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医生看到她手里提着的包裹,便摆手:“知道你急着回家,那就赶紧走吧,回头再来看你师娘和师妹。”
“师父,这包裹里是给师父、师娘和三七的礼物,具体的我写了纸条放里面。还有,巧儿那一份我给她留在院了,让她放学后自己去取。”齐悦一把将包裹递给他,不等他拒绝,就跑出卫生所,跳上余国庆后座,冲他摆手,“师父,我在家待两天就回来。”
黄医生抱着发沉的包裹,快步追到门口就看到那自行车响着铃儿拐入主街上,摇头骂她浪费,脸上的笑容却没止住。
车铃儿声响,一路顺风。
道两旁的田地里一片青绿,那是秋收后洒下萝卜种子,经过阳光雨露长出青绿的叶子,再过些时日根须长成白胖萝卜,就可以扒了洗干净放入坛子做酸萝卜,或者切成块加上猪棒骨熬汤,光想想就眼睛发亮。
余国庆扭头看到,张口嘲笑:“看看你这快要流口水的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京市捱饥受饿了。”
之前在院了,齐悦脱了外头的军绿棉衣,他才发现她身上长肉了,虽长得不多,气色可是好了不少,一看就知道她在京市过得不错。
齐悦被嘲笑也不恼,她笑道:“外头的东西再好,都比不过家乡这一口吃食让人惦记,我生平最爱不是肉,而是酸,其次才是辣。”
前头余国庆忽然喷笑一声:“酸儿辣女,这不知道还以为你怀上了呢!”
“余国庆!”齐悦气得直呼他的大名,我拳头捶他的后背,“你再胡说我就跳车了!”
“好好好,我不说了,我就问问你这两月跟雷军那子处得怎样,没干什么不该干的事吧?”
“余国庆你还说?你是老妈子吗?”
“我不是老妈子,我是你舅舅,舅舅是要保护你,你老实说,到底有没有?”
“没有,没有,你要再问,我就自己走回去!”
“没有就好。你坐稳了,我要加速了!”
余国庆猛然发力蹬车,齐悦因为惯性一个后仰,差点摔下去,她忙双手搭在他肩上喊道:“慢点,你不怕后继无力啊?”
“不怕,我现在肚子里有食,带你骑到市里都没问题。”
余国庆吹大气,好在被吹破的前一刻,终于骑到茅坪村。
这会天刚黑,路上几乎没人,食物的香气从各家飘散出来,勾得余国庆肚子咕噜噜叫,他咧嘴笑道:“回来得正是时候,还能去我丈人家蹭顿晚饭,可惜今天巧儿还在镇上……”
齐悦不听他显摆,从后座上跳下来,径直跑向她家的新房子,速度飞快。
余国庆在身后喊道:“跑慢点,当心被狗咬了……”
可惜他这话还没落,一阵狗叫声,一团黑影直扑向刚推开院门的齐悦。
这般动静引得正在吃饭的齐家人都起身出了堂屋,一看到家里刚养了两月的黑狗扑人,齐老爷子立刻大喊:“大黑回来!”
老爷子中气十足,声如洪钟,那气势汹汹的黑狗如得了军令一般,扑杀到半空生生落下,就落在齐悦脚边,仰头盯着她,呲着牙,两眼在夜色中还冒着绿光,透着十足的威胁。
齐悦有些不敢动,还有些哭笑不得,她预想中的回家是家人对她嘘寒问暖,或许还会掉两滴高兴的眼泪。
但实际上,嘘寒问暖没有,高兴的眼泪也没有,有的是黑狗对她呲牙威胁,她无奈冲前头喊道:“爷爷是我,我回来了,您能不能让黑狗给我让让路。”
村里还未通电,堂屋里只有吃饭的桌子上点着一盏煤油灯,齐家人并没有看清院门口来的是谁,这会听到她的声音,余秀莲第一个冲过去:“悦悦是你吗?娘没听错吗?”
