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阳挑了挑眉:“钱都是事,但我需要知道理由。”
雷军眉头蹙了一下,他侧头看了一眼缩在角落里的王海洋。
“我出去,两位亲哥,我现在就走。”
王海洋一溜烟往外跑。
“这是钥匙,你去我屋子待着。”祁阳抛给他一串钥匙。
王海洋接住钥匙去了隔壁屋子。
屋中只剩下雷军和祁阳,床边桌子上放着两盒窝窝头,还散着一缕热气。
但很快,热气彻底消散,宿舍里有些发冷。
雷军坐在床边,用手按了按眉心,张开口,声音带着倦意:“这次休假家里发生了一些事……”顿了顿,他将回家之后遭遇李家退亲,养父拿走他礼金的糟心事大致说了一遍,而后简略提了与齐悦订婚之事。
祁阳沉吟了一会,开口道:“李家的婚退了是好事,你养父那用钱斩断关系也不失为一种手段,但你跟齐家姑娘订婚是不是太过草率?这还没结婚,就已经拖得你负债,日后结了婚她的娘家可是一个大窟窿,你这点工资津贴能添得满?”
雷军眉头一皱,张开口,祁阳手一抬:“你别打岔,先听我说完。”
雷军拧着眉:“你说。”放在身侧手不自觉地握成了拳头。
祁阳看了他一眼,继续道:“你刚刚说了,齐家姑娘很孝顺,自己担下了她爷爷治病的费用。但这笔费用可不是数,别说她只是在家务农,便是找到一份城里的工作都不够交医药费。而你,不用她开口,就准备好为她担起这部分费用。等到结婚之后,她爷奶,她爹娘,她妹妹和弟弟,乃至她叔婶需要钱时,只要她开口,你是不是也要毫不犹豫的掏钱?”
雷军眉头拧紧,张开口又闭上。
虽不说话,却是默认。
祁阳虽早有预料,但见他如此,心头还是冒出火来,蹭地站起来:“你原本是个利落的人,你不喜欢你养父,就能对他不闻不问。你不喜欢你前未婚妻的爹娘,他们如何作妖你都将他们逼退。但你看看你现在,为了一个刚认识半个月的姑娘,负了债,还准备将自己以后的工资津贴全贴上去,你自己说你这样算什么?”
雷军也站起身,面对祁阳:“我知道我在做什么,她也值得我这样做。”
祁阳被气笑了:“你说她值得,她为你做了什么?”他指着桌面上残留的鸡蛋壳,“就做了几个茶叶蛋吗?”
雷军脸色一下子沉了下来,伸手按住了祁阳的肩膀:“她是我认定的女人,你是我的兄弟,我不希望从你口中听到诋毁她的话。”
肩膀很沉,他的话更重,祁阳眉头皱了起来,但最终松开,将他的手从肩上拿开:“我就是给你提个醒,感情之中,剃头担子一头热的话,你以后会过得很累。好在你们现在只是订婚,距离结婚还有一年时间,这一年足够你大脑清醒。”
雷军想说自己很清醒,不过这话说了没用,他把饭盒往祁阳身前一推:“你要的窝窝头。”
仿若之前的争论烟消云散,祁阳笑着拿起饭盒:“那我拿过去给王海洋那子磨磨他娇贵的胃,你碗里的馒头得给我留一半。”
雷军自是应了。
千里之外的g省。
齐悦提着一个大篮子,上面盖了两层干净的花布,跟着余国庆挤上了去市里的班车。
这班车从县里出发,途径资江镇,早晚两趟,舅甥俩为了赶上六点的早班车,早上四点就起床,收拾了在汤汁里浸泡了一晚上的茶叶蛋,匆匆喝了一碗红薯粥,齐悦就抱着篮子坐上破旧自行车的后车座,由着余国庆骑得磕磕绊绊地赶到镇上,在霜露中等到班车,挤了上去。
这车上有赶去城里上班的,也有提着鸡鸭去看亲戚的,人的体味和鸡鸭屎臭味混在一处,鸡鸭齐叫,人声喧噪,齐悦差点没晕厥过去。
余国庆从她手里拿过篮子,给司机递了一盒烟就攀上了关系,而后成功地将篮子放到了司机座位后面的空档处,售票员也表示她会帮忙照看,且让人腾出一个靠窗的位置让他们待着。
推开窗户,新鲜的空气涌进来,齐悦放开了捂住口鼻的手,张开口用力呼吸了几口,边上余国庆嗤笑:“我就说你吃不了这苦,你还不信。”
齐悦脸色有些发白,但坚定地说道:“你有洁癖都能适应,我以后也会适应的。”
余国庆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眉头挑了挑:“你跟我比?我是男人。”
“我是女人怎么了?女人能顶半边天。”齐悦觉得毛主席这话特别好用,伸手夺过他夹在手中的烟,“车上禁止抽烟。”
“这是谁规定?”余国庆挑眉,望了眼边上抽旱烟的老农,而后转头问前边身着蓝色制服的女售票员,“售票员同志,你有规定车上禁止抽烟吗?”
女售票员望了他身上干净的白衬衫,目光转向齐悦,齐悦意识到此时还没有这个要求,便笑着道:“烟盒上标了吸烟有害健康的警语,这有害不仅是对吸烟者而言,对于我们这些被迫吸二手烟的人而言,危害更大。你每天在车上上班,这受害最大的就是你了,你有没有发现上班后肤色变得暗沉,嗓子也时常不舒服。”
勾着麻花辫尾稍把玩的女售票员,原本不以为然,但听到最后,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脸,又清了清嗓子,张口问道:“你说的是真的?”
“假的,烟盒上没有警语。”余国庆翻了翻烟盒,压低声音凑在齐悦耳边说道。
齐悦脸上没有半点波动,认真地对女售票员道:“自然是真的,这吸烟的危害是我从一个当医生的长辈那里听来的,他特意提醒我,二手烟吸多了,肤色不好还是其次,严重的会让肺腑病变。”黄医生,原谅我把你当大旗祭出来。
女售票员脸色立即变了,手指着那抽旱烟的老农:“你,把烟灭了。”
那老农顿时不满了:“一个丫头片子的话,你也信,我抽了一辈子的烟也没生病……咳咳,噗!”
话未说完,老农就抑制不住咳了两声,张口吐痰。
齐悦立时将头转到窗外,就听到女售票员发怒:“我说过不许在车上吐痰,你还吐?还有,你再不把烟灭了,就立马下车!”
“我都买了车票了,你凭什么让我下车?”
“我把票钱退你,你给我立马下车!”
“姑娘,姑娘我错了,我把烟熄了,这就熄了还不行吗?”
一番争吵,最终以老农熄了烟枪为结束。
“你厉害。”余国庆冲她竖起了大拇指。
齐悦摇头,认真地对他道:“我说的事实,我爷的病跟他常年抽烟脱不开关系。还有,这车上禁止吸烟的规定过不了几年就会出现。”
余国庆挑了挑眉:“你算得这么远,那能不能算算,我们今天会不会顺利?”
齐悦知道他没把她的话放在心上,白了他一眼:“顺不顺利不是看你能耐吗?”
“行,那舅舅今天就让你看看我的能耐。”
余国庆放了豪言,下了车,就跨上他的破自行车,带着齐悦直奔城东机械厂。
抵达时,十一点,他往门卫处递了烟聊了会话,而后就顺利地领着她进了机械厂的大门,直奔食堂而去。
食堂的师傅们正忙碌地切菜做饭,看到余国庆来了都纷纷停下手中的话打招呼,热情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