波利十分意外“这不可能。”
西蒙和顾长安齐齐转头看他，波利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说道“安妮，我并非是怀疑你的能力，你今天设计的衣服，的确是非常的好看。可是你也知道，这好看不好看，其实并不是那么重要的，时装最重要的就是时尚！你设计的衣服是好看，可它并不符合潮流的要求，那么它就不能算是最好的。”
“可潮流又是什么？”顾长安反问。
波利说“潮流，当然是指符合人们主流审美的时尚要素。”
“那潮流，又是谁人引领的呢？”顾长安问。
波利愣住。
西蒙摇摇头，看向顾长安，眼里有赏识“潮流，当然是由能够引领潮流的人掀起。而要成为一个杰出的设计师，当然要成为引领潮流的人。如果连设计师都不能引领潮流，只会拾人牙慧，又怎么可能得到时尚的承认？”
波利明白过来，“所以，安妮如今你要引领一波潮流了？”
顾长安含笑点头。
波利不得不为她的魄力折服，不过还是有疑虑“自从六十年代，大众潮流，平民潮流盛行，高级时装就走向了衰微，优雅精致的时装不再受到欢迎，至今高级时装发展都十分艰难，我觉得，想要一下子改变人们的想法，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波利并不看好她。
“想要改变一个时代，的确是挺难的。”顾长安笑道“可，现在不是1970年，这是1979年，明年就正式步入80年代了，又一个崭新的时代来了，你说人们的观念，会不会比起以前，有所改变？”
波利说“就算是有所改变，也得进了80年代，离现在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呢。”
西蒙捶了他一拳，叫他贫嘴。
波利白了他一眼“我说句实话还不行了？你可别告诉我，你也是这样的想法。”
西蒙当初还真跟波利想得差不多，他想办时装品牌卖衣服，一开始的时候，他是想找一个当下出名的设计师，可如今的设计师，大多数都是擅长朋克或者嬉皮士之类的，他当初若是顺利，基本上走的就是这样的路子。
顾长安对此是最为清楚的，她当初学设计，可不仅仅是关注时装的问题，那些潮流尖端的时装品牌她也是了解至深的，到了九十年代，西蒙的时装品牌是有不小的名气的，顾长安详细的了解过他的发展史，他一开始的时候，卖的的确是朋克风，后来走的也基本上是这种风格，成为专走朋克风的知名品牌。
不过前世西蒙走的是轻奢侈路线，今世遇到顾长安，他改变了主意，想走高级时装路线。
西蒙因此淡定的看着波利“一个时代的转变，从来都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慢慢积累而成，然后遇到了契机，就会发生变化。大众时装，平民时尚盛行，年轻人思想叛逆，基本上是从二战结束之后这一代开始的，如今已经过去了二十年，你想想，这一代叛逆者，他们如今多大了？”
波利愣住了“三十五？”
“没错，他们已经三十多岁了。”顾长安轻声说“三十岁的他们，不再是十几二十岁的小年轻，因为迷茫，因为彷徨而选择叛逆，拒绝一切既有的安定的保守的东西，他们闹腾，他们喧嚣，可这人啊，到了三十岁，他总不能还靠着家里养着吧？他总得工作吧？他总不能一辈子拖着爱人不结婚吧？他总不能不生孩子吧？
这人呢，没工作的时候，也许还会天真，可等到他们真正接触社会了，也就意味着，他们要开始成熟了，他们成为社会的栋梁，有思想有毅力也有担当，这个时候，你觉得他们还会像年轻的时候那样，冲动叛逆吗？”
波利愣住了。
他还真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西蒙看着顾长安，叹息一声，当初他又何曾想到过这个问题呢？
“有了家庭，就有了责任，有了孩子，就有了安定。”西蒙代替顾长安说下去，这些话也是当初顾长安劝说他时说的话，当时是震撼，如今是深深的理解了，因为他们身边实在是太多太多这样的人“极力过躁动叛逆，这个时候他们会渴望一个安定保守的状态，让他们缓和生活带来的压力，也让他们享受成功的果实。”
波利也是个聪明人，西蒙话已经说到这个程度了，他自然也就明白过来，可他心里依旧是说不出的震动。
他看了看西蒙，目光又落在顾长安身上“这一切，是你先洞察先机的吧？”
顾长安笑道“其实也不能这样说，这个世界上，聪明人何其多，总会有人能够捕捉到这些的。”
波利叹息“可如今，你却已经将这一切都看透了。”
波利神色极为复杂“初次见面的时候，我觉得你是一位非常美丽的女士，后来接触，我又觉得你是一位非常聪明且有品位的女士，所以我跟西蒙推荐了你，可说真的，我万万没有想到，你竟然能够聪明到这种程度。”
西蒙也点点头，目光复杂的看着顾长安。
顾长安微微一笑，沉静淡定竟然有几分高深莫测的样子，她笑道“不过是机缘巧合罢了。”
她心里清楚，不论是西蒙，还是波利，他们都是天之骄子，都是极为聪慧的人，前世他们都在自己的事业上获得了巨大的成功，且成为让人尊敬的存在。
而她，也曾经仰望过他们，可如今，他们也就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怀着一腔热血要谱写一曲千古绝唱，可到底，受年纪的限制，他们也还是有许多不足，这才让顾长安占了便宜。
波利沉默许久，才终于对西蒙说“当初听说你要聘请安妮做总设计师，我简直是不敢相信，总以为你是昏了头，做下了大蠢事，如今才知道，蠢的人是我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