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怀罄再次点头,却还是愁眉不展地说道:“若是事情真的这么简单,我也不必冒险把你们从牢里带出来。”
“你为何要救我们?”金凌洛终于说了一句话。
郑怀罄看向他,明显感觉到了压力,低着头叹口气,说道:“嶂城的风气,三位应该已经深有体会……”
说到心里的时候,他特意看一眼封巍,大家便知道他指的是封巍故意去衙门“捣乱”的事情。
“我不知道你们究竟是什么人,来嶂城的目的是什么,但是这两年里我和几个兄弟努力维持着城里的和平,努力守护着还坚守在此地的百姓们。他们都是很善良的人,而你们的出现,已经打破了这个局面。”
“现在大家都坚信是你们的出现,再次触怒了山神。山神降罪,会继续向城里的人索命。现在已经死了两个人,他们今天聚众在衙门口闹了一整天,说是要让我们交出人。”
“嶂城的百姓都对山神非常敬畏,如果把你们交给他们,那你们的下场只会比邢老板他们更惨,因为大家要用你们来献祭山神大人,以此来消弭他们的怒火。”
蓝宝宝怎么也没想到,这里的人竟然已经迷信到这种程度,居然要用活人来献祭。
其实她一直都无法理解这种用活人献祭的举动,神灵明明都是慈悲为怀,他们真的愿意凡人用活人这种残忍的方式来祭祀他们吗?
“郑捕头为何不把我们交出去?如此不是可以省去不少麻烦吗,还能安抚那些百姓们。”封巍反问道。
郑怀罄眼里流露出一丝挣扎和无奈,叹气道:“现在的嶂城已是千疮百孔,再也经不起折腾了。在下可以尽我所能地守护那些坚守在此处的乡亲,却不是通过滥杀无辜来安抚民心。”
“你把我们送走,可想过自己之后要如何面对他们吗?”金凌洛问道。
“尚未想到,但是总会有办法解决的。”郑怀罄说这句话的时候,连他自己都不太确定是真的,还是用来安慰自己的。
“嶂城的其他官员呢?为何不见他们出来管事?”金凌洛再次问道。
郑怀罄摆摆手,一言难尽地说道:“早就不管事了,整日只顾自己享乐,把所有的烂摊子都丢给我们。也不怕各位笑话,我已经有半年未曾见过那几位大人了,不管城里发生什么事情,他们从来不露面。”
“这么说就算他们不在嶂城,你们也不清楚?”金凌洛问道。
郑怀罄用力点点头,脸上尽是愤懑和不甘。
要不是大人们不作为,他一个捕头也不必这么整天累死累活地到处奔波。
蓝宝宝听着他们的对话,总觉得这个嶂城的官衙就是个空壳子,要不是有这些捕快支撑着,只怕早就被推倒了吧。
这么一想,突然觉得这位郑捕头还是挺可怜的。
“三位听我一句劝,明日我把你们送出城,以后就不要再回来了,躲得越远越好。这里是个是非之地,又因为之前的一些事情,导致大家都非常排外。你们留在这里,迟早会出事的。”郑怀罄又苦口婆心地劝他们。
金凌洛对他点点头,拱手道:“多谢提醒,我们会离开的。”
郑怀罄终于松口气,又忙着要为他们腾出个住处,却被封巍阻止了。
“郑捕头不必忙了,再过两三个时辰城门就开了,用不着休息。还有我们的行礼,都在归元客栈,我得回去一趟。”
“不可。”郑怀罄赶紧摆手,“万一碰到什么人,你就走不了了。实不相瞒,他们为了防止你们逃跑,家里的男丁都自发组织起来,夜里就会到案发现场还有衙门附近巡逻。”
蓝宝宝听完他的话,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这些人还真把他们当成毒蛇猛兽了,这么团结一起地要将他们置于死地。
究竟是他们太过愚昧无知,还是被有心人洗脑,成为了那些人手里的利刃?
