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怕你立府成功,所以想利用杨大小姐的死来弹劾你。”
“也就是要让我背这个黑锅!只要我一被御史弹劾,朝野上下必然震动,那时候他再联合其他官员施压皇帝,我立府一事就无法顺利进行,兄终弟及的祖制也就不能废除。是也不是?”拓跋珪已经想到这个了。
杀手低头沉默。
“即便如此,他都不觉得这样对待自己的孙女太残忍了吗?”
总是自己的孙女,在自己膝前长那么大,怎么就能忍心?
拓跋珪想不通。
杨雀忽然颤颤抖抖地走了过来。
“你想不通很正常,因为你不是他,你不知道任何人在他的眼里只有可用不可用,没有其他。就像我那个好姑姑一样,所有的人都只是被利用来达到目的的棋子,比如,我!”
她突地抓起落在一旁的钢刀,手臂往前奋力一送,直直地扎进杀手的心口!
“多……谢!”杀手轰然倒地!
“你竟然杀了他!”拓跋珪被这一记突然吓了一大跳!
尽管讨厌杨雀,他也从未想过有一天杨雀会杀人,还是当着自己的面杀人!
杨雀握着刀,冷淡地看着他:“我不杀他,他也活不了。”
“因为任务失败,你祖父会杀了他?”
“不只是这个,因为,他说了不该说的话。”
“什么不该说的话?你是指你祖父杀你这件事吗?”拓跋珪不解。
杨雀忽然朝他神秘一笑:“你想知道?”
当然想知道,要不他在这里浪费时间套话干什么?又不是傻了!
“你若真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关于杨家的某些秘密,这个秘密绝对会让你震撼。”杨雀伸手撩起自己散在耳边的一缕碎发,风情妩媚地朝拓跋珪微笑道。
“你想要交换什么?”杨雀这话分明是要跟自己谈条件,他可不傻。
但她要的是什么?如果她要自己放条生路,那自然不在话下,可要是别的呢?比如说要自己去杀了杨尚书……他倒是很想去宰了那老贼,可惜目前不行,皇帝不允许,朝廷局势不允许……
“我要你娶我做平妻!”杨雀正色。
“换个条件再开口!”拓跋珪断然拒绝。
“难道你不想知道那些秘密了吗?”杨雀问。“要想知道秘密,就得要付出等同的价值去交换。相信我,这个秘密你换的不亏!”
拓跋珪摇头。
“你不信?”
“不,我信,我相信你掌握的那些秘密足够惊人。若是我猜的没错,也许你的那些秘密足够动摇大魏国本,还有我拓跋珪家的兴亡。”
“那你为什么还拒绝?”
“因为我娘子。”
杨雀用一种看傻瓜的眼神看着他:“只是因为鱼氏吗?为了她一个人放弃所有,你就不觉得不值吗?”
“或许是不值,但是我愿意。”拓跋珪回以微笑。“大魏朝没有我还有其他人,拓跋家如果因为这件事而亡,只能说是天意,况且也未必会亡。可是如果我答应你,我娘子就一定会生不如死。”
“是吗?就算是生不如死,可也没真的死对不对?只要活着,给她荣华富贵地活着,即便是难过了些又有什么大不了的?”杨雀嗤鼻。
人活世间,谁能保证自己一辈子开心快乐,不会难过?
“可是我不舍得她难过。”拓跋珪淡淡地道。
“呵……”杨雀怔了下,忽地发出一阵惨然低笑。
不舍得,一个人不舍得另一个人难过,这世间还有什么比得过这个“不舍得”?所以,她注定是输了!
拓跋珪,你知道吗?在我心里真的是把你当表哥当亲人对待的。可是你啊,你却那么的不在乎我!
“我一直想不通,你为什么舍弃那么多优秀的大家闺秀,反而选择一个村姑为妻,表哥,你能告诉我实话吗?”
这是她心头的一个结。
“因为诺言。”拓跋珪没有瞒她。“我曾经许给她诺言,而她也因为我的这个诺言苦苦守候,以至于荒废年华和名声,我不能毁诺,更不能辜负。”
“诺言?”杨雀眼底忽然发出晶亮的光芒。“你只是因为诺言,并不是喜欢吗?”
拓跋珪摇摇头:“你错了。如果我不喜欢怎会许下诺言?既然许下诺言那就更加得实践。否则还是个男人吗?”
“可是表哥,你只记得对她许下的诺言,就忘了我曾经对你许下的诺言吗?”杨雀凄凉着目光看着拓跋珪。
杨雀对自己有过诺言吗?怎么他不记得?
拓跋珪摇摇头表示自己不记得有这回事。
杨雀惨然一笑:“我就知道你不记得了。
表哥,当年我姑姑嫁进拓跋府的第二年,也就是瑢表弟出生办满月宴时,那时我第一次看见你,你一个人躲在花园的紫藤架下偷偷地哭。那时我瞧见你那样子就只觉得心疼,就很想站在你身边安慰你。
你当时好凶狠,我刚走近你,你就瞪着眼睛凶我,还骂我不许我走过去,你说,你们姓杨的都不是好人,你讨厌姓杨的!
