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来的孩子哭声?”
不光是鱼家上下,众人也都愣了,狐疑地打量着拓跋珪,又纷纷往聘礼里四下扫视。
但眼前除了盒子盆外,就是一些放鸡鸭鹅的细柳笼子,看那高度虽然能放下一个小孩子,这盖的严严实实的只怕会把孩子闷个半死。
“……不会是鱼家姑爷早就有了孩子,这聘的只是个续弦吧?”
有人悄悄地,却唯恐声音别人听不到似的说。
这话听起来颇有道理,于是就有人附和:“这位公子一看就是过了弱冠之年的,这么大年纪怎么可能还没娶妻?那鱼家又不是什么名门望族,闺女名声又那样,怎么可能就给他家……”
余下的话没说完,但意思谁都明白。拓跋珪脸色微微一沉,他带来的那十个汉子也是面色难看。但这个模样就更让人觉得事实就是如此了。
“我就说嘛,你鱼家祖坟上又没有种梧桐树,怎么可能引来金凤凰!还嫌弃我家不好,你倒是找了个好姑爷啊,也就是个皮子长得好二婚头,内里还不如我儿子呢!”
看热闹的王婶在人群里幸灾乐祸。她踮着脚儿,一手拿着耳挖子剔牙,一边跟身前身后的人大声说。
“我还当他鱼家三闺女真能找到个绝世好夫君,原来就是个鳏夫啊!还带着个拖油瓶!这下好,不愿做原配却原来做个继室,还顺带着当个现成的娘,真是好大的志气啊!老天果然还是有眼的!”
鱼家大郎鱼渊气的提起拳头就要冲着王婶过去,被弟弟鱼潜一把拉住。
“大哥,今儿是姐姐大喜之日,别跟那么个不像女人的人计较,白丢了自己的身份!”
王婶鼻孔朝天冷哼一声:“呦呦呦,听听,听听,这话说的多漂亮啊?呸!你当自家什么东西,还身份?也不怕风大闪了牙!”
斜睨着鱼家老小,王婶趾高气扬地接着说:“你们也别怪我说话不好听,要不是你们自己嫌贫爱富没仁义,我今儿也犯不着来搭理你们……”
“住口!”
王婶话还没说完,站在院子里的老五再也忍不住了,抬脚腾腾几步走出院门,对着王婶就是一声霹雳怒吼。
“你……你想干什么?还,还想打人不成?来人啊,鱼家新姑爷要打人啦!大家伙看啊,这些人凶神恶煞的,恐怕就是群土匪强盗,大家赶紧去报官!”王婶一哆嗦,看着老五那捏的嘎巴响的钵大拳头,结结巴巴地说,随即眼珠一转,扯开喉咙就喊。
老五“嘿”地一乐,露出雪白的牙齿,配着他那傻呵呵的外表,显得有些滑稽可爱,但是看在王婶的眼里,就像是头要吃人的狼。
“打人?你太小看俺了!莫说打人,俺连杀人都敢,你信不信?”
老五凑上前,把自己的拳头晃了晃,看着吓得一屁股蹲坐在地上的王婶嘿嘿地笑着,随即一拳砸在一块砖头上,“呯”地一声,生生将那砖头砸成了渣。
“老五,别拿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吓唬人,老大不是教过我们吗?咱要懂礼貌,和气点,和气生财嘛。”
一对桃花凤眼,长相颇为阴柔的老九走了过来,边说边笑眯眯地拿起另一块砖头轻轻一捏。周围人惊恐地发现,那砖头就像豆腐一样,在老九那修长的五指间瞬间化为粉末!
王婶吓得再也说不出话来,似乎连眼珠子都吓得不敢动了,就那么呆呆地坐在地上。
老九轻声一笑,风吹杨柳般轻飘地走了,顺便拉回了老五。
这么一闹腾,大家的视线都从那声孩子哭声转移了,但是鱼鳞舞可没忘记!
“拓跋公子,你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啊?”
鱼鳞舞瞪眼。丫的敢给她弄个娃娃来,就莫怪她反悔亲事!
“这个啊,不就是一种奇怪的鱼嘛!”
拓跋珪哗啦掀开遮在笼子上的红布,随即里面又发出一声婴儿的啼哭声——“哇!”
众人好奇地凑过头去,细柳笼子里有个木制的圆桶,阳光照射下,清楚可见水光粼粼。两尾浅黄色的奇怪东西趴在桶底,扁扁的尾巴偶尔拨动一下水面,便是“哇”地一声啼哭!
“这……这是什么东西?”
“姐夫,这是什么啊?你快给我讲讲啊!”
鱼家老小都惊奇地挪不动脚了,鱼潜扒着笼子的缝隙,恨不能钻进笼子里去看。一着急,直接就喊起了姐夫来,把拓跋珪乐的,嘴巴差点歪到耳根子后头去。
“这叫龙娃鱼。据说是龙王爷的小儿子变化的,是南边的姜国献给当今皇上的贡品。你们看,它的颜色是浅黄色的,等再长大些,还会变成金黄呢!”
别人听了倒没注意其他,只有鱼潜皱了眉头,眼底闪过狐疑。看了看笑呵呵的拓跋珪,鱼潜想问他,只是还没等他开口,鱼鳞舞就一把掐住了拓跋珪的脖子!
