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大人此言未免有失偏颇。”虽被刁难,江桓却是不慌不忙,面目平静道,“古往不曾有,不代表如今与未来不可以有。君不见,尔等如今所借鉴与展望的历史,都是过去之人所创造的么?人可以选择循规蹈矩,自然也就可以选择改变与前进。更重要的是,”他转过来朝着季c俯身,“陛下高见,卑职并未说过我等不曾得到人证物证,事实上,在机缘巧合之下,我等得到了不少至关重要的证据,而不像纪大人所说,只是道听途说,空口无凭。”
明明是想表现却被火速打脸,纪常顿时涨红了脸,“证据呢?江桓你说这样的话,总得先拿出可靠的证据吧,你可别只是逞强,朝堂之上,容不得你放肆说谎。”
“江桓不敢造次,”他面上不动声色,“但微臣敢说,只要诸位看了我的证据,必然能明白几分这事情的前因后果。”
这件事的牵涉毕竟太敏感,是以季c并没有让江桓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真相,而是转移了话题,说起了另外的事情――比如江南的收成和丰州的饥荒,朝臣都是聪明人,陛下既然发话了,自然也都顺着杆子往下爬了,几个直肠子的本还想要上前说些什么,也都被身边的人拉住了,他们朝着这些耿直girl/boy摇了摇头,示意他们不要在这个时候上前触什么眉头,否则不仅不会有什么好的结果,还会触了霉头。
就是愤愤不平的纪常,也被挡在了几个熟人身后。
而江桓只低调地朝着侍从示意,也不用说什么,那人便是理解了他的意思――他将轮椅推到了靠后些的位子,剩下的全部时间里,两人便是全然的低眉顺眼,一副乖巧的模样。
就连那几个朝着他怒目而视的朝官,当下也说不出什么能指责他的话。
果然不出他的所料,下朝之后没过多久,江桓甚至都还没能走出大殿的视线范围,就有太监急匆匆的朝他跑过去,说是陛下要召见他,同行的还有几个保皇一派的大臣,而高高在上的那位以及宰相大人已经在等着了。
舞台准备好了,那么接下来,就全是他的表演时间了。
在季c的示意下,江桓对着身边的侍从吩咐了几句,因为早有准备,是以很快,他的证据便被一一带进了房中。
而江公子的第一个证据,就是曾经的宫廷女侍,如今在醉欢颜中专门负责教导美人们礼仪的老师,泷泽。
泷泽是几年前宫中出去的近臣,当时位子不算高也不算低,伺候的也不是太贴身,又没有什么出彩的技能,一直不太得宠,但也没什么致命错处,也是因为她知道的太少,没有知道紧要秘密的途径和心思,她当时的申请出宫才那么容易被上面给通过了。
而江桓让她做证人,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她曾经在宫中的经历和身份。
当然,别人肯定是以为他的选择是因为这是一位宫中人,所以肯定对宫中的人都有所熟悉,也就是说,她应该是认识苏伦和郭蓉的。
估计这个时候如果纪常在,肯定得指着江桓的鼻子骂他,说他分明是随便找了个宫中出去的人,就说这是证人。
毕竟无法排除她其实不认识当事人但为了某些目的所以在瞎说的可能性,但她反正不是主要证人,而且江桓让她出场,也并不是想要用她的证据,毕竟所有证人他都摸过底,务必要让他的这场首秀万无一失。
是以对于这第一个讲述证词的人,他没有介绍,也没有责骂他直接上前讲述的行为――是的,在江公子还没介绍她的时候,她就直呼陛下,并自称奴婢,跪倒在了地上。
好在这人并没有长篇大论,只是直截了当地说出了自己的观点,一直到她说完了,赶在其余大臣开口之前,江桓才抱拳笑道,“陛下,这位就是我的第一位证人,泷泽。我想着这毕竟是第一个位证人,她说的东西您可以随意听听,毕竟虽然无关紧要,但也不排除可能会有什么重要的证据的可能性,您就当是听了个故事好了,毕竟我真正想请您关注的,是这个人的身份。”
他面容平静,完全没有自己正在指证这个国家的后宫掌权人的慌张模样:“经过调查,我偶然发现这位自名为泷泽的女侍,几年前曾经是兰笙殿下的侍从之一,三年前因为所谓的婚事所以被放出宫中,可在我的调查中发现,她在出宫之后,便是一直在醉欢颜工作,平日的工作便是教导礼仪,算算日子,他应当是出宫之后,没过多久便是成了这儿的指导。”
在场的几位都是保皇派――所谓保皇派就是,在新任皇帝是谁这件事出来之前,他们不会站在任何一边,不会对任何一位皇子有所偏颇。但也同样的,他们没法对某位皇子有过于鲜明的意见。是以江桓这话已落下,房间里竟是突然之间就沉默了几秒,几个大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竟是没一个敢在这种敏感时刻提问的人。
毕竟枪打出头鸟是规矩。
于是到了最后,开口提问的人竟然成了这件事的当事人,也就是在皇帝的眼神示意下不得不看向他的宰相大人:“看起来有些道理,但仅仅凭借这种层次的证据,你难道还想治罪不成?”
