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现言小说 > 六零年代好家庭 > 171、要账全文阅读

沈淑君和莫树杰也没料到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看着棉袄里的填充物突然露出来,一时间也呆住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随之而来的是窘迫和羞愧,一下子不知道说什么好。

莫茹看得又心疼又愤怒, 她道:“你们等着,小熠你跟我来!”

莫应熠激动得两眼发光,一把抄起豁口的钝刀来,“姐姐,咱们去砍谁?”

莫树杰急得赶紧裹着大衣拦他俩,“你们这是干嘛呢,快放下刀, 不要干傻事儿。”

沈淑君咬着唇眼泪汪汪的, 什么也没说。

莫树杰催她,“孩子娘,你快拦着他俩,别让孩子吃了亏。”

莫茹道:“吃啥亏啊, 我们又不去打架。小熠, 把刀放下,我们再去找大队干部说说话。”

莫应熠把刀别在腰上,听见莫茹说,只好又去藏到炕洞里,然后跑出来。

莫树杰还想说什么,沈淑君默默地拉住他。

等俩人走了,莫树杰懊恼道:“别又连累孩子, 她都嫁人了,不应该再被咱们连累。”

沈淑君淡淡道:“她嫁人了,就不是咱们的闺女了?”

莫树杰叹了口气,“咱们当时可是要了一麻袋地瓜干的。”

沈淑君声音尖利起来,“我好好的闺女嫁人,一麻袋地瓜干怎么了,难道不应该给彩礼吗?”

说完她眼泪就流出来,也不擦,“我知道你和应棠一直觉得我心狠,用一麻袋地瓜干就把闺女卖了……”

莫树杰看她哭,又慌了神,赶紧给她擦眼泪,却是越擦越多,“孩子娘,你看看你,怎么还哭上了。你多心了,才没有呢,我和应棠谁也没这样想。你这个决定对,要不是那小子看上妮儿把妮儿领走,妮儿在家还不定吃多少苦呢,你看咱们吃不饱穿不暖的,妮儿要是不走可就被那老畜生给……”

这么一说,他也止不住地流眼泪,“啪”的给了自己一耳光,“都是我没用,连累你们,你要不是嫁给我,根本不用受这个罪,我要不是求死不得也不会连累你们到这个地步……”

他怎么也想不通,这到底是为什么。

他们莫家祖上虽然是地主,可日本人来的时候,爷爷和爹他们也是积极帮助敌后抗日的,当初的政委还说要给他们记大功劳,说党和人民记着他们对革命的帮助和奉献,解放以后一定会好好表彰他们莫家的。

谁知道抗日成功以后,不但没表彰他们,反而给他们打成地主坏分子,天天挨批/斗。

46年政策宽松的时候一家人也没怎么样,从47年开始就跟着挨斗,等他爹被斗死以后大哥被带去农场劳改,他家又轻松一些。后来50年土/改他又被拉出来批/斗,不断地毒/打、折磨,弄出一身病来,身子就垮了,呕血呕了一年。

后来虽然不咳血,身子骨却不行。

这些都是对身体的摧残,他可以忍,可最让他不能接受的是妻子也跟着挨斗挨打,受尽羞辱,儿女也倍受歧视。

他觉得是自己连累的妻子儿女,若是自己死了,可能形势会好转,甚至想如果自己死了,淑君带着儿女改嫁,嫁个贫农雇农的,可能就不用跟着他挨打。

听他又说这样心灰的话,沈淑君急得一把抱住他,“你可千万不能再做傻事啊,你死了那些畜生也不会放过我们……”

他不是没想死过,那一次肋骨断掉,他就想寻短见来着,幸亏莫应龙发现及时给他救下来。

崔发忠还亲自来威胁,莫树杰要是死了,那剩下这些女人孩子,他就跟捏蚂蚁一样,一个个给他们捏死。

有这个威胁在,莫树杰更不敢死,真可谓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夫妻俩抱头哽咽,却又不敢放声大哭,只能拼命地忍着,哗哗地流泪。

且说莫茹带着莫应熠又去了大队,这一次却被告知大队长和副队长们都去工地干活不在家。

上午一个个都在家里不干活儿,这会儿都去工地装什么勤快人?

