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在水里虚虚沉沉地飘荡,又像是在林间风中摇摇摆摆地晃悠。
墨瑶意识渐渐回拢之时,只觉得整个大脑几乎迷糊得无法思考,身上软绵绵使不上半分力气,就连眼皮,也无法撑开。她知道,她被暗算了。那清明清扬呢?宝儿呢?此时抱着她的人,又是谁?
空气中有若有若无的熟悉梨花香,也有弥散的铁锈味――血腥气。
摇晃了好一会,终于,她似乎落在了一个平稳的地方,而抱着她的怀抱,却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
“怎么,不装了?”一道柔婉却带着森森寒意的声音幽幽地响起,夹着几缕呛人的栀子花香。
温婉!墨瑶想要睁眼,却始终无法睁开。这里,到底是哪里?原本,她以为掳她的人是墨非凡,却没想到竟会是温婉!仔细回想,却才明白,今日里温婉待她,确实非常“热情”,几次三番挽留,从留下午膳,到领着书儿和画儿安顿房间,都是她在安排。
“你想怎样?”墨洵的声音带着些虚弱。墨瑶感觉到胸口渐渐蕴起的一些濡湿,心里竟是莫名的一紧。抱着她的人,是宝儿。而且,他似乎受了伤。
温婉语气不无得意,带着几份歇斯底里“我想怎样?我怎么舍得对你怎样?你可是我天真可爱活泼的儿子呢?怎么说我也当了你这么多年的二娘,你这么多年来在我面前装傻扮痴又这般辛苦,我一定会好好的‘招呼’你。”
“我爹呢?”墨洵垂首抱紧了怀里的人,猛地一口鲜血涌上,喷在了墨瑶的手背上。
“啧啧,你说你都这个样子了,还管你那没良心的爹?”温婉眼眸半眯,讽然冷笑。眼前男子紧紧抱着墨瑶的场面,让她几乎疯狂,墨家父子,还都是痴情种。墨非凡虽然纳了她,也将这山庄交与她,可他常年不在,外面更有无数佳人相陪。她,不过是个独守空房的怨妇罢了。
墨洵努力调息了一口气,冷声道,“你究竟把他怎么了?”
温婉却是笑得极为刺耳,“怎么了?你问那个风流鬼怎么了?他看到女人就没了魂,更何况,是一个像极那个贱人的女人。你知道我等这一天等了多久了吗?哈哈哈哈,我终于可以为缇儿报仇了!同样是他的儿子,为什么你活得好好的,我的缇儿死了他都不回来看一眼?”转而厉喝一声,“来人,把他们两个分开,别在我面前扮演情深意重!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零乱的脚步声响起,几个粗壮的侍卫走了过来,墨洵却死死地抱紧了墨瑶。他绝不能将她交到这个恶女人手里,这个恶女人,早已存了心思折磨墨瑶,如今这难得的机会,她又怎会放过?
“你别徒然挣扎了!你放了那么多的血,不过是想她早点醒来,可是,如果她醒了,看到你是清醒的,你说她会怎么想?”
“温婉,你这个心理扭曲的变态女人,活该独守空房,孤独终老。”墨瑶有气无力地开口,缓缓地睁开了眼睛。周围的血腥味越来越浓,她的意识竟是越来越清晰,力气也逐渐恢复。
墨洵低首,见她已醒来无恙,忙低声吩咐,“你莫要动,再休息一会,那药伤身体,尽量多呼空气,”说完将手腕伸到了她的嘴边,将正流淌着的鲜血喂了进去。
“宝儿……”温热的液体有些咸,有些涩。墨瑶轻轻瞥开了头去,却是再也无法忍住眼里的泪水。
几个侍卫见这一幕,都稍稍放下了推搡的力度。温婉却是美眸一凝,一步步逼了过来,“小贱人,我忍了你这么多年,今日总算有机会了!你可知你是如何中的毒?而你的夫君此时在何处?你那萧家哥哥又在哪里找寻你的下落?”
“我倒没看出来,你有这么大的能耐,能让这么多的男人为了你奔走,这一点,你倒是一点也不亚于你那早死的娘!狐媚的胚子!光会勾引男人!”温婉越说越气,一双俏脸此时已扭曲得惨不忍睹。
“吃不葡萄说葡萄是酸的,这句话真是没错。”墨瑶忍不住低低笑了出来,“是的,我会勾引男人。那是我有那个能耐,可你呢?温婉,你妒忌了是不是?原来你活了一大把年纪,连勾引男人都不会!”
