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 傅臻也不是万能的,只能尽量多检查一些项目, 提醒她们如何预防等等。
对于之前一点都没有医疗知识的妇女们来说,这也足够的。
莫茹看傅臻一个人太累忙不过来, 同时也想为村里培养个人才,就建议让傅臻挑两个助手帮忙。
就算不懂专业,但是临床与应用也是熟能生巧的。
傅臻问了一下,那些妇女都没有经验基础,倒是何仙姑因为是职业收生婆倒是可以帮忙。
傅臻就让何仙姑当助手帮忙给妇女们检查,莫茹负责带着陈秀芳记录。
莫茹见陈秀芳写检查结果写得很溜,就让她跟着傅臻帮忙, 队里商量给她算工分。
连着检查四天, 全大队中青年妇女检查了一多半。
这时候公社卫生院派人通知,让各大队的卫生员去公社开会。
一早傅臻便坐着给供销社送手纸的驴车去公社卫生院开会。
开会的内容就是要在各大队建立医务室、卫生室,要求一个大队必须有一间医务室,至少一名大夫。
县医院的大夫当然不能常去驻扎, 必须大队自己派人学习培训, 可以先跟着蹲点大夫学,以后定期去县医院培训学习提高医务水平。
那么各蹲点人员也要肩负着在村里选拔可培训人员,让他们担负起大队医务室的重任。
会上各医务人员也发表了自己的意见以及了解的各大队社员身体状况。
很多大夫这几天只是安顿下来,随便聊聊,量个血压应付任务,根本没做什么。
尤其几个娇生惯养的女大夫,嫌弃大队住宿条件差, 吃的是猪食,简直一天都呆不下去,更不可能做什么。
她们听傅臻报告红旗大队的妇女妇科检查状况,都不以为然。
有人认为傅臻扯谎,那些乡下婆娘又脏又臭,她怎么可能给她们检查?
也有人觉得傅臻随便瞎编几个,应付任务而已,并不当真。
尤其有几个日常嫉妒她的,便说些冷言冷语。
以叫何梅的一个内科女医生最厉害,“傅臻,这医疗档案真的假的啊?”
傅臻撇了她一眼,“又不是我写的,难不成你觉得村里人能自己编出来?”
何梅还想说什么,傅臻不客气地讥讽道:“有些人自己不好好工作,总是以为别人和自己一样呢?”
“你--”
“组长,我还有一个申请。”傅臻却懒得跟何梅吵架。
下乡医疗小组组长季孟笑道:“傅臻同志,你说。”
傅臻道:“乡下很多孩童,都没有接种痘苗,是不是咱们这次给建防疫针档案?”
不等季孟说话,何梅道:“傅臻,你这样会给大家添麻烦的,如果出问题,谁负责?”
接种牛痘是那么容易的吗?申请、运输、保存、种痘,都要相关人员,而且容易出问题,万一以后出事谁负责?
傅臻道:“在县城街道和学校都接种牛痘,有没有麻烦,有没有问题?谁负责?”
既然在县城可以,为什么乡下不可以?都为了造福孩子,自然要对家长阐述牛痘的作用和可能反应,种不种自愿,并且一定要免费,否则估计绝大部分女孩子就没有接种机会。
季孟道:“明天我回县医院开会,会把同志们的建议如实反映。”
作为组长,季孟当然知道给乡下孩子接种痘苗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儿,本身发明制作生产疫苗,就是为了造福人类。如果乡下孩子得天花夭折,不仅仅是家庭的损失,也是国/家的损失。
会后傅臻要步行回先锋大队,她和同事们告辞。
何梅笑道:“傅臻,我没有针对你的意思,不要生气啊,我就事论事。”
傅臻道:“我从来不为没意义的事儿生气。”
何梅脸色一变,却还是笑道:“我还以为你会留在公社上班呢,没想到被分去大队啊,听他们说大队可苦了,睡牲口棚,吃猪食,顿顿红薯,是不是啊。”
傅臻冷冷道:“当然不是!”
转身就走,不想和她多说。
何梅撇嘴,对旁边一青年讥讽道:“有些人就会自命清高,有什么了不起的,人家也没把她当回事。”
李彦依然望着傅臻的背影,喃喃道:“长得漂亮啊,这就了不起的很。”
何梅被气得直翻白眼。
傅臻出了卫生院的门,就看到前面停着一辆毛驴车,莫茹抱着周七七朝她招手:“傅臻,开完会了吗?”