躲着我是吧!

莫茹冷笑,打量自己不知道呢,你有张良计我有过墙梯,走着瞧。

莫应熠也道:“姐,他们肯定是故意躲着的,你没听人家说那句话吗?”

莫茹道:“什么?”

莫应熠小声告诉她:“队长队长,吃饱一躺,盖着被露个脖儿,光吃光喝儿就是不干活儿!”他讥讽道:“咱们村的队长,从来不下地干活儿,都是站在一边指手画脚的。这么大冷天的,他们能去南沟里挖土?吹牛吧,挖金子还差不多。”

莫茹扑哧笑起来,说得还挺形象,她道:“也不是所有队长这样,先锋大队的队长就不的,大队长带着人整试验田,生产队长都要带头下地挣工分呢,干活儿都是一把好手。”

莫应熠不信:“姐,真的啊?”

莫茹眨眨眼,点点头,对莫应熠道:“走,咱们去书记家。”

莫应熠当然支持,领着她就往崔发忠家跑。

崔发忠家就在大队附近,大队和几个生产队占据着莫家祖宅的主宅,五进三列,大大小小一百五十多间屋子。

而崔发忠家占着另外一座精致讲究的偏院,独门独户,墙壁都是磨砖对缝,院内遍植果树花草,环境非常清幽。

当然现在那些名贵的花草已经被拔掉,空地方被种上韭菜菠菜或者养了鸡鸭。

快到崔发忠家的时候,正好碰到那个小胖姑娘。

莫应熠:“崔跃进,你爷爷呢?”

莫茹:!!崔跃进!这名字也真够了。

崔跃进看着莫茹又看莫应熠:“小熠,你找我爷爷干嘛?”

她当然不能告诉莫应熠,爷爷回家以后就发脾气,砸了一个碗,还把莫家上上下下死了的活着的骂个底朝天,还说总有一天要把这一家子一个个捏死,什么狗屁劳模也要打倒呢。

“我姐姐是劳模,要代替公社找大队干部询问工作!”莫应熠挺着胸脯,“这是很严肃的工作问题!”

崔跃进不懂,便道:“在我七凹夷亍!

莫应熠:“他在你七凹腋陕铮俊

崔跃进的七爷爷崔发福是崔发忠的堂弟,三十出头得急症死掉,留下孤儿寡母,独子今年八岁,七扒毓鹕砸惨恢泵桓募蕖

他们有队里照顾,小日子过得并不差。

不过他一个大队书记,没事去人家寡妇家里,可有点说不过去,就算有事也不该他去,可以让妇女主任或者他老婆去。

毕竟要避嫌的!

崔跃进:“我不知道,估计是七靶枰锩Π伞!

莫应熠拉着莫茹就往崔发福家跑,要从这一片院落绕出去,然后回到村子里不远就是崔发福家。

崔跃进急了:“喂,你们、别去!我爷爷要生气的!”

每次爷爷去七凹遥潜鹑宋仕家11鹇钊耍踔粱够岽蛉四亍i弦淮未蟛鸵蛭狄缓米芡凹胰ゾ捅灰蛄艘欢伲衷谛§谌ィ遣皇且淮虻酶荩

她追着两人到了七扒毓鹕约颐徘埃锪鐾嫠5暮19右裁挥校竺趴牛鹤永锔睬那牡拿蝗耍挥屑钢患u谧氖吵裕堇锶从泻磺宓纳舸础

“啪啪啪”的声音传来,还有七昂敉吹纳簦拊窘牡溃嚎窗桑诜22蛉四兀切§诠ツ鞘且淮蛩赖摹

崔跃进刚要拉莫应熠走,却听见他扯开嗓子喊:“书记,书记!”然后故意把门弄得叮当响。

这时候屋里却有声音传来,七翱赡苁潜淮虿伊耍蹲派ぷ咏械糜行┫湃耍芸煳堇镉腥俗叱隼础

崔跃进吓得脸色都白了,“快跑!”

