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中灯火通明。
一袭黑色衣袍的年轻男子出现在季妩眼中,他面容白皙,眉眼温润如玉,他坐在铺着虎皮的长椅上,与这土匪窝显得格格不入。
季妩见过很多人着黑衣,却是第一次见有人能把黑衣穿的如此干净。
这种干净并非是指衣物,而是指他周身的气质。
高寅也惯常着黑衣,可他着黑衣只给人一种疏离淡漠,高不可攀的感觉。
姜策也常以黑衣示人,他浑身气质内敛,加上黑衣无端带给人一种压迫的感觉。
而眼前这个男子虽然也穿着黑衣,竟给人一种如沐春风的舒适感,让人不由得生出亲近感来。
季妩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
她可以肯定的是,她从未见过他。
她面带疑惑出声问道:“我们见过吗?”
如今她一袭素衣,一副少年的打扮,她自认她这幅装扮无懈可击,连姜策都没有发现什么端倪。
可他一副见过她的语气,怎不叫她好奇。
“哦!你既忘了也就算了。”黑衣男子看着季妩淡淡问道:“你来见我有什么事?”
季妩几步走到他面前对着他拱手一礼说道:“我名无名乃是公子策府中的门客,我是奉公子之命来招安的。”
“招安?”她话音一落,黑衣男子便笑了,他笑的如沐春风看着季妩说道:“你说我会同意吗?”
季妩也笑了起来:“郎君一定会同意的。”
“为何?”黑衣男子十分专注的看着季妩。
“因为郎君根本不是弑杀之人,做匪盗看似风光可终究要落一世骂名,兵与匪若可以选择,谁愿意弃兵就匪呢?那是不得已才为之,龙禹山数千人难道要做一辈子的匪盗吗?若郎君不同意此次招安,下一次等来的兴许就是齐国大军了,本是同根生缘何要落一个自相残杀的下场,郎君忍心吗?”季妩语重心长的说道。
“墨长恭。”黑衣男子看着季妩缓缓吐出几个字来。
季妩微微一怔,一时竟没明白他的意思。
“记住我名墨长恭。”墨长恭看着她如是说道。
季妩这才反应过来,她看着墨长恭拱手一礼问道:“郎君考虑的如何?”
墨长恭看着季妩说道:“我明日给你答复。”
季妩眼中闪过一丝亮光,她含笑说道:“那无名静候郎君佳音。”
墨长恭没有开口。
在季妩的注视下,他缓缓站了起来,一步一步朝她走了过来。
季妩眼底闪过一丝诧异,她这才瞧见墨长恭腰间竟别着一管长笛。
季妩站在那里没有动。
墨长恭一步一步走到她面前。
两个人仅有一步之遥,墨长恭头戴玉冠,显然已然弱冠,季妩只到他的肩头。
他垂眸定睛看着季妩。
季妩面带疑惑也抬眸看着他。
墨长恭专注的看着季妩沉默不语。
季妩也不开口。
气氛有些诡异。
片刻,季妩稍稍往后退了一步。
她才退了一步,墨长恭立刻近前一步。
季妩眉头一蹙看着墨长恭的眼中竟是疑惑不解:“郎君这是要做什么?”
墨长恭依旧没开口,他上上下下仔仔细细的打量着季妩。
忽的,他朝季妩伸出手来。
季妩一惊,她下意识往后又退了一步。
“你这装扮看似天衣无缝,实则有一处致命的漏洞,只能糊弄一下外行人罢了。”墨长恭一开口,季妩不由得双目微睁,她诧异的看着墨长恭问道:“郎君看出来了?”
她心中一惊,就连姜策都没有看出来,他是如何看出来的?
墨长恭一瞬不瞬的盯着季妩的脖子看。
季妩瞬间明白过来了。
确实是她疏忽了,十四五岁的少年已经有明显的喉结了,如今天气还有些凉,她还穿着高领的衣服,她以为这样就能瞒过所有人,足可见墨长恭观察细致入微。
这样一个人着实有些可怖。
“郎君准备做什么?”再看墨长恭季妩眼中已经带了明显的戒备。
她有些后悔没有让陆离跟过来了。
万一他揭穿此事,那她可要深陷万劫不复之地了。
“你眼中已经带了杀意。”墨长恭开口十分善意的提醒了季妩一句。
季妩嘴角一抽,她定睛看着墨长恭说道:“郎君既然已经看出来了,不妨划条道下来你究竟想做什么?”
墨长恭淡淡的看了季妩一眼,他一句话也不说提步走了出去。
偌大的房中只剩下季妩一个人。
“嗷……”山中的狼不停的吼叫着。
季妩有些不安,她猜不透墨长恭到底想怎么样?
