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梦不甘心。
心里酝酿着说辞,正想着要如何不动声色地狠狠反击,却听见鱼鳞舞淡淡慢慢地开口问她——“我就是怪你了,你待怎样?”
好……霸道!
秦梦再次被噎住。
是啊,人家就是欺负她了,她能如何?
比身份地位,人家是战威侯和拓跋府的双料夫人,她秦梦算什么?
秦梦哑然。
仿佛嫌秦梦被欺负的不够,红绡也跟着开口。
“在我家夫人的地盘上,你一个他人的小妾看见鱼家的姑爷,不说赶紧的避开,倒是背着人上赶着去嘘寒问暖,是想蓄意图谋些什么?”
这真是有其主必有其仆,一对儿欺负人不怕事大的!
拓跋珪在一旁默默为鱼鳞舞和红绡点赞——娘子威武!看连跟着她不久的红绡都变得这么可喜可贺了,功劳啊!
“我……侯爷!”
被主仆两人挤兑的秦梦几乎站不住脚,寻遍四处却发现无人帮自己一把,终于还是娇声软气地向拓跋珪开口求援。自然,是带着满眼可怜的泪水。
拓跋珪眨眨眼,不负秦梦的愿望开口——“娘子说的是!”
啊?秦梦差点昏倒!
这都什么人啊这是?有这样合着伙欺负她一个弱女子的吗?还是一家人合伙!太太太可气、太太太不公平了!
秦梦很想跳脚骂人,骂鱼鳞舞张狂,骂红绡放肆,骂拓跋珪——眼瞎了!
是的,秦梦觉得拓跋珪就是眼瞎了!要不然怎么放着那么多大家闺秀豪门千金不要,偏偏娶了鱼鳞舞这么个没知识没见识没规矩没礼仪,什么都没有只懂得撒野泼妇一样的乡下女人?
秦梦惶然:这样的鱼鳞舞和拓跋珪她没见过,也招架不来啊!她该怎么办?放弃吗?可是那来找她的人会允许她放弃吗?
可是不放弃她又该如何?
亲眼看见这对夫妻是怎样的恩爱,亲眼看见拓跋珪这个过去的邻居转变的让她不敢多看一眼,她实在没有信心。
拓跋珪,再不是当年那个憋着满眼满心的泪和委屈,会为了半个烤红薯都笑的开心,跟在秦瑶屁股后面的八岁男孩儿了!
如今再见,这个当年的男孩已经一身气势,霸道纵横的惊人,她如今只敢偷偷的仰视,再不能像当年一样带着施舍的态度去可怜他了。
时移事易,造化弄人!
寻思间,徐家豪找了过来。
“梦梦,你怎么来了这里?让我好找。”
徐家豪欣喜地走过来,忽然一眼看见被墙角遮住了身影的拓跋珪,心下顿时后悔,却已经后退不得了。
只得硬着头皮上来见礼:“啊?原来新姑爷你也在呢!哈哈……”
干干地笑着,徐家豪打着哈哈准备拉上秦梦转身就走。不防拓跋珪却冷哼了一声!
“原来是徐家的公子!本侯幸会了!”
呃?这是怎么说?不叫他姐夫却说是徐家公子,这是要跟他拉开距离吗?而且还自称“本侯”,这是要让他撇开连襟身份给他见礼啊!
徐家豪不喜欢拓跋珪这个连襟,非常的、极致的不喜欢!
只要一看到这个人他就会想到那袋白花花的银子,和他用这笔银子买的女人!
羞辱!
自诩是读书人的徐家豪心气高傲,在妻子鱼鳞珑被逼无奈为徐家上下出头之时,他心里却分外气愤,尤其是妻子得到村里人的夸赞,他就更生气了。
一个女人不知道安分守己地伺候丈夫,服侍公婆,却出头去掐尖要强,简直是丢他的人!
可是他不满意也没办法,因为穷啊!
徐家太穷了,一大家子人只知道要体面,要维持祖上传下来的荣光,半点不懂生计,如何能不穷?
徐家能撑到今天,还是亏了鱼鳞珑那笔丰厚的嫁妆,亏了鱼鳞珑的能干泼辣,要不徐家纵有媳妇的嫁妆也架不住内鬼外贼的算计。
可是这些徐家豪都不想,他想的就只是这个妻子压了他一头,在所有人跟前,他和徐家上下说的话不及鱼鳞珑放一个屁重!
村里有大小事,尽管他去了,他爹老徐头去了,可每到要给决定的时候,人家都要问一句:“这事家豪媳妇同意吗?你们且问问她去再说!”然后,他们父子灰溜溜地回来!
太丢人太耻辱了!
徐家豪觉得,要不是鱼鳞珑太张狂,他怎么会在人前没有分量,抬不起头来?
都是这个女人的错!所以,如果有天他徐家豪能时来运转,他一定要第一时间休了这个女人,另娶贤妻!
就是抱着这种心思,徐家豪在煎熬中度过每天,一面痛恨着自己娘子,一面却又离不得她。
终于,他徐家豪时来运转了,竟然得了那么大一笔银子,一笔不需要他和家人还的银子!他欣喜若狂,徐家上下也欣喜若狂!
可是,他依旧不能休弃鱼鳞珑,因为这笔银子是鱼鳞珑那个名声尽毁,他极力想摆脱的讨厌妹子和未来连襟给的!
