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楚窈端了个托盘进来。
“叔叔、王阿姨、奶奶……快来喝点儿茶、吃些点心吧!”她将托盘里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摆在了炕桌上。
又因为田勇独自坐了一桌,所以傅楚窈为他单独准备了一份茶水点心。
“你田叔不好喝茶,把他那茶水给撤了……前儿丑丫送下来的蜂王浆,去兑了水来让你田叔解解渴。还有,隔壁村的陈家不是送了点荸荠过来?你去削了皮,送些过来给你田叔当零嘴儿吃。”方氏交代道。
傅楚窈应了一声,连忙将放放才放下了茶盏给收了,转身又去了厨房。
王莉奇道,“婆婆,他怎么不能喝茶呢?他每天都在办公室里头坐着,喝下去的每一口水,可都是茶水啊!就算不在办公室里坐着,平时下乡啊什么的,这茶叶和茶水都是随身放着的……来的时候,我还和老田说了,婆婆您自个儿采制的茶叶啊,那叫一个香!他还等着开开眼呢!”
“茶叶算什么?等他治好了前列腺炎,我送他一包就是了。”方氏答道。
田勇瞪大了眼睛看看方氏,又看看王莉……最后看向王莉的眼神带上了些许埋怨之色,似乎怪她将他的私事提前说与方氏听了?
不料,王莉的眼睛却瞪得比田勇更大!
“婆婆,您怎么知道……您怎么知道老田得了前列腺炎的?这,这……咱们也是昨天才拿到的体检报告啊!”王莉诧异地说道。
田勇面色稍霁。
可转念一想,他投向方氏的眼神就有些热切了起来。
这位老中医看起来,很有两下子啊!也没问疹,也没把脉,居然就靠相面……就能看出他得了前列腺炎?
只是……
唉,只可惜,这老中医竟然是个女的!
虽然她年纪大了,但这男人的病,让个妇人治起来总是不大方便,还不如去正规医院呢。
“婆婆,不如……”王莉看了丈夫一眼,期期艾艾地地欲言又止。
田勇看向自己身边的小几子上,盛着碧绿色的……像是艾草糯米团一样的绿色东西,大约只有汤圆大小,挺精致的,每一只都用片新鲜薄荷叶子托着……
他拈起了一只碧绿色的糯米团子,然后发现托在糯米团子下的那片叶子扯不下来,似乎粘得有些紧了,索性就将那叶片和糯米团子一块儿塞进了嘴里,嚼了起来。
田勇突然愣住了。
毫无疑问,这就是农家常见的艾草粑粑。
但是,这艾叶粑粑又跟他以前吃到的并不一样……首先,这艾叶粑粑是有馅儿的,而且那馅儿,是炒得香香碎碎、又被细心擀碎了的糖花生粒。其次,艾叶粑粑里的艾叶味道其实并不浓,然而托在艾叶粑粑下面的那片薄荷叶却能很好的将艾叶的腥气袪除掉,而且又在最大程度上解除了糯米的腻与糖花生馅的甜。
一个小小的糯米果子,竟然集齐了糯米的软糯、碎花生粒儿的脆香、薄荷的清爽以及艾叶独特的香气……
田勇嚼着嘴里的美食,突然就舍不得咽下了。
“哎,哎……老田?你说句话啊!”看得出,王莉也不怎么能当得了田勇的家。
她似乎有心想让方氏替丈夫医治,可丈夫没表态她也不好硬开口,急得她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看看方氏、又看看田勇,恨不得立时替田勇开口求医,却又到底不敢……
方氏笑笑,只装作不知,然后气定神闲地拿起了茶杯,朝着王莉说了声,“……请喝茶。”
田勇终于回过神来。
嘴里清甜、香脆、软糯的滋味还未散去,鼻端就闻到了淡雅清香的幽幽茶香……
嗜茶如命的田勇顿时就有些蠢蠢欲动了起来。
傅楚窈送了蜂王浆调的蜜水儿进来。
同时,她也将一小碟子刚刚才削了皮儿,而且还水灵灵、嫩生生的雪白荸荠肉给放在了田勇身边的小几子上。
蜂蜜的浓香将茶香尽数掩……
田勇的注意力放在了前面的这一碟子荸荠肉,以及用个碧绿竹筒杯盛着的,浅黄色微微的浑浊蜜水上。
“小田啊,家里也没什么好东西招待,这些都是自家做的,你尝尝!”方氏笑眯眯地对田勇说道。
田勇笑着应了一声好,先端起蜜水儿喝了一口。
这蜂蜜可是好东西!
而且刚才听这婆婆说,这还是蜂王浆?那简直就是比蜂蜜还好的好东西啊!
只是,蜂蜜一向甜得腻人……虽然说,现在是个物资匮乏的年代,蜂蜜其实是属于有钱也搞不到的好东西,大约也就只有乡下人自己去树林里打蜂窝才有的……
可田勇也一向不太喜欢这种除了甜以外,什会滋味也没有的蜂蜜。
但是,这小姑娘用新鲜的竹筒来盛蜜水儿,使这浓郁芳香的蜂蜜香气里,又隐隐带上了一丝清清的竹香?
好巧妙的心思!
田勇暗赞了一声,心想这老婆婆果然不是常人,光瞧着这小孙女儿为客人准备的茶点,就能看出这祖孙俩并非寻常庄稼农户。
傅楚窈也想亲眼看看、亲耳听听奶奶是怎么望诊的。
——毕竟看田勇的这副模样,像是不大看得上奶奶这样的……三无老中医的。
不料,她刚刚才摸到了针线箩,准备捱在炕床边,一边做针线一边旁听时,却听到奶奶说了句,“阿窈,你去厨房里把午饭准备一下。”
傅楚窈一怔。
她不由得看了田勇一眼。
——奶奶要支开自己的意图太明显。
所以说,要么,就是接下来奶奶和田勇、王莉的谈话……不太适合让自己听到?
奶奶都这么说了,不听也不好。
傅楚窈只得抱着针线箩出去了。
不过,她才不会真正跑开!
奶奶不让她当面听、当面看……但她是可以偷听的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