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去京城了,鱼鳞舞就开始了跟家人好友告别。
好友目前就只有魏晨起的夫人章静芝。
鱼鳞舞邀了魏夫人一起坐车出游,顺便话别。
车行至南大街时,正和魏夫人说话的鱼鳞舞视线随意游转,忽然看见题着“潘家铺子”四个字的店铺,心里一动,便停住了说话往那边看去。
铺子门口支着大大的蒸笼,上面冒着袅袅蒸汽,旁边是一条长桌案,上面有整齐的碗碟等物。
尽管离的不近,可凭着那桌子上的整齐也可以想见很干净。
蒸笼后头,正是潘婶的脸。
这时的潘婶脸上虽然堆着笑,可总给人一种勉强的感觉。
站在她身边招呼客人的儿子媳妇也都给鱼鳞舞这种感觉,让人总是忍不住想去看看他们的头顶上,是不是笼罩着沉重的乌云。
“夫人您看什么?”
见鱼鳞舞入神地瞧着外面,魏夫人好奇地顺着她的视线方向看过去,见是一间小小的汤水铺子。心里好奇,忍不住问了声,心中暗想:莫不是慧夫人想要尝尝这潘家汤水?
正寻思着要不要叫人去买了来尝尝,只听鱼鳞舞淡淡地说道:“原来她家的铺子就在这里啊。”
“夫人说谁?是那潘家铺子吗?”
魏夫人微微撩开车帘,朝外面张望。
“嗯。”鱼鳞舞点头。
魏夫人好奇:“听夫人这话,莫非认识?”
“那个站在蒸笼后面的潘婶,她原是我侯府的厨房管事。”鱼鳞舞轻轻点头说。
“那既然如此,要不咱们去买她碗汤水来尝尝?”魏夫人眼珠转了转,提议道。
鱼鳞舞摇头。“算了,还是不见的好。”
忽然扭脸看向魏夫人说道:“我这一去京城,势必不能轻易来回,还请你在这里凡事帮我照料些。”说着冲着潘婶的地方抬了抬下巴,“那潘家铺子也帮我费心照顾着些,若是他们有什么事,你可以给我写信……”
说到这里,鱼鳞舞顿了顿,忽地又摇头叹口气:“罢了,京城离这里虽然不远可也不近,真要是有个什么,等我收到消息也晚了。静芝,你还是帮我注意点他们家吧,他们有个孕妇。”
魏夫人听到孕妇二字,视线由不住在鱼鳞舞小腹上一溜,随即点头。
都说怀孕的女人心最柔软,看来真是这样。
魏夫人心里有了数,暗自盘算着以后没事多往这潘家铺子来转转,也跟自己丈夫说一声,叫他跟一班朋友同事们没事往这里多走走。
他们是战威侯的人,战威侯夫人的喜恶也就是他们夫妻俩的喜恶。
“我去京城以后,你也注意点安全,那个知府解道如的夫人不是个好东西。”沉吟了会,鱼鳞舞又关照魏夫人。
解夫人的好坏,魏夫人要比任何人都清楚,因为,她被威胁过生命!
咬了咬唇,魏夫人终于决定把一直压在心里的那件事告诉鱼鳞舞。
“这个解夫人,恐怕很不简单。夫人还记得满庭芳那次吗?我差一点就被她掐死。”魏夫人指着自己的脖子,心有余悸地道。
鱼鳞舞看了她的脖子一眼,那里早已白皙无痕,但是当初她在满庭芳瞧见过魏夫人刻意拉高的衣领下,那一圈紫红的印痕是多么的狰狞。
“这个,其实那时你进雅舍时我就发觉了,只是那时你我初识,你不说我也不好问。”点点头,鱼鳞舞表示自己知道。
“原来夫人看见了,我还当自己遮掩的好呢!”想起当时自己遮掩的情景,魏夫人失笑。
“夫人可知,当时那解夫人差点掐死我,是谁惊走了她救下我的?”
“谁?”
“就是跟着夫人一起来的那位楚州秦家姑娘!”
“是她?”鱼鳞舞微微诧异,转念一想,拓跋珪说过,秦梦的真实身份是暗夜公子方少云的属下,那么也就没什么奇怪了。
直到现在,鱼鳞舞还没弄明白秦梦倒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她跟丈夫拓跋珪又是怎样的一种关系。
既然拓跋珪证实了秦梦的确是他曾经的邻居,那么在举家迁离青羊城的途中发生了什么事,导致一个普通人家的女儿成了暗夜手下?
还有,她一直提起的妹妹秦瑶呢?她的爹娘呢?她既是暗夜手下,又怎么会去做了二姐夫徐家豪的小老婆?……所有的一切,都是个谜,秦梦就是这个谜中之谜。
那时秦梦住在侯府里,她曾想过秦梦的各种动机,甚至还派了机敏的墨微跟在身边监视。
可是没等她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忽然有一天秦梦就消失了,只留下一张书纸就那么飘然离开,让她满肚子的疑问猜想都硬生生地刹了脚步,慢慢地遗忘了曾经有个居心不良,名叫秦梦的女人。
因魏夫人的提起,鱼鳞舞突然想起秦梦来,这个似乎隔了半个世纪的谜样女子。
有句俗话说人经不得念,所以才有说曹操曹操就到的话。
鱼鳞舞没想到自己和魏夫人提到秦梦才两天,这个突然而来又突然而去的女人就再一次突然出现在她眼前,仿佛是从天上掉下来一般!
“秦姑娘?”看着眼前梳着妇人头的秦梦,鱼鳞舞嘴巴差点没合上!
