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松吉国主的要求,拓跋珪略做思考就答应下来:“国主愿结秦晋之好,实在是贵我两国之幸。等本侯回去就修书上呈我国皇帝,表达国主的君子好逑之心。”
正说着,只见老五大步走过来,手里抓着一根绳,绳子的那头像拴蚱蜢一样,拴着个人,后面还跟着几个男女。
老五远远地望见他就喊:“老大,我把那杨家小子给抓来了,你快审审吧!”
拓跋珪诧异:“哪个杨家小子?审他做什么?”
老五奇怪道:“咦!嫂夫人没告诉你吗?就是她关照要我抓住杨家小子的,说是他身上有古怪,叫我拿了来交给你好好审问。”他转着头朝四下打量,边问鱼鳞舞去了哪里。
拓跋珪一听这话不对,急忙站起:“娘子没来找我啊!”
老五瞪眼,满脸的不信:“不可能!我遇见嫂夫人时,她正好跑出来,是她告诉我要抓了这杨家小子的。我告诉说老大你在南街,嫂夫人她……”说到这里,老五拍了下头,恍然道:“看来是安镖头有事耽搁了,所以没有送嫂夫人过来。这个安镖头也真是,什么事不能先放下,就急成这样。”
身后安德芳接话:“我不曾耽搁什么啊,早就到了这里了。”
老五回头看,只见安德芳手里拎着个铜嘴壶,里面正泛着热腾腾的白汽,显然是去烧水过来的。
老五慌忙问他鱼鳞舞在哪,是不是跟着他一起过来的,安德芳摇头:“我没瞧见慧夫人啊!怎么她找我吗?”
老五傻眼了:“我指你给她看,叫她去找你,让你带到这儿来……”
余下的话也不用多说了,所有人都明白了一件事——鱼鳞舞又不见了!
老五不明白,当时跟安德芳就相隔那么一段短短的路,鱼鳞舞怎么会又不见了?
“莫非是布赖动的手脚?”松吉提醒,“那家伙看着粗豪,可内里却阴着呢!还有阿利那这些人,都有可能。”
不管是布赖还是阿利那,鱼鳞舞对于他们都是一件利器,也都是他们要抢夺的人质。
老五说他没抓住布赖,墨微告诉拓跋珪布赖本欲强暴鱼鳞舞的事。拓跋珪听的心头火起,“那个布赖的老巢在哪里?本侯这就去会会他!”
他嘴里说着会会,可是一双眼睛里放出的煞气,除了瞎子,谁都看出来他动了杀心。
松吉国主自然更是清楚,心中暗自高兴。原本他就想要拓跋珪帮忙给铲除布赖等人,只是求助别人自然要付出求助的价钱,难免要讨价还价,而自己目前也未必能给得起好价钱。
现在好了,战威侯自己怒了,就不必自己浪费口舌去想办法说服对方了。他急忙站起来,边往外走边说:“我知道在哪里,侯爷跟我来!”
拓跋珪命令老九即刻召人搜索鱼鳞舞,务必要找到——“就这么大的地方,我不信就能飞了!定是被人暗地里弄走了藏在哪里,仔细搜查,不要放过一寸地方。”拓跋珪说,那什么阿利那等等头领处都要更加小心谨慎,免得打草惊蛇了对方反而下黑手害了鱼鳞舞。
老九问,如果那些人不肯交出来,或者鱼鳞舞并不在他们手中该怎么办?
拓跋珪两眼含煞:“若是找不到,那就给我血洗了这里!”
正走在前面的松吉闻言一个踉跄——是不是自己做错了?会不会反而引狼入室呢?
只是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还得继续硬着头皮下去,但愿这个大魏侯爷不会滥杀武栭国的人——松吉国主心里祈祷着,只觉脚下的路走的好生艰难。
……
鱼鳞舞缓缓醒了过来,睁眼就看见眼睛前面是一张雪白粉墙,跟自己在武栭国看习惯的那些黄褐色土石结构的墙壁完全不一样。
这不是武栭国,武栭国绝没有这样精致。
见识过了布赖大头领都明显不如这里的房子,是鱼鳞舞飞快地判断出这里不是武栭国的原因。
动了动,她发现自己被绑着双手捆在一张木椅上。
自己现在是在哪里呢?她恍惚记得,当时自己正往对街的安德芳那边走,忽然背后伸出来一只手,一把捂住了她的口鼻,然后,就是现在这样了。
是谁绑架了她?绑架她又是为了什么?对方认不认识?……一系列的问题涌进她的脑海里。
她打量着身处的地方,除了墙壁白的很干净,还在左边窗下看见一张梳妆台,上面有张圆形的可以翻转的立镜。立镜下是一只长形的盒子,里面微微透出些香气,鱼鳞舞猜测,那盒子里许是女子用的脂粉面霜类。
木梳和一些绢花随意地搁在桌上,并没有什么值钱的金银钗环等物,可见这屋子的主人若是姑娘,必定不是个有钱的。若是已经嫁做人妇,只怕也不大受宠爱。
再偏头看向右边,一张简单的木板床,没有花纹雕漆,上面悬着一张简单素净的青色帐幔,同样的没有半点花纹。
床上堆叠着两床水红绫被子,倒是叠的整整齐齐,配着同样颜色水波纹的枕头,给这个屋子里增添了一丝鲜活色彩。
鱼鳞舞只能努力看到这些,再往后和其他地方,她就不能了。
看完了,她在心里估算,这屋子的主人看起来应该是个没出嫁的姑娘,因为床上并没有鸳鸯枕。
再穷的人家,女儿出嫁都会有一对绣着鸳鸯的枕头,和一床百子闹春的被子,而那床上并没有这些东西,所以鱼鳞舞断定,这屋子还是个姑娘住的。
鱼鳞舞安了心——只要是女人就好。
肚子忽然“咕”地叫了一声,她才想起自己还没吃过东西。这么一想,肚子顿时就饿的更加受不了起来,绑坐在椅子上只觉的分外难熬。
门外忽然响起哒哒的脚步声,不一会就到了门前,有人推门,吱嘎一声,门开了,一个女人走了进来,鱼鳞舞抬头望去……
如果不是被绑在椅子上,鱼鳞舞绝对会蹦起来,说不定还会找个地方,比如床底下衣柜里躲起来——因为,她看见了一个早就死去的人!
