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前的春天,会试过后,新科状元钦定。
身姿修长如玉树的少年,批红骑着高大的骏马,修眉凤目,俊逸出尘。他本就气质清冷,领首游街的队列,唇线微抿的样子更显他性子淡漠。
可少年再神色冷然也无法遮盖他英俊的容貌,引得许多姑娘家都投去仰慕的目光。
本朝最年轻的状元郎,风姿卓卓,如何不引人注目和倾心。
当日京城可谓万人空巷,极是轰动,大家都争先恐后要目睹最年轻的状元郎风姿。
那日琇莹是哀求了最疼她的周嘉钰,才得以偷偷溜出府看他最意气风发的时刻,也算全了她前世的遗憾。
琇莹回想着沈君笑的仙人之姿,唇角就止不住上扬,很快却又眸光一暗,笑容也跟着落下去了。
那日除了沈君笑,李庆昭亦在他身边的。是为新科探花郎,清俊的李庆昭同样得了不少姑娘家的仰慕,他那张脸本就长得好看,又从来都是彬彬有礼的温和笑容,极具欺骗性。
论起来,神色清冷的沈君笑与爱笑的李庆昭相比,要逊色些许,只因为李庆昭那吸引人的亲和力。
不然,当年她是怎么以为他个良人,就嫁了他!
琇莹袖下的手轻轻握成了拳,前尘往世已离她很久远,但每每回想起来,还是痛的。一颗心献上去了,却是被伤得鲜血淋漓。
而且,前世李庆昭只是个同进士,这世竟是走了运道,跃为探花郎。
这老天也太不公了!
琇莹恨意更浓,忙半敛了眼帘,深呼吸着,才将那股怨恨压了下去。
芷儿这时正担忧看着她,不知她怎么又突然不高兴了,轻声道:“四姑娘,要不奴婢再去走杏儿胡同走一趟?”
杏儿胡同就是沈君笑如今落脚的宅子住处,隔壁是沈二老爷一家人。
“还是别去打扰三叔三爷了。”琇莹将想应好的那一声咽了回肚子里,没精打彩地趴在椅子扶手上,就那么歪着脑袋看天边的云,看落地的枯叶。
芷儿见此只能转身走开,不扰她的清静。
过了两日,冯修皓应约而来。
初时的少年身形更加挺拔,已是过了二十及冠之龄,成为顶天立的成年男子。他穿着玄色银边的箭袖袍子,腰系玉带,从阳光下走来,有气势极了。
琇莹还在院里磨蹭,冯修皓进院子来时,小姑娘才将将收拾好,一通忙乱往外走。
这不,一头就撞到了青年公子的怀里,撞得鼻子发酸。
“窈窈撞疼了吧。”冯修皓对一头扎怀里的小姑娘也无奈极了,弯了腰去看她通红的鼻尖。
琇莹听到声音才晓得人都到院子来接,不好意思的笑笑:“大表哥,让你久等了啊。”
冯修皓把她扶站好,细看她鼻尖只是红了,松口气。他这小表妹就是个金玉人儿,皱个眉头两家长辈都得心肝肉疼半天的。
他视线直盯着她看,倒是把琇莹闹得不好意思,撇开眼躲他的目光,轻声说:“大表哥,二表哥他们呢?我们走吧。”
“你二表哥他们给周老夫人请安去了。”
他们是小辈,上门哪能不去问安的。
说起来琇莹才想起自己也要去给周老夫人说一声方能出府的,又急慌慌往外走:“那我们也快些。”
冯修皓在她身后应一声,追上前习惯性的就牵了她手往外去。
热热的掌心让琇莹有一瞬别扭,轻挣了下。
她一动,冯修皓就握得更紧,还奇怪的低头喊她一声。琇莹仰起头,小脸有些红,眸光闪动着。可转念一想到自小都是这么过来的。
他们都喜欢牵着她走路,也就安然将小手放在他掌心中,朝他腼腆笑笑:“没事,刚才踢着石子了。”
冯修皓又看了她两眼,才嗯一声,双眼平视前方景物时却是在想。
小姑娘脸好像红了,是害羞了吗?他耳力极好,哪里有踢到小石子的声音,想着,他又默默用余光扫她一眼。
十三岁的小姑娘就跟嫩柳似的,身形拉长,娉娉婷婷,已显出少女娇态。
他不由得唇角就带了笑意。
一眨眼,小表妹已经到会害羞的年纪了。
青年公子紧接着又不知道想到什么,在心间轻轻叹气——
到底还是太小了。
见过周老夫人,老人叮嘱了琇莹两句,又和冯氏行一礼,琇莹才算是出了府。转身离开的时候,闹着也想一块儿的周娴眼角发红瞪她一眼。
她迎着视线扯了抹甜甜的笑,气得周娴险些没有控制住,要上去撕她那写满挑衅的脸,心中更是生恨。
自从周莹回周家来,原本围在她身边的人都不见了,转而全去巴结这个小破落户。大堂哥是这样,如今护国公府那一应公子少爷都是围着她打转。
她周娴也是护国公府的表妹啊,为什么那些表哥们眼中就只有周莹一个!
她还听她娘亲说,大表哥到二十岁还未定亲,就是等着周莹长大。那样一个身份不明的破丫头,怎么就值当这群人当宝一样捧着,连未来护国公夫人的位置都给她留着!
也不怕她没那福气享。
周娴越想越气,脑海里是近两年走动越来越的冯修皓身影。又想到方才她讨好的跟冯修皓说也想一同去,被他就那么拒绝了,心头更是委屈,眼泪终于止不住吧嗒就落下来。
周娴突然就哭了,趴在周老夫人膝盖上哭得极伤心。冯氏刚才是听到了她小声哀求冯修皓的话,见此哪有不明白,抿着唇暗中看了眼周老夫人。
周老夫人脸色果然如她想的那样,难看极了。一边心疼着周娴,一边毫不遮掩给她投来迁怒的目光,冯氏暗中皱眉,到底没有再说什么。
她再说什么,今儿这事又得再闹些动静出来。
冯氏很快借口离开,周老夫人摸着哭得一抽一抽的孙女,心疼道:“好了,我的乖乖,不就是出去逛个街,改明儿祖母带你去。带你到珍鉴楼,给你打好看的头面。不哭了不哭了”
老人哄着,周娴却仍是闷闷不乐的,含糊不清伤心地说着她就想和大表哥一同出门。她也是气糊涂了,就那么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周老夫人听着愣了会神,然后诧异看着了她许久。
但周娴就没抬头,只顾继续伤心呜呜哭着,没有看到老人吃惊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