莫茹站在大门口西边,视线可以越过影壁墙的最外侧,看着崔发忠一边整理衣服一边走出来,后面一个三十多岁的妇女,一边扣着旧式斜襟褂子的扣子跟在后面出来,走到屋门口她就站着不动,目送崔发忠往外走。

崔发忠绕过影壁墙,就看到莫茹和俩孩子,原本还要发火的表情便有点奇怪。

“是你,你干嘛?”

莫茹道:“来要我家历年的布票、棉花票。”

现在家里已经不求多好的生活,穿暖吃饱就是极好的,工分管口粮,布票棉花票就管穿衣盖被。

崔发忠道:“六队队长不是说了嘛,晚上开会给你们讨论。”

莫茹道:“工分要讨论,按人头发的布票棉花票不用讨论吧,这是我们应该得的,不需要讨论。”

“找各队队长要去。”崔发忠抬脚就走。

莫茹道:“崔书记,你在这村里可是只手遮天呢,没有你的同意,他六队长敢发布票棉花票给我们吗?”

莫应熠附和道:“姐姐说的对,就是的,崔宗德就是一条狗,书记让他咬人他就不敢跑。他自己说的,书记的话就是政策,书记就是天,书记才能管大家穿暖吃饱饭!”

“啧啧!”莫茹看着崔发忠铁青的脸,鼓鼓掌:“崔书记好威风,比土皇帝还厉害呢。”

崔发忠脸色黑得吓人,眼睛瞪着莫应熠冷哼一声,又看向莫茹,眯了眯眼,“妮儿,看来周家村伙食不错,给你养的比以前更俊了。”

莫茹道:“那是自然,因为先锋大队有好干部。”

崔发忠举步朝她走过来。

暗处有老人妇女们探头探脑。

莫茹待他走近两步,从兜里(空间)里掏出两张照片,一张是她和高瑞阳的合照,一张是她和柳红旗的合照,笑微微地看着崔发忠,“崔书记,你年老眼花还是近一点好好看看啊。”

崔发忠却停下脚步,笑了笑,“人老眼花?妮儿,你说话真有意思。”

他握起自己的拳头在她眼前晃了晃,“比你家蒜臼子都大吧。”

莫茹淡淡道:“那碾子倒是重,还不是被驴拉着跑?那老黄牛蛮劲儿不小,还不是被庖丁解牛?莫家沟又不是深山老林可以自成一体,上头可是有公社和县委的。”

崔发忠想不出这个傻妮儿怎么还能说这样的话,跟个干部一样!

难道真是一方水土养一方人?

他哼笑了两声,“要布票和棉花票是吧,行,跟我来。”

莫应熠道:“姐,我去。”

莫茹牵着他的手,“没事,不用怕,崔书记会审时度势着呢,咱们一起去。”

崔跃进刚才听见她爷爷出来吓得拉着莫应熠就要跑,可他却甩开她的手,她只好自己躲在草垛边上。

原本以为爷爷出来就会两个大耳刮子扇人呢,结果发现爷爷虽然气得比以往更生气,却奇迹般地没有打人!

真是太阳打从西边出来!

崔跃进想跟上去,却被莫应熠瞪一眼,嘘一声,让她不许跟着,她便犹豫起来。

莫茹领着莫应熠跟着崔发忠,走了一会儿,来到了崔发忠家门口。

崔发忠喊道:“老婆子。”

很快大队书记的老婆子吴春华跑出来,她看起来有五六十岁的样子,头上戴着一个黑绒帽子,正中间一颗老银帽花,头发在脑后挽着一个发髻,用黑网兜着,插着一些u型银簪子固定,耳朵上还带着银坠子,一张脸跟老树皮一样皱纹又多又深仿佛能夹死蚊子。

随着她的跑动,腰间那一大串黄铜钥匙发出清脆的声音,叮叮咚咚的非常好听。

莫茹瞧着她比保管员还像保管员呢。

吴婆子见崔发忠领着姐弟俩过来便狐疑地看看,尤其是莫茹,这不是傻妮儿吗?

