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上一套干净轻软的常服，蓝宝宝说道：“小人先去准备热水……”
“不用。”金凌洛在床边落座，仰起下巴看着她，声音里明显带着疲惫，却又不同以往地温和，甚至有些轻柔，“棋妃失踪，陛下虽震怒，但不致失了分寸，只是叫我们继续寻找。”
这是在向她解释吗？
本来就被这把轻柔地嗓音勾的心头慌乱，结果等听完殿下说的话，蓝宝宝已经惊诧到手足无措。
其实刚才在院子里的时候，她虽是真心在询问殿下的情况，但却没有奢望殿下真的会回答。
结果现在……要不是知道彼此是什么身份，她都要怀疑她和殿下是不是在谈恋爱了。要不然殿下怎么会像男友一般给她“汇报”自己的行程呢？
这种念头刚冒出来，瞬间就被蓝宝宝强行给按回去了。
“那殿下现在是要休息吗？”
金凌洛自己脱掉鞋子，两条大长腿往床上一放，点头道：“两个时辰后叫我。”
蓝宝宝连忙应下，等到男人躺下以后，抖开被褥给他盖上。
“小人就在外面守着，您好生歇息。”
说完便快步退出寝殿，在那个挂满字画的隔断房间里坐下。
两个时辰不好熬，想着今日还没有练字，于是就取了笔墨和纸来，站着开始临摹字帖。
据说这些字帖是殿下最近新收的，是前朝一位女官的墨宝，她的字迹娟秀中又透着一股气势，自成一派。
本朝许多王公贵族家的贵女们练字时，都喜欢临摹这位女官的字帖。
临摹完十张字帖，蓝宝宝站的腰酸背痛，放下毛笔，边来回走边活动着僵硬的身子骨。
时间才过去不到一个时辰，蓝宝宝就已经又饿又渴，想着她稍微走开一会儿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于是就轻手轻脚地往前殿走去。
她这边刚打开大殿的门，眼前立时出现一道高大的身影，首先看到的是对方的胸膛，挺宽也很结实，再往上一瞅，一张舒朗清俊的脸庞惊得蓝宝宝马上后退两步。
“小人参见白将军。”不知为何，蓝宝宝对白霄总有几分畏惧，大概是对方看她的眼神总是太过犀利的缘故吧。
在白霄面前，她总有种随时会被看透的焦虑感。
“慌慌张张做什么去？”白霄斜睨着她，语气里带着几分质疑。
其实刚才的场景在别人看来，不过就是两个人冷不丁打了个照面，蓝宝宝被吓到罢了。
可看到白霄眼里就有些变味儿了，主要还是因为他对蓝宝宝有颇多怀疑，只要看到她有一丝不妥之处，就会忍不住多想。
蓝宝宝略有迟疑地回道：“小人、去喝口水。”
白霄一挑眉，显然是不太相信她的话，又问道：“殿下呢？”
“尚在休息，将军找殿下有急事？”蓝宝宝低着头，努力压下心头地慌张。
“作为殿下的近侍，殿下就寝时为何不伺候在旁？若是殿下醒来要水喝呢，你这分明就是怠慢主子。”白霄几乎苛责地挑她的毛病。
蓝宝宝简直是有苦说不出，只能乖乖认错，“小人知错了，这便回去守着。”
“殿下何时才能醒来？”白霄紧接着又问一句，阻住了她的脚步。
蓝宝宝暗想：这话问的，她又不是殿下本人，哪里知道他能睡多久。
不过这种话她也只敢想想，也幸而殿下睡前有过交代，她只要照实回答，这位白将军也不能再挑错。
“殿下交代过，两个时辰叫醒他，时间刚过去不到一个时辰。”
白霄考虑片刻，终是觉得公事要紧，还需尽早禀报。
“我有要事要见殿下，你且去通报一声。”
蓝宝宝就知道会是这种结果，一拱手便退回寝殿外，轻轻叩门。
须臾，里面的就传出一阵还带着睡意地声音，“何事？”
“殿下，白将军有要事求见。”蓝宝宝扬声禀报道。
里面安静片刻，随后金凌洛再次开口：“进来吧。”
蓝宝宝转身一看，白霄就站在不远处，也省得她再出去叫人了，便推开寝殿的门请他进去。
白霄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神色复杂地盯着她看了须臾方才收回视线。
蓝宝宝以为他还在怀疑自己，无奈的耷拉下肩膀。
然而这次她却猜错了，白霄刚从的眼神并非是怀疑，而是真正的打量和探究。
他在殿下身边这么多年，以前就知道殿下不喜身边人过于亲近，所以他很少让人进入他的寝殿，平日里休息更不会叫人过来守着。
之前殿下突然叫蓝宝宝过来守夜，他一直以为是试探。
但从刚才两个人相处的细节来看，他的想法产生了动摇。
他不记得过往殿下在休息时，会不会允许有人突然打扰，印象中殿下很少为这种小事生出情绪。
刚才殿下和蓝宝宝的对话听着很正常，可是白霄太过熟悉殿下平时说话时的语气，旁人可能听不出来，他却能从细微的语气变化中来判断殿下的情绪。
殿下对蓝宝宝的态度着实过于亲密自然了，这不禁让他开始担心，殿下是否真的对蓝宝宝动了心思？
