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不管有多心累,这些事情他还是要管的。
“你怎么也在这里?”封巍没有多解释,不答反问。
蓝宝宝顿时又回想起棋妃和她说的那些话,一时有些心虚,支支吾吾,避重就轻地回道:“我、无意当中遇见了棋妃娘娘。”
封巍听出她有所隐瞒,似有所觉,便没有继续追问,而是交代一句:“棋妃这里我会派人看着,你没事就先回去休息吧,别再乱走动了,看样子那骆小将军一时半刻是走不了了,你……要不然先回王府也行。”
“可是我还得给白将军打下手呢。”蓝宝宝不太愿意走,她其实有点儿担心燕然的情况,燕然要是真的去见了马沣,也不知道会不会再次情绪崩溃。
“没事,我估摸着咱们白将军今天一天都不会有时间找你,不如先回去休息一天吧。”封巍轻轻拍拍她的肩膀。
他其实还另有私心,总怕小蓝留在这里又被骆小将军给缠上。而且棋妃是知道小蓝的真实身份的,万一她不小心透露出来,只怕那位骆小将军自觉受到欺骗,不肯罢休,小蓝留在这里也会有危险。
“封大哥,每次查案查到关键的时候,你们都要把我支开,我就这么不值得信任吗?”蓝宝宝摆出一副被忽视被不信任地伤心模样。
封巍一时哑然,他倒是没想过这个问题,或者说没有注意到,以前他们总是干这种事情吗?
半晌后,他收拾好情绪,语重心长地说道:“小蓝啊,我们……”
“算了,我知道你们都是为了我好。”蓝宝宝突然出声打断他的话,一番摇头叹息后,又故作大度地说道:“我也知道自己资历尚浅,办案能力自然不如诸位前辈。封大哥您快去忙吧,我先回房间冷静会儿。”
说罢,便摇头走掉了。
封巍被她说的一愣一愣的,待好不容易回过神,眼角余光处就是剩下一个小小的身影一闪而过。
片刻后,他突然自嘲地笑起来,他感觉自己可能被小蓝给耍了,这臭小子的心思真是越来越多了。
也罢,既然她想留下来,那便派人把她那个院子守住就是了。
晌午过后,外面才响起一阵脚步声,蓝宝宝赶紧走出来查看,便见一个卫兵扶着全身发软的燕然往旁边的屋子里走去。
她仔细观察了一下,燕然姑娘眼神涣散,脸色不能算苍白,却给人一种了无生气的空洞感。
就算被人扶着,走路也是一摇三晃,仿佛全身骨头都被麻醉过,轻飘飘的没有实感。
眼看着他们快要走到近前,蓝宝宝赶紧往前跑两步,扶上燕然的另一只胳膊,两个人齐心协力的把这具行尸走肉架进房间里。
“我还有事要忙,这人就留给你看着了,别让她出事。”那卫兵刚把人放下,便对蓝宝宝交代一句。
“等等……”蓝宝宝刚撤回手,燕然的身体就像是突然被抽走了骨头,说直接倒进她怀里,吓得她赶紧双手把人抱住。
“白将军呢,还有别的事情需要我去做吗?”蓝宝宝扶着燕然问道。
卫兵摇摇头,“将军没有吩咐,宝公公且先看着她吧。”
蓝宝宝抿嘴,对他点点头,“有劳了。”
房间里非常安静,静到能听到怀里那个人细微又混乱的呼吸声,就像她起伏不定的心跳一般,在一轮又一轮地自我惊吓中,变得慌乱不安。
不知过去多久,蓝宝宝始终保持着沉默,一动未动地任由燕然靠着,时不时轻轻拍抚着她的背,直至站到双腿发麻,隐隐又坚持不住的趋势,怀里的人终于有了反应。
燕然像是刚从溺水中缓过来,用力吐出堵在胸腔里的河水,情绪依然不太稳定,但理智已经逐渐回笼。
感觉到自己正看着一个柔软的东西,竟然还有热度,盯住一看,顿时就惊地撤回双手,目光闪烁着往后退开。
“抱、抱歉……”
“燕然姑娘,现在好些了吗?”蓝宝宝看着她因激动而涨红的脸颊,温声打断了她的道歉。
燕然局促地点点头,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仅凭本能开口:“好多了,多谢宝公公安慰……”
话说一半猛然意识到不对,又连忙住了口。
“你去见过马沣了?”蓝宝宝不动声色地绕到她对面坐下。
彼此距离一拉开,刚才那股莫名其妙的暧昧氛围也跟着变得稀薄起来,燕然松口气,想到马沣眼里再次冒出压制不住地恐惧。
“见、见过了。”
“情况如何?他没有伤害你吧?”蓝宝宝问。
燕然僵硬地摇摇头,想到大牢里面那阴森森的氛围,冰冷又可怕地各种刑具,时不时传出来的哀嚎声,以及——马沣那满是血气的双眼,死死凝视着她,放佛要用眼神将她剥皮抽筋,碎尸万段。
尽管周遭都是官府的人,尽管他现在已经没有能力反抗,燕然还是本能地觉得他可怕,她对他的恐惧早已深入骨髓,单单是和他待在一处,便叫用尽了毕生之力才没有吓得昏过去。
