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丽琴抿了一口茶水,两只眼睛就开始滴溜滴溜地转了起来。
“这,这……好茶啊!”她赞叹道。
方氏一笑,面上隐约带上了几分自豪的模样儿。
沈丽琴话风一转,问道,“方婆婆,家里还有这种茶叶吗?能匀个十斤八斤的么……”
方氏一怔,脸色一僵。
“唉,不瞒您说,过几天……不是耀华要办喜事儿嘛,我们家,也没点儿像样的茶叶……到时候,只怕又有人会说我,对这门婚事不上心!可是孩子们都大了,他们自己有手有脚的,怎么还想着全靠我和老徐啊?”
沈丽琴抱怨道,“再说了,我和老徐一个月也就那么点儿死工资,又能办多大的场面啊?”
徐耀华一脸的尴尬,“妈,您别说了!”
傅楚窈笑吟吟地说道,“沈阿姨,真对不起,我们家呢也只剩这最后一点茶叶沫子了,全给您沏了这一杯茶水了……要不,我给您捎点儿薄荷叶,你带回去?就是耀华哥喝的这一种,也很清香的!而且薄荷好养活,我折一枝给您,您往土里一插,三不五时的浇点儿水,它就能活。”
沈丽琴看了儿子的茶杯一看,面露鄙夷之色;然后又打量了一番方氏的茶杯,顿时眼睛一亮!
“方婆婆!我的好婶子!您杯里的是什么?绿茶么?绿茶我也用得上的!就看您舍不舍得了……”沈丽琴笑着将了方氏一军。
傅楚窈掩嘴笑道,“沈阿姨,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得一家人了!”
沈丽琴一怔。
“我来猜猜,沈阿姨为什么就喜欢我家的茶叶呢?难道说,您知道这绿茶……是许翠姐亲手采摘的么?”傅楚窈貌若天真的说道。
——许翠懒得要死,怎么可能上山采茶呢?
是去年秋天的时候,有一回傅楚窈摘的茶芽太多,方氏来不及焙制,傅楚窈就索性将茶芽背到镇上去卖掉。那一回,恰好她在镇上遇到了悠逛的许翠,后来许翠眼红傅楚窈的那筐新鲜的茶芽卖了五毛钱,就拉着她妹妹许碧也上山采了一大筐茶芽,下山倒卖。
可最后大约是嫌辛苦,又赚得不多,所以也没有后文……
但许翠采过茶,这是千真万确的!而且依着许翠那种手里明明只有一分钱,却偏偏要把自己吹嘘得和个万元户性的性子,要是别人问起她会不会制茶,她是必定挺起胸脯说会的!
所以傅楚窈不怕穿帮!
一听说傅家的茶叶居然是许翠弄的,沈丽琴的脸色愈发有些铁青,竟然当场就咬牙咬得咯咯响……
徐耀华急急地说道,“阿窈妹子,那麻烦你,呆会请你折一枝薄荷给我,谢谢,谢谢了!”
傅楚窈看向他。
——徐耀华的脸,红得像煮熟了的虾子,而且还一副窘迫到无地自容的模样。
方氏笑道,“阿窈去折一枝薄荷来,交给小徐同志吧!小沈啊,你放心,到时候小徐和许翠儿在城里办酒呢,我会带着阿窈一块儿去的……好了,我知道,你们家呢,还有个孕妇在呢,所以我就不多留你们了……请吧!”
方氏开门见山地要送客,沈丽琴只得站了起来。
徐耀华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傅楚窈则先一步跑到了厨房后头的菜园子里,折了一枝薄荷下来,又匆匆地跑到了院子里。
此时,她又见到沈丽琴笑吟吟和奶奶打着招呼,仿佛刚才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傅楚窈不禁为沈丽琴的厚颜而感到无耻。
她将薄荷递给了徐耀华,徐耀华低低地跟她说了一声“谢谢”,然后垂头丧气地跟着沈丽琴走了。
母子俩一前一后地走下了台阶。
隐隐约约的,傅楚窈听到沈丽琴在数落徐耀华,“……她家的茶叶,我只要喝一口就知道,比特供的还好!要是能讨一点来,去送给郑主任,没准儿你爸爸进商业局的事儿就搞定了!可你倒好,要了这几枝破草回来……有屁用啊!”
徐耀华应了一句什么,傅楚窈没能听清楚。
然后沈丽琴又来了一句,“许翠会制茶?哼,她也总算有点儿用!你跟她说说,现在不正好开春吗?让弄个十斤八斤的春茶出来,我们也好留着做人情啊……”
傅楚窈掩嘴一笑,合上了院子门,本来准备回正屋的,突然想起厨房里还蒸着黄米糕在呢,连忙又转进了厨房里。
揭开锅盖,用筷子试了试黄米糕的粘度,知道黄米糕已经成了,便端下了蒸锅;又抽去了灶膛里的柴火,架了一锅冷水上去,用余火来烧开水。
傅楚窈端着黄米糕进了正屋。
方氏已经完全忘了黄米糕的事,见孙女儿端了一大盘子香喷喷的黄米糕出来,不由得埋怨道,“客人走了你才端出来……刚你也不提醒我!”
傅楚窈笑道,“故意不说的!我家的东西,每一样都是好的,凭啥便宜了白眼狼啊!”
“你这孩子!”方氏嗔怪了一声。
傅楚窈嘻嘻笑,用筷子挟了块黄米糕,吹得半凉了,让给方氏吃,“奶奶您吃,这黄米糕我没放糖,只用了红枣来提甜……您多吃几块也没关系的!”
方氏笑笑,果然接了过来,小口小口地吃了。
被撕得碎碎的红枣丝儿混在黄黄的篷松米糕里,深红配着浅黄,光看着就很养眼。吃进嘴里……嗯黄米糕没有放糖,但天生就有种微微的甜,再加上浓郁的红枣香气与微甜……
这黄米糕简直不能再好吃了!
方氏一口气吃了三四块,笑道,“好了,午饭也不用做了,吃这个已经够了,下午也用这个抵饿吧,大不了晚饭早点煮了。”
傅楚窈也吃黄米糕吃得得眉开眼笑的,闻言拼命地点头,又问,“奶奶,徐耀华的妈妈来找您……是为了什么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