“你说,你弄这姜国进贡的礼物给我下聘是何居心?要不给我说清楚,今儿我就先捏死你!”
众人傻眼!
鱼父鱼母跺脚:“嗳,你这丫头……”
鱼渊赶紧摸自己的眼睛:“我眼珠子没掉下来哈……”
慧娘赶紧捂住嘴巴,在心里直抽气:“天啦!这小姑子……”
鱼潜摸摸下巴,眼神很是得意:“敢惹恼了我姐,哼哼……姐夫好可怜!”
老五托着下巴:“我的爷!这嫂子……太彪悍了!”
老九看天:“今天天气真好……哈哈……”
十三:“我没看见我没看见……”
四、六、七、八、十、十一、十二:“……”
其他人:“鱼家三闺女太恐怖了!幸亏……”
被威胁的拓跋珪深情款款:“舞舞,别激动。来来,再往上一点,你掐的不准!”
众人晕倒,口吐白沫中……
“……姜国一共进献了四条龙娃鱼,另外两条颜色金黄的留在了内苑,这两条是皇上特地赏赐给我做聘礼的,图个稀罕。”
拓跋珪一口气说完这贡礼的来源,换来鱼潜的星星眼和鱼鳞舞的冷哼!
“姐夫,原来你还能跟皇上见着面啊!皇上长得什么样?凶不凶?”
拓跋珪摸摸小舅子的头:“有时候挺凶的,特别是他生气的时候。不过大多时候挺好说话,咱俩经常一块喝酒来着。”
鱼鳞舞白眼:“显摆!无知!”
鱼父鱼母有些惴惴不安:“子韧呐,那个,你确定要娶我家舞儿是不?”
本以为这个准女婿只是个富贵人家,不成想他的背景这么高大上,都能跟皇上喝酒,还能被赏赐贡品当聘礼,可见不是一般人。只是,他倒底是什么人呢?
大官?看这年纪貌似不像,太年轻了!当今状元榜眼探花郎吗?名字也不一样!武状元?武举人?好像都没有姓拓跋的!等等……
鱼父忽然想起乡邻们谈论的那个家族那个姓氏——青羊城里的拓跋府!
不会吧?不会是那一家吧?鱼父觉得自己心都要跳出来了!
“岳父岳母,这聘礼都下了,岂会不确定?而且很久以前我就跟二老说过这事,现在不过是实现而已。”
一转脸面对鱼家两个老人,拓跋珪立即换上最最真挚的模样,言辞坚定。
鱼父乐了,大手一挥,“好!我代表鱼家上下答应这门婚事了!”
鱼鳞舞慢悠悠地看老爹一眼:“聘礼都下了,你们不是早就答应了?”
“呃……嘿嘿,再答应一遍,慎重一些。”
前头众人吃饭,拓跋珪被鱼鳞舞拽到西边菜园子边上。
“你说,你倒底是什么人?今天不给我说明白了,信不信我给你饭菜里下泻药,拉死你!”
鱼鳞舞瞪着他,一边恶狠狠地碾着脚底下的野草,仿佛碾的是拓跋珪的脑袋。
“舞舞,你别生气,我不是不告诉你,实在是……暂时还不行!不过你放心,我绝对不是土匪强盗,虽然杀人放火过……”
杀人放火还不算强盗?那不就只剩下一样了——兵呗!鱼鳞舞没好气地翻翻眼:“我看你这样子挺威风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真!真,绝对的实打实是真!”拓跋珪就差没举手发誓了。
“那好,我要你帮我做一件事,完成的好,我就乖乖地等着嫁你,要是不好……哼哼,你掂量着办,反正我也不想嫁人,麻烦!”
拓跋珪几乎想哭。谁娶亲不是甩手给媒人家里人来操办?唯独他,不但要自己亲自上阵,还得连哄带骗,讨好了老的又要讨好小的,好不容易都摆平了,准娘子还给他造反!
一刻钟后,拓跋珪带着十个弟兄,威风凛凛地跨马往村外跑去,当然还带着鱼鳞舞。
“姑爷这么急着去干啥?还带着舞儿,这不大好吧?”
手搭凉棚望着迅速远去的人影,鱼父疑惑地说。
“有什么不好?都是下了聘定过亲的人了,那是准夫妻呢,谁敢说闲话?”说闲话也没人搭理,因为不在乎!
人如虎马似龙,一行人很快赶到鱼鳞舞说的地方——青川乡宋家村。
鱼鳞琅正跪在地上给自己婆婆捶脚,旁边的大姑子连翠花端着碗啃蹄髈,直啃的嘴角流油,一边还呼喝着弟媳鱼鳞琅。
“手重点,没吃饭啊!哎哎,轻点,你想把我娘捶坏了啊?你好黑的心肠!大郎,你过来看看你的好娘子,连捶个腿脚都不行,说她两句还拿眼剜我!”
连大郎放下碗筷走过来:“娘子,我娘腿脚不好,你就多担待些……”
“大郎你说什么呢?她一个做儿媳的,伺候婆婆天经地义,什么担待不担待的?我瞧着就是娇气欠揍,给她两巴掌什么都会了!”
连翠花嚷嚷,满嘴猪油沫子混着口水四处乱溅,喷的连大郎和鱼鳞琅一脸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