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典太光世的陪伴的确有用, 傍晚琉星就退烧了,夜里精神奕奕地醒过来,胃口大开地喝了两碗蔬菜粥。
一年多养出来的肉,一生病就掉了几斤,把厨房担当的烛台切和歌仙心疼的直给琉星加餐,饭后点心是高热量的的奶油蛋糕, 在一边待机的大典太光世也分到了一块。
大典太光世看着自己盘子里的草莓蛋糕, 有些不可置信。
这两个宠溺孩子过头的家长, 真的是两年前的歌仙兼定和烛台切光忠?还有那个一改对人类态度的一期一振……该不会这本丸里所有的刀都碎过一遍了, 这些家伙其实是重新召唤出来的?
大典太光世很快就否认了自己的猜测,毕竟, 其他的一期一振可不会讨厌他。
一般来说,一期一振和大典太光世没什么交情, 但至少是同僚, 两个人性格又比较温和, 也很互补, 一个忧郁一个阳光,友好相处和互相关心是可以做到的。
但在这个本丸……一期一振单方面对大典太光世有意见,而大典太光世……他恨不得绕着一期一振走,以防见面就被怼。
大典太光世看了眼和他面对面趴在放桌上吃蛋糕的琉星。
房间里的空调温度开得较高,27度,付丧神迷信生病就要多穿衣服,执意让琉星穿着长袖的熊猫睡衣活动,虽然看起来有点热, 但琉星似乎并不觉得,一脸幸福地小口小口吃着蛋糕,大概是对大典太光世好奇,时不时就要抬头看他一眼。
琉星吃掉最后一口,看大典太光世还没动:“你不喜欢蛋糕吗?”他认真地推荐,“烛台切做的蛋糕超级好吃哦!你不尝一尝吗?”说完,期待地望着大典太,用眼神催促大典太光世快点开动。
“……”大典太光世对琉星的目光没辙,有些不自在地拿起手边的叉子。
和付丧神中的短刀不同,哪怕外表相似,但眼前这个心智不成熟的人类幼崽,会散发出一股付丧神绝对没有的天真懵懂氛围,再加上和小动物类似的外表,让大典太有些退缩。
他一直不擅长应付动物——而琉星,在他眼里和动物没什么太大区别。
一个看起来凶恶的壮硕男人会害怕一个小孩子,听起来有些不可思议,但的确如此。
琉星察觉不出大典太对他的疏远,他这两天都呆在床上,睡得多,清醒得少,憋得有点狠,非常想找人聊一聊,看见大典太吃了一口蛋糕,高兴地说:“烛台切做的蛋糕特别松软,奶油也很轻盈,上面的草莓是前田他们亲手种出来的,又酸又甜,好大一个哦!放在蛋糕里好吃,单独吃也很好吃!但我最喜欢草莓汁!”他说着,吸溜了一下口水,对着自己的空盘子摸摸肚皮。
虽然已经很饱了,但还是想吃……
他偷偷地,瞄了眼大典太盘子里的蛋糕。
大典太的蛋糕只少了一角,最顶上放着的两颗草莓还好好地。
琉星自觉很收敛的眼神,被大典太看得十分清晰。
大典太:“……”总觉得继续吃有点不好意思。
“你……要吃吗?”大典太问。
琉星脸有点红:“不吃了,谢谢你呀。”
“……不客气。”
琉星试图挽回自己在神明大人心目中的形象:“其实我不是小馋猫,你相信我呀!”
“……我相信你。”
琉星高兴地笑起来,‘噔噔噔’地跑去书桌上拿茶壶,倒了杯茶水,小心翼翼地端过来放在大典太手边:“请喝茶!”
“……谢谢。”
琉星专心致志地看着大典太。
大典太被盯得浑身僵硬,好半天才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
琉星瞬间眼睛发亮:“好喝吗?”
食不知味的大典太“嗯”了一声。
“那就好……”琉星松了一口气,有些窘迫地说,“我……我想谢谢你的,可是……我不知道怎么感谢你……只倒一杯茶是不是不够呀?”琉星紧张地问,“我再帮你倒几杯茶好不好呀?”
“一杯就够了!”大典太赶紧制止。
“真的吗?爷爷总是要喝好几杯的!”琉星觉得一杯茶远远不够表达他的谢意。
“一杯就够了,”大典太试图扯开话题,“为什么要谢谢我?”
琉星果然被吸引了注意力,有些拘谨地坐下后,乖巧地说:“烛台切告诉我,是你把我的病治好的,谢谢你!”
“……治好你的是药研,我只不过是辅助作用。”
“我也会去谢谢药研的!”琉星崇拜地看着大典太,“你和药研一样是医生吗?”
“……不是。药研他也不是医生。”药研虽然很擅长外科和一些小的病症,但也不能说他是医生,药研的本职,说到底还是战斗。
琉星有些疑惑:“可是你们都会治病啊?”
反复听见‘治病’这个词,大典太不由地语气有些落寞:“……治病吗……真是讽刺。明明是战场上杀人的利器,竟然被当做救死扶伤的医生……果然我只配呆在仓库里发霉,偶尔拿出来给人治治病……总归是没法踏入战场的。”
“你喜欢战场?”琉星皱着小脸似乎有些嫌弃。
“……不喜欢。”大典太光世语气低落地回答,“可是一振刀,除了在战场能发挥作用,还有什么地方能发挥作用呢?”
