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沉重重一跪,膝盖在大理石的地面上砸得闷声作响,他将头压的很低,都快要与地面齐平了。
他也不敢大声说话,只敢用低的不能再低的声音,顶着空气中的低气压,颤颤巍巍的回道:“回殿下,都……都查清楚了,的……的确是黎……黎王殿下他下……”
说着说着,云沉就不敢再继续往下面说了。
他跟着殿下的这十几年,殿下对他从来都是温和的。
他也从未见过殿下像今天这样发过这么大的脾气。
平日里,殿下嘴上虽然不说,可他和哥哥都清楚。
在殿下心中,除了与他一母同胞的桓王殿下和昭和郡主外,他对他的那些兄弟们还是很……
只可惜,黎王殿下他这次真的做错事了,他真的是伤到殿下的心了。
他这次的所作所为,真的是自己一手断送了与殿下之间的兄弟之情。
这便是皇室啊!
云沉心中突然也有些难过。
殿下这般生气想必也是在掩饰他的伤心难过吧。
可惜他身为越王殿下,享了别人享不了的荣华,也承了别人承不了的重担。
就是心中再伤心,面上也轻易不能表露出来。
“殿下息怒!”看着容越如此样子,云沉自责不已:“都是属下的错,殿下,也许是属下没有查清楚,您放心,属下这就再去查。”
“不必了。”谁知容越却淡淡道:“云沉,你先下去吧!”
下去?
听到这话,云沉愣了一下,满脸的不放心:“殿下,您……”
“下去吧。”容越剑眉微皱,冷峻的脸上划过一丝冷意。
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张,容黎还是孩童时的脸。
那个时候,他还小,才刚学会走路,却总是追在他的身后,对着他不停地喊哥哥,哥哥。
那时,他还那样的纯真可爱,天真无邪。
可是今日,那个纯真善良的孩童,却派了刺客来对他下手,而且还是招招狠辣,大有要取他性命的意思。
他可知,就差那么一点点,如果云浮手里没有那颗解毒丹的话,他必死无疑。
他这个做兄长的,究竟是做了什么事情,竟然让容黎对他下如此狠手。
他实在是想不通,也想不明白,为什么那个纯真善良的少年会变成今日这个样子。
“是。”云沉静静地看了一会儿容越,确定他没什么事后,这才安心地退了出去。
眼下他待在这里,殿下总有顾忌,不敢把自己的真实情绪发散出来,可是总那么憋在心里,长此以往,可是会憋病的。
云沉虽然不放心容越一个人待着,可他明白,就算是他在这儿陪着了,殿下心中也不会舒服一点儿,所以,他就出去了。
还是让殿下自己安静地待一会儿吧。
……
“孟姐姐,不是寻儿不帮你,而是今日,妹妹这里实在是不太方便,姐姐还是再另外找个地方借宿吧。”容寻站在门口,堵着门,无论孟芙蕖说了什么好话,她都不肯让她进去。
起初,她听说孟姐姐今晚要来与她一起睡,都要高兴坏了。
后来了解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容寻就连人带东西直接给孟芙蕖撵了出来。
这可是增进王兄和孟姐姐感情大好的机会啊!
孟姐姐不珍惜,她可一定不能放过了。
虽然说王兄已然是非孟姐姐不可了,可是男子主动久了也是会累的,也需要孟姐姐适当的给个回应。
她平时都是能撮合就尽量撮合,没机会也要找机会去撮合,可是孟姐姐都是能避着就尽量避着。
以至于到了现在,他二人的感情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进展,这可是要把容寻给愁坏了。
这不,就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来帮她了。
如今,王兄受伤,正是身体心灵都十分脆弱的时候,如果这时,孟姐姐能陪在王兄的身边照顾他。
容寻相信,假以时日,他二人一定可以开花结果的。
所以,今日,就是打死自己,她也不会收留孟姐姐在她这儿过夜的。
“可是寻儿,姐姐实在是没有地方可去了。”
她自从被带来这驿站以后,起初容越是压根就不许她离开房间,只许她在房间里来回走动。
后来,她倒是能够自由走动了,可是,一大半时候,她都是跟容寻在府外面玩。
所以,她就连这府里哪里有休息的地方都不知道。
唯一知道的除了她的屋子,便是容寻这里还有容越的书房,再者便是厨房了。
可是,她的屋子暂时被容越给征用了,她回不去了。
容越的书房里都是机密的文件,外面还有侍卫看守,她自然是不可能进去的。
那便只剩下容寻这里还有厨房了。
可是,厨房这个时候恐怕也已经关门上锁了,窦阿婆也已经回去了,除了来找容寻,她真的是无路可走了。
“怎么会呢!孟姐姐可以回自己的屋子啊!”