“娘,是我。”齐悦回了一声,然后就落入带着淡淡油烟味的怀抱里,暖暖的,妈妈的怀抱。
余秀莲抱着她眼眶都湿了:“你这丫头离开两个多月才回来,回来之前也不告诉家里一声,家里也好安排人去接你……”
“大姐,你可回来了,我都想死你了!”
“还有我,我也想大姐。”
齐明明和牛根冲过来,一人抱着她一只胳膊叽叽喳喳地说着。
齐老爷子和齐传宗也赶了过来,老爷子高兴地说了声:“回来就好。”然后抬脚轻踢挡道的黑狗,指着齐悦叮嘱它,“她是家里人,过去记住她的气味,以后不许再冲她乱叫乱咬,不然把你剥了皮炖肉吃!”
黑狗汪汪叫了两声,似听懂了老爷子的话,绕着齐悦嗅气味,但不心被抱着齐悦的齐明明和牛根踩了好几脚,黑狗委屈地呜咽一声,退到一旁,不料又被推着朝进院的余国庆碾了一下,汪的一声大叫,迈开四肢跑开。
余国庆乐了:“好狗不挡道,大黑你还要修炼一阵。”
调侃完委屈的黑狗,他冲正对着齐悦嘘寒问暖的余秀莲高声喊道:“姐,你问问我啊,我今天一早赶去县里接悦悦,午饭也没吃好,正饿得肚子咕噜叫。”
听到他的话,余秀莲满脸懊恼:“娘都忘了悦悦还没吃饭,娘这就去给你做。”
余国庆:“……”我明明说的是我饿了!
“娘,堂屋还摆着饭菜了,我就着吃一口就行,不用做新的。”齐悦拉住她,不想她再操劳。
“堂屋的都放凉了,还得重新热,不如起锅做新的。悦悦你先回屋坐一会,娘很快就做好叫你。”
余秀莲一边说着话,一边往灶房去,半途又想起一事,吩咐齐明明:“去给你姐铺床,把旧的床单换下来,新洗的床单和被罩都在你姐房里的柜子里,再把被子套进被罩里。”
齐明明高高兴兴应了,牛根也高喊着要帮忙,齐悦顿觉自己这是成了大姐了,有老妈子和丫头伺候的那种。
不过,要是拦着,他们还不高兴,还不让她帮忙,齐悦无奈摇头,摸着齐明明和牛根的头道:“等你们干完了,大姐分你们礼物。”
齐明明和牛根顿时欢呼起来,干劲更足了,姐弟俩在她床上折腾着,两人都使着劲,差点把床单扯得变形。
这时,齐老爷子走进房间,笑着指点他俩:“别着急,两人配合,床单才能铺好。”
姐弟俩应了,配合着铺床,可算铺平整了,然后两人又折腾着套被子。
齐悦见老爷子进房间,就转身从书包里拿出一封信,又翻出收音机一道递给他:“爷爷,这信是刘爷爷给你的,收音机也是他送你的,说让你没事的时候听听国家大事,与时俱进,继续为革命工作发挥余热。”
齐老爷子笑着点头:“这像是刘老头会说的话。好,这礼物我收下了。”他接过收音机,但没有摆弄,而是首先打开了那封信。
齐悦这边正要将自己为老爷子准备的礼物拿出来,门外响起齐老太太不耐烦的声音:“饭菜都热好了,都出来吃饭。”
“行吧,先吃饭。”齐老爷子朝两孩子招手,又低声对齐悦道,“你奶奶最近心情不好,你不用理她。”
齐悦虽有些好奇,但现在不是问的时候,就拉好行李包,跟着走了出去,就差点迎面撞上齐老太太,后者冷脸训她:“出房间不锁门,丢了东西算谁的?”
齐悦:“……”
“老婆子你又闹什么,赶紧过来吃饭。”齐老爷子回头瞪了她一眼。
这段晚饭,如果忽略齐老太太一直阴沉的脸,其实还是很热闹与和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