琉星肃然起敬:“原来您是一位战地医生啊!”不由自主地用上了敬语,可以说是非常尊敬医生这个职业了。
大典太光世:“……不,我只能治疗疾病,外伤无能为力。”
但琉星并没有半点失望,感慨地说:“您是内科医生呀!”
大典太光世:“……”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
你到底是怎么得出这个结论的?
琉星又一次对他道谢:“谢谢您帮我治病!”
发觉琉星意外的固执,大典太光世决定不辩解了。
“没什么。”大典太光世以前也帮主公驱赶过疾病。可即便如此,怎么会有人对一振刀说谢谢呢?
算起来,这还是他第一次接收到来自主公的谢意。
他看了眼满脸高兴的琉星。
“……你怎么会来当审神者?”大典太光世问皱眉问道,“你父母呢?”
琉星偏偏头:“你是说烛台切和歌仙吗?他们在忙,一会就来哦!”
大典太光世:“……不是,我是指亲生父母。”
琉星愣了愣,不自觉地抠起了手指,沉默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因为,这个本丸里,从来没有人会对他提父母二字。
这是当然的,新来的付丧神都会被带去培训本丸守则,琉星的性格,喜好,还有琉星来当审神者的起因,多多少少会和付丧神们说一些,以免付丧神在担任近侍的时候踩到地雷——父母就是地雷。
但一直在仓库里呆着的大典太光世是例外。没有岗前培训,也没有提前预警,大典太光世就因为要帮琉星治病而被带到了这里,自然也会奇怪为什么一个孩子来当时之政府的审神者,问出这个问题也在情理之中。
但看到琉星满脸怔忡,大典太光世便意识到自己的提问让对方感到了为难。
也是。大典太想。是我太冒犯了,这么小的孩子来当审神者,一定有隐情,不该冒失提问的。
他有点愧疚,找了个借口将这个问题略过:“我把空盘子端出去。”
琉星傻乎乎地“嗯”了一声,看着大典太端着餐盘出门去了。
父母。
其实琉星并不很讨厌谈论他们,他之所以不回答,只是怕付丧神听了之后会失望。对于他来说,付丧神是比父母更亲昵的存在,而父母,是个更加……陌生的存在。
虽然不知道爸爸是谁,可是他是有妈妈的。
但琉星很少去回想起妈妈。
因为和妈妈有关的回忆,大多数都是痛苦的。甚至仔细一想,他和妈妈相处的时光并不多,只有需要使用治愈术的时候,或者家里的食物吃完了的时候,妈妈才会出现在他面前。
在他的印象里,妈妈是很冷漠的。
不会像烛台切一样摸摸他的头,也不会像歌仙一样夸他聪明。
她总是静静地看着他……像在看奇怪的,无法理解的恶心生物,偶尔像是非常憎恨他,偶尔又像是非常怜悯他,更有偶尔,会哭着扇自己耳光,对他道歉。
在如今的琉星看来,妈妈大概是生病了,很严重的病。
但那时的琉星,却觉得妈妈很正常。
被妈妈带出去‘做好事’,被妈妈哭着掐住脖子,被关在家里每天被饥饿折磨。
因为无论被怎样对待,都习以为常,所以,无论妈妈做出什么事情,琉星半点也不惊讶。
全都是正常的。
直到那一天。
那天的天气不好,天空乌云密布,却迟迟不肯下雨。
屋子外来了陌生人,他们擅自打开了屋子的大门,在客厅角落发现了琉星。
琉星虽然有语言障碍,却能听懂他们在说什么。
“死。”
这个字眼反复在琉星耳边响起。
而从那以后,妈妈再也没出现过。
琉星明白了。
死。琉星想。妈妈死了。
他只在时之政府呆了几天,紧接着就被神明大人们收养。
从此进入了新的世界。
广袤的金色田野,绿意盎然的重重远山,还有闪闪发光的神明大人。
琉星渐渐习惯了付丧神们无微不至的照顾,从前的‘正常’,终于变成了‘不正常’。
哭泣是正常的,撒娇是正常的……我是正常的。
所以琉星很少会想起妈妈。
偶尔想起来,他会翻一翻自己的日记。他将那一天的事,写在了日记的最后一页。
但其实只有几行字。
只有第一行用红笔加粗了。
‘今天妈妈死了。’
琉星知道死亡代表的意义,也知道亲人死去,作为他们的孩子是要表现出悲伤的。
但琉星却哭不出来,他发觉自己竟然没有一点遗憾。
也并不觉得庆幸。
看着日记本上稻垣渚三个字时,他只觉得陌生,需要过一会才能反应过来,啊,这是妈妈的名字。
……是个陌生人。琉星很久以后才恍然大悟。妈妈她是个陌生人呀。
所以琉星不太乐意和付丧神们提到母亲。
如果知道我只把妈妈当做陌生人。琉星想。神明大人一定会很失望。
作者有话要说: 当战地医生和内科医生的大典太…………忽然觉得有点合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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