她自然也听说傻妮儿不傻,领着女婿回娘家,而且还是劳模,要给她爹娘撑腰的事儿。

这是创好了啊!

她盯着莫茹左看右看,看模样就是以前的傻妮儿,虽然现在更加白净俊俏,脸上也没有了皴,嘴唇也红润润的不再发白,可的确是傻妮儿,她好奇道:“妮儿,你真好了?不傻了?”

莫茹笑了笑,“是啊。”

吴婆子啧啧称奇,“傻子还能变好,那你啥事儿啊?”

崔发忠不耐烦道:“拿一床被子和褥子给他们。”

莫茹立刻提醒,“看在高书记的面子上,也得是新的。”

说拿被褥给他们,吴婆子就不高兴这会儿还说要新的,她更不能接受,“我说地主小姐都被打倒了,你还想享受呢,要新的?你当你是高书记呢?高书记来我们大队视察工作也不敢说要新的。”

莫茹道:“我要是高书记我自然不要新的,可我是社员,要的是属于我们自己家的,你还是拿布票和棉花票吧。咱们公社以前一人三尺三,棉花两斤,今年二尺八,棉花还是两斤。你给了票,我还不稀罕要你的被褥呢。”

“你怎么说话呢!”吴婆子自诩不是干部,才不管什么书记干部的,想要她的东西,那等于剜她的肉。

吴婆子现在人生格言是:男人你拿去,财物休想要!

莫茹看向崔发忠:“崔书记,令夫人不讲理啊,难不成这莫家沟她是书记,你只是一个惧内的摆设不成?”

吴婆子听她明朝暗讽的立刻加大火力开怼,从墙根抄起扫帚就想赶人。

莫茹拉着莫应熠躲开,站在崔发忠一边去,“崔书记,我要的是我家的布票棉花,应该大队里发,怎么能从你家要呢,我们也不是讨饭的。”

崔发忠一把抓住扫帚,对吴婆子道:“去给她拿!”

见他黑着脸生气,吴婆子也不敢继续撒泼。

她只是针对别人撒泼,可不敢对崔发忠撒泼,在这个村还没有人敢违背他的意愿呢,只要他发话,别人就要无条件遵从,所以她麻溜地家去找被子。

她跑回东间打开两个大衣柜中的一个,里面装满棉被,都是她攒的。

她看看这条蓝底白花的不舍的,那条大红鲤鱼牡丹的不舍的,再看……最后挑了一条靛蓝被面米色土棉布里子的棉被,又挑了一条黑色的褥子。

她恨得咬牙切齿!

因为自己囤的这些被子每一条都很厚实!

她居然挑不出一条最薄的,只能挑不好看的!

这些当然不是自己家布票和棉花票买的,而是拿队里的棉花,克扣村里社员的布票棉花票,自然也有莫树杰和莫树仁家的。

现在粮食、棉花、布、火柴、煤油之类的是稀罕物,吴婆子就喜欢囤这些东西。

为了囤东西,她硬是把俩儿子分出去住,好把家里的房子腾给她囤东西用。

迄今为止,五间正屋六个大衣柜,六间厢房四个大衣柜,还有六只大木箱,都被她囤满了各种各样的用品。

只要是进给她的东西,除了崔发忠发话,别人谁也甭想掏走一个子儿!

全都用大黄铜锁锁着呢。

她心有不甘地把被子抱出来,心里想着来年要克扣谁家的把这个窟窿给补上,自己绝对不能吃亏。

虽然她囤积得已经一辈子用不完,可依然想要往家囤,而且越来越多,今年比往年少都不舒服不开心,觉得亏大了。

想了想,她拿过针线笸箩,把一包针掏出来,里面有几十根钢针,她拿出十几根,有的掰断,有的直接整根插进棉被和褥子里。

最后整理一下,那些针都藏在棉絮里看不见。

她哼了一声,暗骂道:想占我的便宜,先看有没有那个命吧!

她把棉被抱出去丢给莫茹:“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