旁边的空气里,隐隐有忍笑的声音。墨洵也扬起了嘴角,神情却是有些无奈。她这个时候,居然有心思和温婉斗嘴。
“贱人!”温婉揪着手里的帕子,只恨不能狠狠掐死那个女人。是的,她刺到了她的内心深处。她用尽了千方百计,施展了浑身解数,却无法留住墨非凡的心。就连人,也留不住。她也曾想过,如果墨非凡愿意用真心待她,她宁愿背叛皇上。可她却连这个机会也没有。
“温婉,要不要我教教你?”墨瑶讥诮地瞥了眼温婉。眼角却在悄悄打量此时的环境。这个地方,像是一个秘室,周围没有什么摆设,只有十几盏火把正明彤彤地照耀着。而最醒目的,便是温婉那张扭曲的脸。还有她身边那几名庄内的金衣侍卫。想必,这些个侍卫,都是温婉的心腹了。
“小贱人,你是想拖时间等人来救你是不是?你做梦吧!这个地方,这么多年来,连墨非凡都找不到,又何况是他们!你别急,我们有的是时间,我先带你看样东西。在你交出金凤令之前,我不会杀了你。”
温婉嗜血恐怖的眼神让墨瑶莫名的一瑟,本能的将自己往墨洵怀里又偎得近了一些。此时,他的怀抱最安全。而他身上的血腥气,正在帮她逐渐恢复力气。
“把东西拿来!”温婉扬声对身边的侍卫吩咐了一句。脸上,是一副极为看好戏的神情凛凛地睨着墨瑶。
墨瑶抬头看了看墨洵,却见他脸色已惨白如纸,就连一向润泽的嘴唇,此时也是暗无血色,想要抬手帮他擦去嘴角的血迹,却又无法提起半点力气,“宝儿,快止血。”他的血再这般流下去,必死无疑。
“我没事。”墨洵低头凝着她,眼里竟有淡淡的笑意,“瑶儿,你不问我,为什么我是清醒的?”
“我没有力气抬手,你的嘴角有血。”墨瑶摇了摇头,并未正面回答。若是此事是墨非凡动手,那么,宝儿暗算她还有可能。可如今他已经受伤至此,加上温婉恶毒的嘴脸,她还需要去怀疑什么呢?怕只怕,墨非凡也遭了温婉的暗算了。
墨洵依言抬袖拭了拭嘴角,却见一缕殷红赫然印于白色衣衫上。只苦笑着叹了口气,“瑶儿,难得我可以真正的面对你,却还是护不了你的周全。我真没用。”
两人正温情相视之时,却听一声‘砰’的重响后,随之一股腐烂的恶臭扑鼻而来。墨瑶转头看去。只见两个金衣侍卫拎了一只偌大的麻布袋子抖了开来。“哗啦啦”几声,那袋中一堆森森白骨砌在了地上,惊悚晃目,狰狞之极。
夏日原本闷热,这室中本不通气,此时大多数人已捂住口鼻撇开了眼。墨瑶极力摒住了呼吸,勉强压住了胃里的翻涌。可却是想要将头埋在墨洵胸前的力气都没有。
墨洵面色一变,伸手将墨瑶的脸揽在了怀里,厉喝一声,“温婉,你这个疯女人,你在做什么!”
“做什么?”温婉诡异一笑,挪步走到墨洵面前,硬是将墨瑶的脸给掰了出来,尖锐的指甲掐入了细嫩的肌肤中,沁出丝丝殷红。
墨瑶忍住痛,对墨洵使了个眼色。此时,她们必须与温婉耗时间。
“小瑶儿,你可知道,这堆让人避之不及的臭东西是谁吗?”温婉阴恻恻地笑了起来,眼光饱含深意,“你不如猜猜,这是谁?那骨头上,可有你熟悉的东西?”
墨瑶心里一沉,忍住恐惧仔细地瞥了过去,却发现那一堆疑似腕骨的地方,挂着一根细巧的丝带。丝带已辩不清颜色,可那个她亲手所系的水手结,却让她全身如置冰窖。
萍姨!温婉,她居然连萍姨的骸骨也不放过!
墨瑶紧紧咬着嘴唇,眼底的泪意再也忍不住,瞬间盈湿了眼眶。
“你不是去给她上香吗?你怎么不好好照顾她?你说我找金凤令找得那么辛苦,又怎会放过她?”温婉起身走向那堆骸骨,似在仔细研究,“你说,我该怎么折磨这堆烂骨头呢?她这个样子,能否投胎?”说完,眼神狠厉地瞪向墨瑶,“你是拿金凤令换她好生安葬,还是守着那块令牌,让她不得超生?”
“温婉!你这个毒妇!难怪爹不喜欢你!你才该下地狱!”墨洵垂首贴向墨瑶的额头,却见她额上已是一片滚烫。都怪他不好。若不是为了他,她又怎受此苦难?
他明明知道她在冷香苑,却为了不惊动墨非凡,没敢提醒她。生生地在她面前卸下了多年的面具。她受此打击早已不堪,却又被温婉这样的刺激。瑶儿,她一个弱女子,如何能受得住这般的连番重挫!他比谁都清楚,萍姨在她心中的地位。当年,她若不是为了萍姨的一句话,又怎会来到这西o山庄?
“瑶儿,瑶儿!”墨洵急急地唤着她,她脸上凄腕哀绝的神情,还有那正瑟瑟发抖的身体,让他心急如焚,恨不能代而受之。
“金凤令……”墨瑶凄然看着那堆白骨,极为艰难地吐出了三个字。萍姨,对不起。她到底该怎么办?真将金凤令交到这个女人手里?还是要她眼睁睁地看着萍姨尸骨不寒?
“铛”的一声重击蓦地响起,整个屋子里几堆土砾簌簌而下。轧轧声之后,那右首的石墙忽然轰隆开启。
几道刺眼的光芒下,一道墨色的身影缓步走来。直让温婉蹭蹭的后退了几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