傅臻心下一热,刚才的不快一扫而空,快步过去,笑道:“你们怎么来了,大冷天的别把七七冻坏了。”
她顺手就把周七七抱过去,周七七伸着白胖的小手去抓她的耳坠子。
莫茹制止女儿的小手,笑道:“全大队社员们都说要感谢傅医生,我们队商量给你改善伙食,让小五哥拿肉票来买肉,回去给你做蒸肉面吃。”
门口何梅和李彦看得分明,何梅脸上闪过嫉妒的神色。
“这些穷泥腿子还买肉呢,一年到头养头猪自己一口都不舍得吃。”
李彦笑道:“傅臻真厉害,才几天就和队里打成一片,比在医院的时候随和多了。”
何梅没好气道:“你看她再好她也不会看你好。”
李彦瞅着对面屠宰组出来一个高个子青年,手里拎着一大条五花肉,身材健美,模样俊朗,再看抱孩子的小媳妇也俊俏得很,忍不住赞道:“没想到咱们乡下还有这么水灵的小夫妻呢。他们和傅医生在一起,也算人以群分。”
给何梅气得嘴一歪进屋去了。
小夫妻买了肉,接了傅臻,又去供销社。
莫茹只要手头有布票就买布,没有好看的花布可以买常用布,免得等过些日子过年紧张有布票也买不到布。
一路上有说有笑回家,已经过了晌饭时间,莫茹先做粉蒸肉给傅臻加餐。
上好的五花三层,去皮切拇指大小,用酱油、盐、葱花姜揉搓入味儿,把炒面和五花肉拌匀上锅蒸熟。
蒸肉的香气和炖肉有所不同,没有那么霸道醇厚,却清香扑鼻。肉香混着蒸肉的香气,入口有一种缠绵交融的口感,让人觉得这肉香也分了很多层次,一叠三叹的。
傅臻吃的香喷喷的,一个劲地夸:“莫茹,你们做饭真好吃,一样的肉和面,怎么这么好吃呢?”
莫茹笑道:“来,都是你的,慢慢吃。”
烤麦子空间多得很,以后杀猪再买几斤肉囤着,想吃就做。
最后给傅臻享的,又喝了一杯茶才解腻。
休息一下,他们去大队找陈爱月让她组织干部开会,传达卫生院会议的精神。
陈爱月有点傻眼,现在村里哪里有干部啊。
周家村先锋大队因为张根发和二队不和睦,所以干部配备是不齐全的,比如说别的大队有大队书记、大队长、副队长,大队会计、书记员、保管员、司务长、饲养员等等,其中到会计都算干部。
现在大队里只有张根发和一个会计,他们都去钢铁厂,家里就只有陈爱月一个大队干部。
而生产队干部,本来就是队长、副队长、会计。
张根发不同意有副队长,借口工分负担太重,其实是怕反对他的力量更多,毕竟他想提拔人去二队一队也插不进去,所以就只有队长。
最后陈爱月干脆让各队的临时副队长带领各队先进来大队屋里开会。
听说要找一个人进医务室培训,可以当医生有工分,很多人都吵吵着要家里人进去,谁也不服谁,一时间会场跟菜场一样闹哄哄。
吴美英喊道:“我瞧着让劳模当挺好。”
这个倒是没有意见,劳模当医生,别人争不过。
莫茹不好意思道:“谢谢大家的厚爱,不过我不能当,我晕血。”
她可不想当医生,当了医生就要天天来医务室上班,那可不自由。
她不想不自由,她还得投机倒把呢!
不投机倒把,太对不起自己的空间。
有人又喊道:“那就让明愈当?”
周明愈道:“我一把子力气,种地顶好几个,怎么能去坐办公室呢?”
大家都笑起来,原本都抢着要去的那些人脸上讪讪的。
任红梅道:“也得等大队书记回来再说吧。”
三队四队立刻吆喝等大队书记回来再决定,毕竟是干部会议。
有人对陈爱月喊道:“妇女主任,明天去钢铁厂把书记请回来。”
他说完,有人就开始笑,一边笑还要看看任红梅。
张够喊道:“那是不是得选两个啊,一男一女啊,总不能让女人给男人看病,让男人给女人看病吧?”
“对啊对啊,头疼感冒的看看不要紧,要是别的病怎么也得分开看吧。”
傅臻道:“你们要是有合格的人选,别说俩,三个八个的我都给带,带出来说不定还能分派去别的大队帮忙呢。”
男人女人的都开始喊着要去医务室,这活儿轻快啊,脱产不用下地劳动还有高工分拿,再说自己当了医生,那不是随便吃药?还能偷偷卖点,还能赚外快!
这可真是又体面又发财的工作,劳模夫妻俩居然不干,别是傻子吧。
“都消停的,全都去当医生,谁上工种地?喝西北风?”有人喊道。
周明愈道:“不如咱们选几个人,然后拿去钢铁厂让干部们投票选。”
都觉得是个办法。
莫茹道:“要当大夫,第一得有点基础,能学进去,第二最好还得识字能看医药说明。”
有点基础,刷掉百分之九十八还多。
识字又刷掉百分之九十五还多。
傅臻低笑,问莫茹:“看了来咱俩想的一样?”