封巍考虑了一下,其实他们也没有多少行礼,无非就是几件关系的衣裳,进城之前买的那辆马车,在进城以后也弃了,以免被刺客追踪到。
至于其他行礼早在驿站时烧的烧毁的毁,抢救下来的一小部分,也由乌桐等人带走了。
算了,没必要为了几件衣裳去冒险。
他们在郑捕头家里坐了两个时辰,便趁着天刚擦亮,街上人不多的时候,出发往东边的城门走去。
幸而那些自发组织的百姓们,只考虑到他们越狱后会回去客栈拿行李,所以只在客栈和衙门周围设防,别处倒不见有人影。
昨晚也是因为有郑怀罄的安排和掩护,他们才能从大牢里走出来。
郑怀罄带着他们抄各种隐蔽的小路,终于有惊无险地把他们送去东城门。
守城门的只有两个兵丁,郑怀罄叮嘱他们先藏好,自己则跑过去和那两个兵丁说话,借此来引来兵丁们的注意力。
蓝宝宝三人都戴了维帽,白纱遮脸。
她掀开一角去观察城门口的动静,只见郑怀罄和那两个兵丁聊了几句,便搂着两个人的肩膀往旁边的屋子里走去。
等到三人全部进去以后,封巍便说道:“可以走了。”
封巍率先走在前面观察附近的情况,蓝宝宝又被凌王牵住了手,快速穿过前方的路口朝城门靠近。
一路畅通无阻地出了城,谁知外面早有人等着他们。
看着那几十个围堵在城门外的百姓们,男女老少皆有,他们一出来,众人立刻围聚过来,满脸都是戒备和愤恨之色。
“他们果然逃了,大家快拦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这时也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句,百姓们顿时就受到了鼓舞,对着三人群起而攻之。
蓝宝宝惊得握紧了金凌洛的手,封巍在前面护着他们,金凌洛拉着蓝宝宝连连后退。
“不能让他们出城,他们惹怒了山神,害死我们的乡亲,他们必须要付出代价。”
又有人高喊一声,群众们地情绪更加高亢了,逼着他们退回城里。
这些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百姓,而且妇孺居多,封巍没有和他们交手的打算,只是如此一来,他们就不得不受制于他们。
终于,他们还是被逼回城里,城门也瞬间被关上。
“乡亲们,为了安抚山神的怒火,这三个人也必须吊起来放血。”有人高喊一句。
众人中终于爆发出激烈的讨论,全部都是讨论他们应该是个怎样的死法,才能平复山神的怒火。
蓝宝宝不敢相信,这些恶毒又残忍的话,会是出自这些老弱妇孺的口中,瞬间觉得遍体生寒。
大约是感受到了她的害怕,金凌洛侧身挡住她的视线把人护在身后。
群众的情绪越来越激动,要不是因为都是老弱妇孺,只怕早就扑上来用身体把他们压死了。
外面动静闹这么大,郑怀磬如何会听不到,可他却迟迟没有现身。
蓝宝宝不停朝郑怀磬所在的屋子看去,见迟迟没有动静,心里生出不好的预感,难道他们被郑怀磬骗了,他是故意把他们带到城门口的。
要不然怎么会这么巧,他们刚出城就被这么人给堵住了呢。
这个人简直太可恶了,竟连殿下和封巍都被他骗住了。
蓝宝宝气得咬牙切齿,跺了跺脚,正要向凌王问话的时候,忽见那扇门终于打开了。
郑怀磬从里面走出来,他身后还跟着那两个兵丁,以及脖子上架着两把刀。
蓝宝宝被这个画面惊得目瞪口呆,郑捕头这是被自己劫持了?
他们一出现,本来骚动的百姓们顿时安静下来,纷纷望向郑怀磬。
这时,又有三个人从那间屋子了走了出来,正是之前跟在郑怀磬身边的那几个捕快。
看样子,郑捕头是被身边人给出卖了。
蓝宝宝蹙眉,朝凌王和封巍看去,他们也在注意着这边的情况,反应倒是比她淡定很多。
两个兵丁将人押送到蓝宝宝三人身边,并让郑怀磬面对一众百姓,随后走过来的三名捕快里,站在中间那位上前一步,痛心地说道:“乡亲们,是我们对不住你们,这三个罪人逃跑,我们有着不可推卸的责任。”
“张捕快,你们这是在做什么?为何这样对郑捕头?”群众中有人忍不住问起来。
那张捕快回头看一眼郑怀磬,换来后者气急败坏的瞪视。
“乡亲们,咱们嶂城能够安逸和乐两年之久,咱们的郑捕头可谓是功不可没。郑捕头也一直都是我敬仰的人,可是……我没想到……”张捕快痛心疾首地握住拳头,并没有把话说完。
可是那些乡亲们虽然软弱,却并不傻。
张捕快越是这么闪烁其词,他们越觉得事有蹊跷,再看如今这番形势,有人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关节。
“郑捕头,我等你视你为咱们嶂城的父母官,对你万分敬重,现在你却为了三个罪人,置我们全城百姓的性命于不顾,您这到底是什么意思?”有位年轻的小伙子终于忍不住质问起来。
要知道,若是山神发怒起来,首先倒霉就是他们这些年轻力壮的男人。所以他们是最想让蓝宝宝三人死的代表,自然也是最为愤怒的。
在生命受到威胁的时候,他们已经丧失了理智,只想让阻他们活路的郑捕头给个说法。
所以他这一开口,立刻引起了公愤,很多人都挤上前质问。
群众地情绪已经被带动的出离愤怒,郑怀磬看着这些他曾向誓死都要守护好的乡亲们,此刻却用着最恶毒的眼神来谴责他,用最激烈的词语来质问他,忽然间觉得心好累。
“大家都稍安勿躁,稍安勿躁,许是我们误会了,我们先听听郑捕头的解释。”那位张捕快又说话了,声音洪亮地喊道:“大家都安静,这个时候咱们千万不能为了几个外人伤了和气,郑捕头为人如何,你们都是知道的。只要捕头承认此事和他无关,他不会阻止大家惩治罪人,那就是咱们冤枉了捕头,我会代表大家向捕头认错。”
他这一番话果然成功制止住了喧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