这真是件叫人悲伤的事。
徐家豪想不通,为什么堂堂战威侯会舍弃别人,单单钟情鱼鳞舞那个烂女人?
不公平啊,不说别人,就是他徐家随便拎出来的哪个女子都比鱼鳞舞强!
这件事在他心头盘桓许久,最终得出两个结论——要么是鱼鳞舞挟恩以报不要脸的勾引,要么就是,拓跋珪眼瞎了!
无论哪种情况,在当下这样的情况下,徐家豪是怎么也不敢休妻的了。
左右思量后,他决定不休便不休吧,反正靠着战威侯这棵大树他也好乘乘凉。鱼鳞舞跟自个姐姐关系好,有鱼鳞珑在,还怕以后没有好处吗?
“嗯,看来这个女人还是有点用处的,既然如此且先放过她等等再说。”
徐家豪自认为宽宏大量地跟家人商量,得到徐家上下一致的同意,尤其是他爹娘!
“不过,不休妻可以,但我也要纳个妾。至不济也要买个。咱们徐家曾经可是名门望族,哪家有名望的人家没有妾的?那不是惹人笑话吗?
如今虽说是倒了,但规矩不能改变。没钱也就罢了,如今有钱了却是要把这规矩立起来,也给外面那些什么都不懂的人瞧瞧,咱徐家还是爷们当家做主!”
徐老头子铿锵有力地说,引来全家人的叫好声,自然除了鱼鳞珑这个讨他们嫌的媳妇!
跟儿子一样,徐老头也认为徐家父子不得村人的重视,所有的错都是鱼鳞珑犯下的,他也很不喜欢这个媳妇。儿子一把意思露出来,他立刻双手双脚地赞同,不仅如此,还努力地出谋划策。
“既然要纳妾,自然不能再选那样的乡下村姑了。妾身份虽寒微,但是生养后可以扶为良妾贵妾,跟正室也差不了多少。我建议要纳就要纳那种出身清白,最好是青羊城里出来的人。人家见识面广啊,抬出来也好压压其他人。”徐老头说。
对于他说的“压压其他人”,大家心领神会是指的谁,于是,点头,通过。
就这样,徐家豪神不知鬼不觉地买了秦梦回来,直到第二天鱼鳞珑做好了早饭招呼全家人吃饭时她才知道!
对着站在自己跟前双手奉茶却只是弯腰,连个下跪都不肯的秦梦,对着口口声声是为了徐家子嗣着想,为了徐家的昔日荣光,为了延续徐家的规矩的徐家上下,鱼鳞珑一把掀了桌子!
鱼鳞珑病了,直到鱼鳞舞回门她还病体淹缠着。
这次她不顾徐家人的阻拦挣扎着过来,就是为了让妹妹妹夫看清徐家上下人的嘴脸,不让他们再想通过自己占便宜。
也因为这样,徐家豪在鱼鳞舞和拓跋珪跟前更加没脸了。
这时拓跋珪这句冰冷的话,而且声称“本侯”,徐家豪明白,他和他家人是让战威侯这棵大树嫌弃了!
都怪那个死女人!
心里暗骂一句,徐家豪只得上前来见礼。
“在下,见过侯爷!”
陪着笑脸,徐家豪趋前两步拱手纳头一拜。
“嗯。”拓跋珪淡淡地嗯了一声,却没有立马叫起,更没有伸手相扶。
徐家豪心里叫屈,更是暗骂。怎么说自己名义上也是姐夫,伸手相扶怎么了?这不是最正常的人伦规矩吗?连这个都不懂还战威侯呢!
僵着身子还等着拓跋珪叫起,偏听见身旁的秦梦开口:“相公,三娘子也在呢!”
这话一落,徐家豪几乎想破口大骂!
跟拓跋珪见礼还罢了,谁叫人家是战威侯,身份地位比他高?可是鱼鳞舞那个女人,他嫌恶躲避还来不及呢!
秦梦其实是好意。她原本的意思是拓跋珪在这,可人家的新娘子也在这,你不能眼里只看见一个。虽然说那是个女人,可架不住人家是战威侯的女人啊,既然已经磕了九十九个头,还差这最后一响吗?
而且若是忽视过鱼鳞舞去,只怕那粗鄙女人不知要在战威侯跟前上多少他们的眼药呢!
这叫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更不能得罪小女人!
徐家豪哪里知道秦梦的心思?他只是恼恨的满腔怒火,脸上却挤出丝干巴巴的笑,就势转身对着鱼鳞舞拱手弯腰一揖——“不知姨妹也在此,恕姐夫不察,得罪得罪!”
弯腰下去,徐家豪暗想,拓跋珪他没办法,可是这鱼鳞舞毕竟是鱼鳞珑的妹子,在自己跟前势必要还礼的。自己偏就施个大礼,鱼鳞舞还不得给自己半跪下?
鱼鳞舞跪下了不算什么,但是她身后是战威侯和拓跋府啊,这一下跪不就间接代表了战威侯拓跋珪和青羊城的拓跋府给自己下跪?横竖自己是占便宜了,也补了刚才的不甘。
这么想着,徐家豪就实实在在地给鱼鳞舞行了大礼,把只要拱手的礼生生行成了拜见长辈和学堂先生才有的揖礼!
谁也没想到徐家豪会如此!但他们更没想到,对此鱼鳞舞就跟拓跋珪一样,抬眼轻哼一声!
这一声,极度的不满,极度的不喜,更是极度的——不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