莫茹低声道:“是啊,我觉得陈秀芳可以学学,她话不多心细,学东西也不慢。还有何大娘虽然不识字,但是接生一把好手,看个妇科病也有基础,学学就行。她和陈秀芳可以互补。”
有老婆子,给男人看病也没啥。
傅臻笑道:“除了年纪大点,倒是不错。”
莫茹道:“没事,以后有合适的年轻人,也可以去你们县医院学习。”
何仙姑提起来基本就可以上岗,经验老道,阅历丰富,做妇科医生最合适,这些天给傅臻打下手检查做的不错。
傅臻清了清嗓子,“我来了几天也接触一下各位妇女,我这里也有俩人选。”
“傅医生有人,太好了,快说说看。”
傅臻就说了何仙姑和陈秀芳,“一个有经验,一个识字会写,两个人培训一下,学起来比较快。”
三队四队的都喊着不同意,“全是他们二队的,凭什么啊。”
一队的也没吭声,因为他们看不惯四属户,何仙姑虽然年纪大,倒是还能接受。
但是陈秀芳,凭什么啊。
傅臻轻哼了一声,“那你们谁会写字,举手啊,能把我的医疗档案写得清清楚楚的,就让你来。否则你得先去上几年学,难道我还得教你看书写字?”
大家都哑巴了。
陈秀芳激动得使劲握着自己的手,她根本没想到傅臻会点她的名字,她知道肯定是莫茹建议的。
劳模就是劳模,眼界和人家都不一样,从来不轻视自己,公正公平。
她几乎要哭了。
最后为了以示公平,还是选了几个妇女写在纸上,拿去钢铁厂给干部们选。
莫茹道:“这个医务室是大队医务室,你们没看到吗?又不是生产队医务室。选出来的两名医生,以后工分、补贴是在大队里算的,不归生产队。谁看病都是一样的,先来后到,先急诊后平常,跟哪个队有什么关系?”
这句话又摁下了一大部分反对的声音,但是让陈秀芳这个四属户当医务室的卫生员,反对声还是不小。
不过他们都没有人家识字多,就算反对也提不出好意见,暂时也只能接受。
陈爱月趁着周明愈、周诚廉几个去钢铁厂送纸拉煤的时候,搭顺风车去一趟让干部们投票。
钢铁厂的民工们又撤走一批,运输线上也不似从前那么人来人往的,少了一些。
张根发现在也回到钢铁厂,负责开矿事宜。
陈爱月找到他把村里的事情汇报了一遍。
县医院派卫生院下来的事情张根发之前就知道,但是村里要办医务室这是才开会决定的,所以他也刚知道。
他看名单上是何仙姑和陈秀芳几个,分别写着各自特点以及用人标准,一看就是要选她俩。
张根发立刻不乐意,“一个老婆子会干什么?怎么不选三队四队的?”不知道他和老婆子家有仇吗?
陈爱月道:“得有一个会念会写的,还得有一个有点医疗基础的,四个生产队也就这俩人合适。”
其他的大队还有一个也挑不出来只能从别的大队和公社调拨人选呢,他们村好歹还有俩。
张根发堵得慌,怎么都不顺,就道:“那就都不要,让公社派人来。”
陈爱月道:“派人来咱们大队得出工分和补贴呢。”
张根发没好气道:“那是应该的,给他们也比给这些混蛋强,你是怎么回事,是不是和狗屁劳模呆久了就向着他们?”
陈爱月撇嘴,“你别乱咬人啊,我是来汇报工作的,不是受你气的。”
张根发一怔,看了她一眼,娘们儿脾气见长啊。
陈爱月道:“你要是不同意,他们就要求投票表决了。这是劳模建议的人选,反正都是大队医务室,这俩人的工分就在大队算,要给全大队看病,不是他们二队的,我觉得没有问题。”
张根发心里发堵,自己出来炼钢铁这几个月,怎么感觉莫茹那个傻子要取代他了呢?
要是投票,可想而知肯定是通过的,就算他耍赖不让通过,那到时候新的人选或者派人下来还得投票,周诚志那些人给捣乱,照样也通不过。
到时候只能村里没有医务室。
可要是没有医务室,就少了一个争先进的项目。
所以比较一下,张根发只能让步,先把医务室建起来,暂时让这俩人顶着,回去他就培养自己人,赶紧上识字班识字,再去县医院培训几个月,回来就能把这俩人给顶替。
“就这样吧。”。
陈爱月见他答应,拿着就走。
张根发一把拉着她,“怎么急着走?”
陈爱月看了一眼草棚子门口,“人来人往的别拉拉扯扯,我还得去指挥部汇报呢。”
说着甩开张根发的手就走了。
张根发看她扭着大屁股走远,气得蹦q两下,踹了两脚草棚子的土墙,差点把草棚子踹倒。
周明愈等人则送了一车手纸,又换一车煤炭回去,惹得相玉亭一个劲地说他,“周明愈同志,你来的有点勤了。”
周明愈心道:我要是不来的勤快点,回头大炼钢铁结束,那不是拉不到煤了?他也知道自己来的有点勤,但是煤拉回去也是做正事嘛。
他笑得憨厚至极,“政委,俺这不是想你们吗,等过几天俺还来炼铁。”
相玉亭信以为真,拍拍他的肩膀,“你这个小伙子实在,好好干。”
“书记和政委放心,俺们大队的社员们都能干着呢,跟着公社高举三面红旗的伟大旗帜,我们大搞工农业生产,绝对不拖后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