燕然想,马沣现在一定非常恨她。他大概没有想过,那个被他凌辱千百遍却连求饶都不会的女人,有一天会翻脸无情,敢当着他的面背叛他吧。
当她把心里藏着的那些秘密通通说出来的时候,心里除了紧张害怕,还有如释负重。
那个时候她心里就有了想法,就算是豁出命去,她也不能再退缩。
成败就在此一举,她要为自己拼一次,不论前路,不论生死,只要有机会摆脱掉那个禽兽不如的恶棍,让她说什么都可以。
“他都交代了。”
燕然沉默许久才又开口,蓝宝宝等的都快忘记自己问的是什么了,略一思考才醒悟过来。
“怎么说的?”蓝宝宝激动地问道。
燕然再次沉默片刻,须臾后开口:“其实白将军早已做好万全之策,我的指认连锦上添花都算不上,他们手里捏着一些证据,连蒙带诈地撬开了马沣的嘴。”
“等马沣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无路可退,气急败坏地想要和大牢里的官兵们拼命。马沣平时嚣张跋扈惯了,折磨我的时候更是不遗余力,谁能想到这样一个看似强壮的人,结果却被白将军一脚踹晕了,也是他活该。”
说到最后的时候,燕然一扫之前的惊惧不安,终于意识到,马沣对她已经构不成威胁了,她终于摆脱这个让人作呕的梦魇了。
“所以马沣杀的那些人,真的是因为他们和葛余佑有瓜葛,杨炽才不能容忍吗?”蓝宝宝最关心地还是这个,如果杨炽真的如此变态,那么煜儿的处境还是非常危险。
“杨总管从未明说原因,马沣也是动过几次手才逐渐悟出来的,而且他曾亲眼看到过杨总管和葛余佑在一起时,行为非常亲密。”燕然说。
“马沣在仙居殿干得好好的,又有杨总管这个大靠山在,为何突然选择出宫呢?”蓝宝宝问。
燕然:“据他交代是杨总管提出要送他出宫,并许诺会给他两家农庄,保他后半生吃穿无忧,但是没有说明缘由。马沣认为是自己掌握了太多杨总管的秘密,杨总管忌惮他才把他送了出来。”
蓝宝宝皱眉,忽然想到了锦衣阁里的林晚花,她也是以这种理由被送出了宫,如出一辙的手法,应该是同一个人所为。
只是杨总管再厉害,也终归只是个奴才,他手上哪有那么多的店铺和庄子,拿来堵这些人的嘴呢?
思及此,蓝宝宝突然又想到了义父的交代,他说:“仙居殿的人可以查,有罪无罪让佑督卫的人自己定。但为父只有一个要求,绝不可连累皇后娘娘,此事你定要好好处理。”
杨总管背后的靠山就是皇后娘娘,难道这件案子真的和皇后娘娘有关系!
可是皇后为何要如此大费周章地去害一个奴才呢?
是葛余佑的存在对她造成了威胁吗?所以不得不除。
另外还有葛余佑的身份,他究竟是在为谁效命,至今也没有人能说清楚。
就连棋妃都说,她被葛余佑蒙骗了。
那么他真正效命的人已经可以排除棋妃,而在皇后和淑妃之间,蓝宝宝更加倾向于皇后。
有了马沣的指认,当天夜里,白霄就拿到圣旨,亲自带人去仙居殿把杨炽带回佑督卫审讯。
蓝宝宝是在次日才听说了这个消息,当时白霄已经带人在牢里审了一宿,但似乎收获甚微,加之这几天都没有好好休息过,最后实在撑不住了,便找来封巍替换自己。
也正因如此,蓝宝宝终于得到了一次进入牢里审讯犯人的机会。
白霄看到封巍把她也领了过来,眼里明显流露着不赞同,但却只是看了蓝宝宝几眼,便疲惫地捏着眉心离开了。
这应该是蓝宝宝第一次进入佑督卫的大牢,没有想象中那么逼仄昏暗,面积很大,不过因为格局的问题,处处都透着一股压抑沉肃的气息。
也正因如此,牢里的空气放佛都比外面低了几度,阴冷阴冷的,偶有一阵风吹来,便有丝丝缕缕不甚明显地血气混合着发霉的臭味飘进鼻子里,让人忍不住想作呕。
蓝宝宝不时憋会儿气,忍着胃里细微地闹腾,最后进入一间空旷的房间。
四面皆是高耸的墙壁,只有一扇门可供出入,竟连窗户都没有。
房顶非常高,上面也没有气窗,以至于说话时有回声。
房间里的陈设非常简单,满墙壁的刑具,两张长桌,两把把椅子,地上竖立着两只灯架,上面支着火盆,盆里攒动着烈焰,发出霹雳吧啦地响声。
封巍进去以后直接在中间的那把椅子上坐下来,然后便拿起桌子上的审讯记录开始看。
蓝宝宝站到他身后,一抬头便看到了一直跪、坐在地上的杨炽。
这张脸有些眼熟,应该是之前在宫里的时候打过几次照面,不过那都是以前那个蓝宝宝的记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