她一度以为墨长恭会命人将她关进地牢。
怎料墨长恭并没有这么做。
她独自在房间待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
墨长恭手中拿着一个盒子走了进来。
季妩故作镇定看着墨长恭。
墨长恭几步走到她面前看着她说道:“抬起头来。”
“郎君想要做什么?”季妩瞬间往后退了一步。
墨长恭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在季妩的注视下他打开了手中的盒子。
季妩还未看清楚盒子里是什么东西,他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抬手朝季妩伸了过去。
季妩只觉得他把一个什么东西黏在她的脖子上,她一惊,下意识抬手抚摸着脖子。
墨长恭含笑看着她说道:“这样就天衣无缝了。”
季妩也看不清楚,他到底把什么东西粘在她的脖子上了,她满目疑惑的看着墨长恭。
墨长恭抬头朝一旁的铜镜看去:“你自己去看看。”
季妩依他所言提步朝铜镜走去。
她几步走到铜镜,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往下拉了拉衣领。
她只看了一眼瞬间扭头朝墨长恭看去:“你……”
墨长恭竟给了她一个足可以假乱真的喉结。
不等她说完,墨长恭看着她淡淡一笑说道:“假的到底是假的,以后需时刻注意,莫要叫人看出端倪来。”
他语罢,稍稍一顿看着季妩接着又道:“下一次记得把脸涂得在黑一些。”
“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季妩满腹疑问,她想来很多唯独没有想到墨长恭竟会这样做。
“权当还了你当日的恩情。”墨长恭并未多言。
“什么恩情?”季妩眼中的疑惑更胜。
“来人啊!把他带下去好生招待。”墨长恭显然不愿多说。
随着他一声令下,立刻进来一个年纪轻轻的山匪把季妩带了下去。
这一次,他们给季妩安排了一间客房,还给季妩备了热气腾腾的饭菜。
季妩是一口也吃不下,她满腹疑问,她自认从未见过这个墨长恭,他说的恩情是什么恩情?
莫不是他认错人了?
用过晚饭之后,姜策便去了书房。
书房烛火摇曳,除了沙漏的声音,就是姜策提笔写字的声音了。
物转星移,转眼月上梢头。
夜已经很深了。
姜策放下手中的毛笔,端起桌案上的茶饮了一口。
“庞戎。”他放下茶盏开口唤道。
“公子有何吩咐?”他声音一落,庞戎便大步走了进来。
姜策看着他淡淡问道:“龙禹山可传回什么消息?”
“回公子的话,我们的人只看到那些山匪将无名与车夫绑上了山,龙禹山处处都是陷阱,我们的人也不敢贸然上山以免打草惊蛇,所以其他的一概不知。”庞戎拱手说道。
姜策右手微抬,庞戎拱手退了下去。
书房中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缓缓垂下眸子,他一副意味深长的模样,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时间飞逝,转眼季妩已经去了三天三夜音信全无。
所有人都以为她已经命丧那些匪盗之手。
这一日,姜策下了早朝在议事厅与一众门客商讨如何剿匪。
还有两日姜钰就该回来了。
他这一去一回只在路上奔走了一番,身上就背负了军功,这军功来的也太过容易了。
他也得做些什么以振自己的声名才是。
龙禹山匪盗猖獗,杀人放火无恶不作,百姓人人谈之色变,他若是能除了龙禹山这些匪盗,百姓自会拍手称快。
“公子,我以为还是得出兵讨伐龙禹山那些匪盗。”孔笙起身看着姜策拱手说道。
姜策看了他一眼,抬眸朝温庄与公孙谨看去,他沉声问道:“温先生与公孙先生意下如何?”
温庄与公孙谨对视了一眼,他拱手说道:“回公子的话,不战而屈人之兵才是上策,可如今无名先生折在那里,可见招安并没有什么用,为今之计也只能动兵了。”
“公子,我也是这个意思。”温庄声音一落,公孙谨也开口说道。
姜策稍稍沉吟。
怎料就在那个时候庞戎大步走了进来。
姜策抬头朝他看去。
庞戎几步走到姜策面前看着他拱手说道:“公子,无名先生回来了。”
姜策眼中一亮。
他还未开口,沈重便出声说道:“他不是已经死了吗?”
姜策淡淡的扫了他一眼,沈重这才闭上了嘴。
“他一个人回来的?”姜策看着庞戎眯着眼问道。
庞戎难掩兴奋他看着姜策一字一句的说道:“不是,跟无名先生一起回来的还有龙禹山三千匪盗。”
当下所有人皆是一惊。
姜策郎朗一笑,他起身看着众人说道:“走,随孤一起去迎接无名先生。”(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