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班长的宋明,每天傍晚都会去一趟校传达室。周五这天他一进门,值班的战士就把归类好的信件和电报给他。
宋明道了谢,拿着东西往外走。
几分钟后,雷军到底传达室,问有没有他的信或者电报。
每天来问的人很多,值班战士只听他报了自己的班级,不等他说名字就不耐烦地摆手:“你们班的信件和电报都被班长宋明领走了,你去找他问有没有。”
雷军道了谢,转身去找宋明,半路却遇上的倪霞。
倪霞往他身后的传达室望了眼,问道:“师父是来看家里人的来信吗?”
自从那天比试之后,雷军每天都能遇到倪霞,她口中尊称他师父,这让雷军很不适应,他让她叫他名字,但倪霞却说“达者为师”,雷军辩不过她,便听之任之,心里却并没有因这声称呼就将她视作徒弟。
今天是第二次遇上倪霞了,雷军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抬脚往前走。
倪霞跟上他,笑着道:“我每天都会来传达室帮班里拿信,以后我会注意有没有师父的信,若是碰上有你的信,我给你送过去,你就不用每天跑了。”
“不用。”雷军直接拒绝她,目光落在倪霞不太灵便的左腿上,“你伤没养好,不要多走动。”
倪霞的眼睛一下子亮了:“师父,你关心我?”
不是关心,只是怕麻烦。
雷军问她:“医药费多少,我给你。”
却不知对方想到什么,眼睛笑弯了:“没多少钱,师父不用给。”
雷军又扫了眼她的左腿,从口袋里掏出十元递给她:“少了跟我提,我这人不喜欢欠人。”
倪霞望着他手指夹着的大团结,忽然改变了主意,伸手接过:“不用这么多钱,不过身上没带零钱,我明天早上去操场还你。”
“不用,多出来的当赔礼。”雷军说完这句话,大步离开。
“那我跟你拜师是不是也要准备拜师礼?”倪霞冲着他的背影喊道,雷军没有回应,她脸上的笑意也没有下去,将那张大团结飞快地折成心形放入上衣口袋里,贴近心口的位置。
而后脚步轻快地去了传达室,她没有着急取自己班级的信件,而是跟值班战士问起了雷军的信,让他帮忙留意。
军校中少有不认识军花倪霞的,传达室的战士自然不例外,军花的请求,战士自是应了下来,还笑着说了一句:“雷军这名字有些耳熟。”他觉得自己好似在哪看到过这个名字。
倪霞脸上露出与有荣焉的笑容:“他是咱军校新一届枪王,你听着耳熟不奇怪。”
战士顿时恍然:“是他啊,难怪我觉得耳熟。”
正被人讨论的雷军刚回了宿舍区,宋明就找上他。
“雷副教,这是你的信。”
雷军黑沉的眸中一下子透出光,他三两步走过去,从宋明手中拿过信,目光飞快扫过寄信人,愣了一下,抬头问宋明:“只有这一封信吗?电报有没有?”
宋明自从上次在射击课上被雷军教训过后,再面对他时宋明难免有些紧张,如今被追问,他忙翻看了手中剩下的信,而后摇头:“雷副教的信今天只有这一封,电报没有。”
这话一落,就见雷副教原本飞扬的神色一下黯了下来,宋明试探地问:“雷副教是在等电报吗?”
雷军点头:“若有我的电报,麻烦第一时间给我。”
宋明忙应了,雷军抬脚要走,宋明追过去喊了一声:“雷副教,你现在有时间吗?”
“什么事?”雷军停步。
“上次你让我想明白自己错在哪,我这些天一直在想,你有时间听我说说吗?”
雷军点了头:“你说。”
宋明先是一喜,而后又有些紧张地开口:“上次我不该故意输给倪霞,因为射击不是一场游戏,而是事关生命与责任,我不该以轻慢地态度对待它……”
话说到这里,他原是忐忑的,但见雷军略点了点头,他便知道自己方向对了,立时变得激扬起来,连比带划地跟他述说了这些年关于射击上的看法和心得,越说越多,不知不觉说到天色都黑了。
雷军望着眼前这个说到自己喜好的事就变得意气风发的青年,眼底闪过一丝赞赏,在他终于停下话头时,点头道:“从明天起,你早起半时去操场。”
宋明先是愣住,旋即反应过来,一脸兴奋地道:“你是让我加入你们01早上的特训吗?”
这几天01早上特训的事传开了,格斗课的教官昨天特意夸了王城七人进步明显,宋明面上不显,实则心里格外羡慕王城七人跟雷军同住一宿舍,幸运地被他拢在旗下。
现在这个幸运砸在头上,他都有些不敢相信,眼巴巴地跟雷军求证,那模样跟家养的狗一般。
雷军眼底泄出一丝笑意,点了头,又补了一句:“以后射击课上,你跟着我练习。”
这是单独指点他射击的意思吗?
接二连三被惊喜砸中,宋明有些晕头转向,等他反应过来要跟雷军道谢时,眼前已经没有人了。
雷军回了宿舍,撕开信封抽出信纸,祁阳龙飞凤舞一般的行草映入眼帘,他的嘴角抽了一下,直接将头一页的抱怨和诉苦略过。
翻开第二页,字体工整很多,是一营上个月的训练成效和下个月训练规划,他仔细看过后,拿出纸笔回信。
这一回信就忙到快到熄灯时间,他将回信封入新的信封,准备明天寄出去。
洗漱后躺上床,想到今天依然没有收到齐悦的信和电报,心里不由得失落。
如今是十一月,过不了几天就要从深秋转入冬季,她下周若是不能来,今年怕是都不会来了,他也不同意她再来,毕竟北边的冬天与南边相差太大,他怕她适应不了。
只是心里难免有些遗憾,他忍不住伸手从枕头下掏出结婚证。
没有灯光,夜色漆黑,他看不清里面的照片,只用手抚摸她在照片上的轮廓,心里想着再过一个多月,她就满了十八岁,这结婚证就真正生效了。
这原本是不合规矩的,但有周政委出面帮忙,先让民政局办了证,但相关材料要等到那日才盖章,真正入档。
所以,他上报到军校上的材料,配偶那一栏并没有写上齐悦的名字。
只等一个来月,结婚证生了效,她就完完全全属于他了。
这样一想,想念她的日子也不那么难熬了。
雷军将结婚证放回枕头下,慢慢沉入睡眠中。
火车上,齐悦做梦被雷军压住,怎么也推不开的,还在她身上呼哧呼哧的喘着气。
想到之前差点发生的事,齐悦发急,猛地往边上一滚,嘭地一声,脑袋砸在车窗玻璃上,齐悦猛地醒来,意识从梦中抽离,却依然觉得自己呼吸困难。
她低下头,就着黯淡的光看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压在她胸前,她惊了一下,才发现这脑袋是坐在她边上中年女人的头,想是对方睡着了,下意识地歪压在她身上,想寻个舒服的睡姿。
不过身为被压的人,这滋味实在不好受,她心把中年女人脑袋挪到靠背上,但她刚一放开手,中年女人的脑袋又压了过来,齐悦无奈只得将她摇醒。
“啊啊啊,到站了?!”
中年女人一睁眼就叫嚷,齐悦只得解释:“还没到站,但婶子你刚刚压着我胸口,我喘不过气便只能把你叫醒,还请你见谅。”
中年女人弄明白这是个乌龙后也很不好意思:“是我睡觉没留神,对不起姑娘你了。”
见对方这般和气,齐悦松了一口气,两人略聊了几句,又各自睡过去。
时间还长,她熬过这个晚上,还得熬一玩,后天一早才能到京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