即使没蹦起来,鱼鳞舞也吓的大叫了出来——不管是谁,在看见一个早就死了的人时,都会这样反应的。
那女人有一张清瘦的脸,长的很好看,但鱼鳞舞知道,这张脸原本的样子是圆润的鹅蛋脸,而不是现在的瓜子脸。
她看着鱼鳞舞的惊恐万状,鼻子里发出一丝悠长的嗤笑声,犹如叹息一般,“战威侯夫人,鱼氏,咱们又见面了!”她抿嘴,微微闭了闭眼睛,然后又睁开,直直地望进鱼鳞舞的眼睛里,轻笑着问:“见到我,很惊讶吧?”
鱼鳞舞差点脱口而出——岂止是惊讶,老娘都已经是惊恐了好不好?
“你,你不是死了吗?”鱼鳞舞问,“我记得侯爷说的,你就是在他面前跳的悬崖,他想救都没来得及!”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对方,问:“杨雀,你倒底是人还是鬼?”
这个女人,正是在青阳城外,当着拓跋珪的面跳崖而亡,杨氏的内侄女,兵部尚书杨朝明的嫡长孙女,登云州刺史杨锦瑞的大女儿杨雀!
当日拓跋珪说的很清楚,这杨雀跳下了万丈深渊,那是连老九这样的高手都不敢随便下去的地方。一个女孩子,怎么可能还有活命?即便是不死,那山中的虎狼野兽,也会吃的她尸骨无存。
正是因为这个认知,夫妻俩一致认定,杨雀已经死了!
可是谁来告诉她,眼前这个杨雀,为什么会活生生地站在自己眼前?而且看起来毫发无损!
杨雀见鱼鳞舞看着自己的眼珠转动,微微勾了嘴角浅笑:“我猜,你心中此时定是在想,为什么我能死而复生,而且看起来没有半点损伤,对不对?”
的确是如此,所以鱼鳞舞也没有辩解,直接点头承认。
“呵!”杨雀轻声呵笑。“你看见的只是表面,其实……罢了,这些也不必与你说。嗯,想必你饿了吧?你瞧,这是我给你的晚饭,瞧我对你多好?”
她说着,举起手里的一只白色粗布手帕,那里面有两只微黄色的素面馒头,但是干的!
不过鱼鳞舞已经顾不上计较这个了,她饿的前胸贴后背,现在一看见这馒头,更是觉得饥火烧心。
看着杨雀走过来,像是要喂她的模样,鱼鳞舞忽然警觉:“你那么恨我,不是要趁机毒死我吧?”
“毒你?”杨雀怔了下,忽然噗地一声轻笑,“我从来不知道你的想象力竟然这么丰富。”
她撕开干馒头,一片片地往鱼鳞舞嘴里硬塞,一边说:“既然你这么想,那我就告诉你,这馒头的确是有毒的,而我这个死而复生的仇人正是来找你报仇的……怎么样?你敢吃吗?”
鱼鳞舞想骂:你都硬塞进我嘴里了,还问我敢不敢,不嫌太迟了吗?
算了,既然落在她的手里也算是天道循环,逃不了的,那还不如做个饱死鬼。
想清楚这个,鱼鳞舞也不再问有毒无毒,杨雀送过来她就张口吃下,丝毫不躲避。
看她这么爽快,杨雀倒是有些发愣,而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笑了起来。
“你还真是心大,难怪他会选你。”
鱼鳞舞不吭声,一口气将两个馒头吃完了,便要水喝。“干的要死,想毒死我,总不能连口水都不舍得吧?再说了,有水下肚死的更快。”
杨雀果然提壶倒了碗水给她,还说:“是啊,干馒头配上水一泡,倒也能饱肚子,可以不用做饿死鬼了!”
鱼鳞舞一口气喝干水,忽地一笑:“我知道那馒头是没毒的!”
杨雀忽然就变了脸。
她将手里收回去的碗往桌子上一扔,恶狠狠地道:“自然是没毒!你以为,我会让你这么轻松地去死吗?我告诉你,你欠我的,我要一分一厘都不差地讨回来,不只是你,还有他!你们谁都逃不掉!”
她掉头就往外走,走到门边扭了脸阴狠地看着鱼鳞舞,“我死过了一遍,这滋味,我也会让你尝一尝,这才不枉费我千辛万苦地把你弄到这里来!
鱼鳞舞,咱们的债,慢慢儿地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