难道殿下对她就如此放心吗？
白霄心绪难平地去见殿下，草草行了个礼，便开口说道：“殿下，那具腐尸的身份已经有眉目了，是宫里的宦官，原清思殿的总管葛余佑。”
听到前半句话的时候，蓝宝宝只是略微有些惊讶，没想到随便打捞出来的一具尸体竟然又是宫里的人。
可当她听到“清思殿和总管”两个词的时候，心猛地往下一沉，脑海中瞬间闪过蓝煜的脸庞。
怎么还和清思殿扯上了关系呢？
金凌洛不着痕迹地瞥她一眼，捕捉到了她眼里的惊愕和担忧。
“原清思殿的总管，何时被撤职的？”
这个问题也正是蓝宝宝想问的，她想搞清楚，那个葛总管的事情会不会牵扯到煜儿。
“大概是在三个月以前吧。”白霄回道。
三个月以前！那个时候蓝宝宝才刚到凌王府不久，蓝煜已经在清思殿做事。
过去的三个月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煜儿的迅速成长，不会也和这位葛总管有关系吧？
看煜儿那讳莫如深的样子，蓝宝宝真不敢想象这中间到底发生过什么事情。
“何时失踪的？宫里就没有派人找过吗？”金凌洛再次开口问道。
蓝宝宝竖直耳朵听着白霄的回答：“两个多月以前，当时宫里还发生了一件事情，此事和棋妃娘娘有关。当时棋妃刚刚诞下龙嗣，谁知没过几日皇子便夭折了。”
“当时经太医诊断，是因棋妃早产，生产过程又过于艰辛冗长，以至于波及到了肚子里的皇子。所以皇子刚出生就是天残地缺，根本活不长久，果不其然没过几日就夭折了。”
原来棋妃娘娘的孩子是这样没的，早产这种事情当真可大可小，就算是放到现代医学发达的时候，也不能保证早产儿能够百分百发育健全，甚至有些是母子俱损。
蓝宝宝之所以知道这些东西，主要是因为她的表姐曾经早产过，当时表姐被吓个半死，索性到最后母子都平安，家里人也都跟着松口气。
“葛余佑的失踪和皇子夭折有关？”金凌洛猜测道。
白霄点点头，解释道：“据说当时棋妃之所以早产，是因为被人惊扰了车驾，受惊加上跌倒所致。当时众人只顾着娘娘和皇子的安慰，竟没有人注意到是何人惊扰的车驾。”
“直到皇子不幸夭折，陛下大恸，在棋妃的不依不饶下，终于查出是清思殿的葛余佑所为。淑妃因此受到牵连，陛下险些降了她的位分，谁知再往深处一查，竟发现那葛余佑是棋妃的人。”
蓝宝宝听着白霄的叙述，直道：这出剧情真可谓是一波三折，跌宕起伏。
原来淑妃早就怀疑葛余佑是棋妃派过来的眼线，但是直接赶人走动静太大，清理完这个眼线还会有下一个眼线，索性就寻了个错处，降了他总管一职，继续留在自己宫里。
“棋妃是被自己人害的？”金凌洛反问一句。
白霄谨慎地回道：“尚不能确定，因为那之后葛余佑就失踪了，大家都以为他是逃跑了，派人出去找过却没有找到人。”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棋妃因为丧子之痛，本想叫害她的凶手偿命，结果却闹出这许多事，淑妃也因她受了委屈。说到底，往淑妃娘娘宫里安插眼线，本就不是光彩的事情，现在又被查出来。要不是陛下怜她失了爱子，棋妃肯定是要受罚。”
蓝宝宝不禁想到昨晚在城楼上，陛下因为棋妃的失踪大发雷霆，看起来对棋妃还是非常重视的。
想来陛下之所以没有继续追究这件事情，不仅仅是因为淑妃受了委屈想要安抚她，应该也是不想事情越闹越大，到最后反而护不住棋妃吧。
“葛余佑家里还有人吗？”金凌洛问道。
白霄摇头道：“他是罪人之后，家里人早就被斩首，只剩他在宫里做事，现在连他也死了。”
“那就没有人能证明尸体一定是葛余佑的了？”金凌洛看向他。
白霄却瞥了蓝宝宝一眼，回道：“有人，清思殿的煜总管，他之前曾和葛余佑打过交道。”
听他提到自家弟弟，蓝宝宝心里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
宫里见过葛余佑的人应该有不少，为何偏偏要让煜儿来确认呢？况且那尸体已经泡烂，根本辨不清楚样貌，要如何辨认？
“宝公公应该对这位煜总管很熟悉吧。”白霄看着金凌洛，拱手请示道：“不如明日就由宝公公来引领煜总管去认尸？”
金凌洛看向蓝宝宝，她低着头，掩盖住一半脸，从紧咬地下唇可以看出她的紧张。
“你可愿意？”
不是吩咐也不是命令，而是在询问她的意见。
那一刻不仅是蓝宝宝，连白霄都愣住了。
半晌的安静过后，蓝宝宝终于恢复理智，赶紧回道：“小人愿意。”
“嗯，你们是兄弟，在你面前他定然也不会撒谎。”金凌洛明显是鼓励地语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