秦梦朝她行了礼,淡淡地点头招呼:“慧夫人一向安好?”
鱼鳞舞脑子里轰轰地,仿佛有千万只苍蝇飞舞——秦梦,竟然成了巡抚葛青峰的妻室!
看了看原本是青川知县,现在被新调任到青羊城的守寻道员葛青峰,再看了看秦梦,鱼鳞舞只觉得天下荒诞莫过如是。
葛青峰却笑眯眯地跟她打招呼,等问候过后,便向着别的人去寒暄了。
鱼鳞舞跟秦梦没有什么话好说,淡淡地客套两句,也各自散开。
魏夫人走了过来。
“那个葛夫人不是楚州秦家姑娘吗?前两天咱们还说起她,没想到今儿就见着了,这人可真是经不得念叨。”
“是啊,要不怎么有说曹操曹操就到的俗话呢!”鱼鳞舞摇着头轻笑。
“不过我就不明白了,秦家姑娘怎么会嫁给葛大人,可惜了的……”魏夫人叹息道。
鱼鳞舞明白她的意思。
秦梦可说是个美人,那葛青峰别看名字很有清隽气质,可那人长的实在是不咋样。
一张大饼脸,偏偏两道眉毛往下耷拉着,再配上他那架着个脑袋略有些高耸的双肩,直跟个偷油老鼠似的,说不出的猥琐滑稽。
这两人站在一起,就跟一朵艳丽的花靠着根枯木桩子似的,说不出的惊心动魄。
“唉,这世上最多的就是骏马驼着痴汉走,巧妇伴着拙夫眠,上天注定好的,谁也没办法。”魏夫人叹息了一阵,又自己找理由开解。
因为葛青峰是被调任守寻道员,也就是民间百姓常说的巡抚,负有监察之职,算来是知府解道如的上司,因此解道如携带夫人一起出席了欢迎葛巡抚的宴会。
鱼鳞舞有了身子受不得累,跟人客套几句后就在魏夫人的邀请下闲话着往一旁找清静地方坐坐。
忽然顶头正遇上解夫人曹菀,三个人六只眼相互无声厮杀了一阵,曹菀才硬着嗓子问鱼鳞舞安。
“慧夫人,好久不见了。最近可都安好么?”
因为魏夫人和潘婶,鱼鳞舞知道了曹菀的真面目,以前对她还能马虎过去的心就再也忍不了了。看着对面的曹菀,鱼鳞舞眼里放出恨不得杀了她的光芒。
曹菀不蠢。
从看见潘婶被撵出侯府时她就知道自己的计划失败了,再看到上面忽然调任了一个负责监察的巡抚过来,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青羊城何时需要巡抚过?这个巡抚还是从青川县过来的,分明就是来辖制监视自己夫君解道如的!
既然都已经知道了相互的底细,也就没有必要再假装了,对待鱼鳞舞,曹菀索性言语锋利起来。
鱼鳞舞浅笑:“谢解夫人的惦记,本夫人吃得睡得,好的不得了呢!不知解夫人最近是不是也很好,可曾在半夜梦回时受到过惊吓?本夫人瞧你面色苍白无华,还真是担心呢!”
曹菀一扯嘴角,飞起一抹冷笑,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向鱼鳞舞平坦的腹部,语气幽幽地道:“劳夫人白担心,曹菀真是过意不去呢。倒是夫人您,我听说夫人有了身子了,这可是大喜事,毕竟母凭子贵嘛。
慧夫人,您可要好好保护好自己,千万别有什么长短啊!这万一不小心,麻雀的翅膀断了,可就变不成凤凰了!
啊对了,我听说您就要进京去了,京城人可不比咱们青羊城的妇人没见识,那里什么样的贵妇人都有,大到皇室宗亲,小到百官女眷……呵呵,您这个在青羊城排名第一的侯夫人可未必经看哦!”
曹菀冷呵呵地笑着,意有所指。
鱼鳞舞冷了脸——她最恨的就是拿自己的孩子来说事!
魏夫人忽然在一旁开口:“解夫人跟解大人成婚这么久,怎么还不见有动静啊?”
这刀补的,鱼鳞舞简直想要拍手叫好!
解道如跟曹菀成婚已经六个年头了,那时还在楚州,解道如跟曹菀感情也不错,怎知很快就出了曹菀以他人冒替,并且私放囚犯的事,引起了楚州秦太傅家的注意。
为此曹菀被逼的脱簪待罪,一步一跪地到秦府求饶,而解道如好好的官也因此被连累,降到青羊城当了个四品知府。
从那以后,解道如对这个夫人就有了怨言,开始不断地纳妾进门。曹菀吵过闹过,最终死了心。
说来也奇怪,曹菀自此后连怀孕都不曾有,解道如的那些后院妾室们也是一无所出。可检查后,他们又都是健康的,这件事遂成了疑案。
现在魏夫人拿这件事来问曹菀,简直就是在曹菀心上捅刀子!
“魏夫人攀高枝的手段不错,不过,我奉劝魏夫人句,做人不要得意太早,更不要随便当人帮手,要不哪天走路不当心摔一跤断了脖子就不好玩了!”
曹菀凌厉地扫视了眼魏夫人,冷冷道。说完也不等魏夫人回击,一甩袖子往那边走去。
“又来威胁人了!”魏夫人看着她的背影,恨恨地哼道。
鱼鳞舞蹙眉:“不得不防!我回头跟侯爷说声,叫他想办法给你和魏大人派个护卫吧。”
忽然心中冒出一个念头:为什么不能将曹菀给直接解决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