那时候我想,要是自己不姓杨该多好。我不敢靠近你,可是我也舍不得离开你,我就一直躲在你背后的花架子后面看着你哭,看着你咬着牙恶狠狠地骂我姑姑……我看了你一天,连饭都没有吃。
后来我要走了,我怕再也看不见你了,就鼓起勇气跑到你的面前对你说,你要好好的,活的快快乐乐的,等我长大了一定来找你,跟你作伴,再也不让人欺负你了。”
杨雀伸手抚住自己的右脸,悲凉惨笑:“可是你当时打了我一巴掌,大声叫我滚。可是我还是对着你许诺说,我说话算数,表哥你一定要等着我来……
这些年我很努力地长大,为了得到祖父的宠爱,我使尽了手段。因为我知道,如果我不这么做,祖父就不会喜欢我,我就没有去你的身边,去保护你照顾你的机会。
你以为真的是我姑姑怂恿诱惑我的吗?其实那只是我故意演给他们看的,因为只有这样他们才不会提防我,我才能光明正大地走到你身边去。
可是我没想到,你根本就没有记得我对你说的话……呵,我还能说什么呢?天意,一切都是天意,天意弄人!”
杨雀忽然急速后退,她的身后就是万丈深崖……
“杨雀你想干什么?你站住!”拓跋珪猛然看清她的意图,大惊之下急忙猛扑过去。
杨雀抬手将手中钢刀朝着拓跋珪飞掷过去,拓跋珪一侧身,钢刀朝着他身后飞去!
“表哥,对不起,杨家的秘密我不能告诉你,因为我也姓杨!”
杨雀借着飞刀脱手阻了一阻拓跋珪,立时就到了崖边,她背对着深崖朝着拓跋珪微笑。
“我不要知道了,你快过来!”拓跋珪大急。
他是不喜欢杨雀,可是这个女子终究是因为他走到了这一步,他不愿意眼睁睁地看着她在自己眼前消逝。
无关感情,只是良心。
杨雀仰头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双臂张开,忽地往后一仰,往身后深崖直坠下去!
“拓跋珪,我在奈何桥边等着你!”
山风卷起,一声声的“等着你”回荡在崖壁之间……
右手探出,却只抓到一缕风……拓跋珪愣愣地看着急速下落的杨雀,很快就变成了一个小小的黑点,然后一眨眼间就再也看不见了……
“该死!”狠狠地一拳砸在地面上,崩起泥土碎石,拓跋珪都不知道自己倒底骂的是谁。
心里一点都没有轻松,反而是沉甸甸的失落,和悲凉。
生命,原来就是一眨眼间的脆弱,等不及你去认真看清楚它的真相。
他已经想起来了,在拓跋府的紫藤架下,曾经有个穿着碎花裙子,扎着红绳小鬏的小女孩子,怯生生地想要靠近自己,却被他恶狠狠地骂哭了……
……
庆云皇帝的旨意下达,战威侯府单独立府。
青羊城里一派热闹,百姓们都挤过来看热闹。
当大红的绸布掀开,露出“敕建战威侯府”六个大字时,众人一片欢腾议论,好像他们才是这座府邸的正主,他们才是今天的主角一样。
朝廷祖制什么的,普通百姓并不大关心,他们只要自己能吃饱穿暖,闲暇时看看这种热闹也就满足了。
所以战威侯府的立府代表着大魏朝多大的事件,他们并不知晓,也不关心——除了杨氏一家。
“怎么就被他给得逞了?”得知消息的杨氏生生掰断了手中的紫管兼毫笔,墨水染污了才抄好的一张《涅槃经》!
杨氏想不通,怎么才几天时间,朝廷风向就变了!她爹干什么去了?端王干什么去了?怎么就能容忍这事发生了?
侯府单立了,以后还有她什么事?她的儿子还怎么去得到那一切?
可恨!
杨氏眼底冒出阴冷的光芒:“既然你断了我儿子的后路,那我就断了你的后路!”
敲了敲门,三长两短,门外一个身影闪了过来……
大魏朝上下被震荡的厉害,反对的人连日四处纠结同一派的人给庆云皇帝上书,阐述战威侯立府的种种害处,最主要的就是对朝廷祖制的大不敬和背叛,纷纷要求皇上查处战威侯。
庆云皇帝说他没有办法,因为朝中缺有本事的将才,“如今边境狼烟再起,敌国正虎视眈眈欲要侵吞我大魏,若是此时按你们所言撤了战威侯,那谁能代替他上战场杀敌御辱?”
庆云皇帝目光灼灼地在那些文武官员的身上一一扫过,那些人无一例外地躲开了他的目光。
庆云皇帝冷笑一声:“你们能给朕指个能代替战威侯的人选出来吗?是你,还是你呢?”他指点着站在人群里的兵部侍郎和工部尚书,以及那些挂着各种男伯侯公头衔的大臣们,嘴角蕴着冷笑。
“臣旧伤缠身,恐负皇上……”安定伯抖索着身子跪倒。
“老臣年事已高……”虞国公弯下腰,半天直不起来。
“臣……”靖边侯跪下……
文臣低了眉眼,一声儿不言语。
杨尚书低着头,他心里却在想另外一件事:杨雀她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