容寻这话一出,孟芙蕖便明白,这丫头今夜无论如何都是不会收留自己了。
她原先就满心想着要撮合她和容越在一起,眼下得了这么个好机会,自然不会错过。
难道她今夜……真的要露宿园子里了?
“好了,孟姐姐,时候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吧,别让王兄担心啊,我困了,就先回去睡了啊!孟姐姐好梦啊!”
瞅准时机,容寻打着哈哈说完这话,也不给孟芙蕖开口说话的机会,就直接把她给关在了门外。
“诶,寻儿,我……”只留下一脸无奈的孟芙蕖站在原地,满脸愁。
又过了一会儿,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转身离开了。
走着走着,孟芙蕖突然抱膝蹲在了地上,心中有些委屈,想哭。
她想父亲母亲了,她想家了,她想回去了。
是,她在这里,每个人都对她很好。
上到殿下郡主,下到侍卫丫鬟,还有窦阿婆,他们每个人都对她很好,可他们的好都是带有目的的。
且不说殿下和郡主,就说那些侍卫丫鬟们。
若不是因为容越的话,平日里就算见了,他们可能连看都不会看她一眼,更别说像今日这般了。
窦阿婆对她倒是实心实意的好,可谁又知道,她有几分是出于真心,又有几分是被逼无奈呢!
最后再说殿下和郡主。
殿下对她很好,却总是似笑非笑的开着那些玩笑,让她尴尬的同时又为难。
若她还是个尚未配人的姑娘家,那也就算了,最多不过是她自己受点儿委屈,要去看些别人的冷眼。
可她已经被父亲配了人,虽然她对无忧哥哥之间的感情并不像是对爱人那般。
那她不能对不起无忧哥哥,不能让他因她而被人看不起,被人说闲话。
更何况,无忧哥哥对她还有救命之恩。
可是,自从被清风寨的山匪绑架,后又意外来了这柳州城,她已经做了许多不合时宜的事情了。
包括上次醉酒,她和容越他们两个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已经是十分不妥了……
虽然,她已经想好了,等她回到京都后,就去找无忧哥哥退婚,可她现在毕竟还是……
她受辱不要紧,她真的不想拖累了别人。
父母是,弟弟是,无忧哥哥也是。
她也知道,容寻是为了她好,想要她好。
可她的好真的给自己带来了许多的困扰。
“罢了。”孟芙蕖又重重地叹了口气。
今夜,就先在这园子里歇一歇吧。
不过几个时辰,倒也好挨,等天亮了就好了。
天亮了,窦阿婆就来了。
等到那时,她可以去找窦阿婆,可以请她帮自己煮碗好喝的姜汤,还可以第一时间吃到她做的美食,这么想想,其实被撵出来没有地方住也还不错。
这么想着,孟芙蕖擦干眼泪,从地上站起来,四处看了看,寻到一个有夜灯的凉亭,便径直地朝着凉亭走了过去。
只是她还未走近,便听到有人在说话,是一男一女。
孟芙蕖心想着,人家在说话,她过去打扰不太合适,便停了步子,打算等那两个人走了以后她再过去。
尽管那二人已经刻意压低了声音,可在这寂静的园子中,一点点声音就会被无限放大。
孟芙蕖已经有意远离了那亭子,可那二人的交谈声还是直往她的耳朵里钻。
孟芙蕖叹了口气,打算走的更远一点儿,突然听到了一个名字,脚下的步子便停了下来。
他们说什么?
殿下?
殿下怎么了?
孟芙蕖不是有意要偷听别人说话的,只是这二人的行径实在是有些可疑。
她在驿站待了这么久,只知道这驿站里的,不管是小厮还是婢女都是十分懂礼仪和知礼数的。
她们是从来都不会聚在一起说闲话聊天的,更不会去讨论主子们的闲话。
可今夜这一男一女却聚在一起说起了闲话,而且还说起了容越。
也许是女人的第六感告诉自己,此事不寻常,孟芙蕖竟然鬼使神差的又往亭子近了近。
她只是听一听,若这二人无害人之心,那也就罢了。
可若是他们有,那她知道了,就可以小心防备,不让他们伤害到殿下了。
“妹妹,计划失策,行刺失败,唉,这次又让越王给逃了。”
“没事,哥哥,这些日子,我已经按照主子的吩咐,偷偷地在越王的饭菜里加了点儿东西,想必再过不了多久,那东西就要起效了,今天让越王给逃了,明天他就没那么幸运了。”
“但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