不用还,两三个鸡蛋不值当什么。”她说着就跑出去忙乎了。
被留在房中的齐悦额头汗水又开始往下流,她没生过孩子,但也没见人生过,但在医书上有见过病例。
她极力回想着上面的记载,先给王桂琴摸胎位,顿时心惊,孩子的胎位不正,头在上,脚在,危险!
或许她的表情太难看,王桂琴一下子抓住她的手:“齐悦,你告诉我……我还能不能生出来……啊……我不生了!”
“能,一定能生出来,但你从现在开始不要再喊叫浪费力气。而我也要给你施针,你不能乱动,不然就真的危险了。”齐悦快速交代她。
“好,我都听你的。”王桂琴应了,要紧牙关将嘶喊逼了回去。
齐悦迅速取出针盒,一手拿银针,一手摸着王桂琴高耸的肚皮,但却迟疑着没有下针,她的手在颤,头上汗水如瀑布般流下。
或许是察觉到她的紧张和犹疑,王桂琴咬着牙道:“齐悦,三婶知道我唯一的生路就在你手上,你要不动手,我死定了。你动手吧,就算最后三婶和肚里的孩子没那个命,三婶也不怨你。”
一口气说了这么长一段话,王桂琴牙齿都在打颤,齐悦的手反倒稳住了。
既然选择了当医生这一条路,就得承担起风险,一针生,一针死,但关键时刻绝不能犹疑不绝,断送病人的生机。
稳定情绪,齐悦冲王桂琴道:“三婶,我下针了。”
话落,针落,王桂琴肚子里的孩子脚心被扎了一下,它立刻缩脚躲避,王桂琴抑制不住地叫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