江桓摇了摇头,“当然不仅仅于此,卑职只是用泷泽女侍来起一个头,好让诸位有个心理准备。”
“哦?还需要做心理准备?”季c似笑非笑,“你倒是可以说说,我们得做好什么心理准备?”
“请恕臣有些冒犯,但臣是真心实意地建议,希望某几位能做好……”他抿唇笑的腼腆,“结痂的伤口被揭开的准备。”
第二位证人的名字叫做郭宝儿,是尚书府独女,也就是死者郭蓉认下的干妹妹。平日两个人也总是姐姐妹妹的互相称呼,看起来十分亲昵,郭蓉参加各方的宴会时往往也会带着她,但当然的,因为宝儿并不是亲生女,郭蓉的宠爱也并不相当于郭父的,是以两人的交际圈子并不相同,虽然宝儿借由郭蓉为踏板认识了一些贵女圈子中的人,但大多数人还是看不起她这种身份不正统的人的。
是以她的活动范围,多是在庶女之间。
她最乖巧和让人放心的一点就是,她并不因为郭蓉的宠爱而自视甚高。相反的,她性格圆滑,又极为聪明,即便是这些各自心思都极为深重的,难以相处的庶出女孩们,对她的印象也是极好。
郭父其实极为不赞成郭蓉养着一只这样聪明但很有可能会反咬一口的白眼狼,但郭宝儿实在是乖巧聪慧,很讨郭蓉的欢心,再加上她曾经救过郭蓉,郭父又是个官,不好在女儿面前明着忘恩负义,是以他只能想办法,用些阴私手段将她除去了。
而郭蓉死了,护着她的人没了,在这种情况下,即便知道女孩是无辜的,郭父的怨愤还是大半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迫不得已之下,她只好找上了季明和的人。
郭宝儿当时还是极为受宠的。而奠定了她在圈子里地位的,是在她受到流玉侧君委婉的表达喜爱以后。有流玉这样的身份铭牌,自有趋炎附势的人会凑上来让郭宝儿使唤。
只是流玉侧君是季明和的父亲,身份敏感,照理来说,宝儿不应该有这个资格出场作证。
可江桓应该不会犯这样愚蠢的错误吧?
不等各位大臣多想,江桓已经自己揭露了答案。
“诸位,容我介绍一下,这位是死者郭蓉所认的妹妹,郭宝儿,她们姐妹二人的感情之好众所周知,虽然由于某些大家都明白的原因我并不太想用这名证人,但她直言有关键性的证据,而我也赞同她的说法,所以我才给了她这个陈述的机会。希望诸位能听完她的陈述,再决定我的决定是对是错。”
季c没答应,也没反对,只是朝着郭宝儿看了一眼,示意她开口。
郭宝儿的证词里没有对任何人做任何的指证。事实上,她只是简单地讲述了她的姐姐,也就是郭蓉这几天都做了些什么,又买了些什么,诸如此类,全是日常。
而纵观这样的日常里的谈资,出现的频率最高的名字,正是柳如朝。
郭蓉疯狂地迷恋着柳如朝。
她的书房里全是这个人的画像,笔笔画画起转承落都是认真的勾勒。就是与郭宝儿在一起的时候,她们两人的话题也没有离开过如朝。
这证词说关键,的确关键。毕竟郭蓉如果真的这么迷恋柳,那么凶手的杀人动机也就得到了解释。只是说要决定性,他总觉得还是差了那么一点。
而截至到此刻,他所说的两位非决定性的,只是用来抛砖引玉的普通证人,已经牵扯到了两位侧君。
季明和简直是“刚正不阿”,连自己娘亲都不通融。说是怀疑就是怀疑,一点情面都不给。
不过大臣想的却不同,毕竟在他们眼中,季明和不过是个纨绔,所以江桓这样不留情面的举措,显而易见的被当做了对皇帝的示好。
不偏帮不做情面,衷心皇上。不用过多赘述,臣子们就看的出来,这是一枚多么主动与诱人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