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明河若有所思地看着司空摘星半晌,不欲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叶孤城本来就很厉害,而且他真正厉害之处,只怕现在无论是司空摘星还是陆小凤,都想象不到。
司空摘星似乎也不愿和这个看起来是站在叶孤城一方的人讨论太多,两人相互打量片刻,竟然同时开口说道:“你……”
司空摘星哈哈大笑,大方说道:“你先说。”
苏明河点头,问道:“你可知前段时间陆小凤等人离开山西,是去了哪里?”
司空摘星点头,道:“我当然知道。”
苏明河盯着他笑得跟狐狸一样的笑容,问道:“可以告诉我吗?”
司空摘星点头,道:“去找霍休了。”
“找到了吗?”
“没有。”
“为何又回山西?”
“因为陆小凤认为唇亡齿寒,阎铁珊身死,独孤一鹤都出现了,霍休不会置身事外。”他眨了眨眼睛,笑道:“只是想不到青衣第一楼竟然就在珠光宝气阁后山上。”
“霍休就是青衣楼的主人?”
司空摘星点点头,又说道:“这人和陆小凤多年相交,若不是出了此事,真让人难以想象,他竟然有那样传奇的出身。”
苏明河武侠小说看得多了,倒是不觉得有多么传奇,只是微微眯眼,想了片刻,又问道:“你可曾潜入过青衣第一楼?”
司空摘星笑道:“你告诉我的当晚就去了,结果险些脱不了身。第二天陆小凤和花满楼再去,竟是一点机关都没遇到,毫发无损地回来了。”
苏明河一笑,道:“因为陆小凤比你懒。”
司空摘星得意点头,道:“完全没有冒险精神,竟然完全按照楼里指示走。”
苏明河微笑,又问:“那他们现在呢?”
司空摘星哈哈大笑,更加得意地说道:“原来也有你不知道的事。”
苏明河摇头不语,后面的情节他差不多都记得了,谜底慢慢揭露,幕后boss一个接一个浮出水面,陆小凤完胜,名震江湖。只是,这都是书里写的,现在看来,真正完胜的,该是叶孤城了。
司空摘星见他不接话,反而一五一十将陆小凤那日在青衣楼中所见慢慢道来,说到真正不思进取的原来是那金鹏王,陆小凤已经开始怀疑他们。司空摘星停了下,问道:“你可知怎么判断那金鹏王是否是真的?”
苏明河刚想点头,就对上司空摘星闪烁的眼神,笑道:“不知道。”
“呸。”司空摘星似乎不信,但还是继续说道:“皇家直系血亲,都有六根脚趾。”
苏明河点头,问道:“那个丹凤公主呢?”
司空摘星笑道:“她自然也该有。”
“她有吗?”
司空摘星神秘一笑,道:“不知道。”他的目光飘向远处,静静说道:“我们找不到她了。”
找不到她的意思可以有很多种,她遇到了危险,或是她知道自己阴谋败露躲了起来。看司空摘星那表情,根本就是已经将她划为第二种了。苏明河稍稍有些兴奋,越来越接近结局,也就是说或许离他穿越回去的日子越来越近。
握紧双拳的时候,苏明河除了激动,还多了一分说不清的感觉。他抬头看向司空摘星,突然笑道:“上官飞燕总是神神秘秘,现在连上官丹凤也这样。陆小凤和花满楼,还真是一对难兄难弟。”
不知道这句话中哪一句触了司空摘星的逆鳞,他突然板起脸来,认真说道:“花满楼和那只小鸡是不一样的。”
苏明河哈哈大笑,道:“下次再去找霍休,记得叫上我。”
陆小凤又离开了,苏明河一边计算着时间,一边朝叶孤城那里走去。如果估计不错的话,陆小凤这一次回来,就该约战霍天青,然后真正的老狐狸霍休就该浮出水面。他开始本来还挺担心,自己该怎样混进青衣楼。可是现在既然知道叶孤城才是青衣楼真正的第一人,也就放心了许多。
最后一幕,结束在小楼中。也就是说那传送阵,很可能开在小楼中。苏明河自己不太敢夜探青衣楼,但若是和司空摘星等人一起,胆子就能壮不少。想到叶孤城的计划,想到自己或许见不到他胜或是败,心中还是有一点点遗憾。人总是感情动物,相处久了多少有点舍不得。况且叶孤城着实对他不错。
清风拂面,苏明河突然失笑出声――究竟是不是通关就能穿越回去尚是未知之数,自己悲秋怀春地也太早了点。
叶孤城难得不在府中。
苏明河也没问叶孤城手下他去了哪里,绕了一圈找不到人便自回了客栈。掌灯时分有人来请他吃饭,苏明河本以为是叶孤城回来了,等上了马车到了地方才发现,珠光宝气阁虽然死了主人,沉闷许多,但却依然富丽堂皇,不失气势。
苏明河站在水阁之中,看着一碧如洗。此时荷叶田田,比之他们第一次来,已经茂盛许多。
“待得花开之时,莲华满池,碧波摇曳,观之足可以让人凡尘俗世,恨不能老死在此。”霍天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苏明河微微一笑,说起来总是要比做起来容易些。恐怕会有这样的想法,也就只是那一瞬间罢了。等到满池花谢,良辰美景不在,男人心中,又满是天下,权利,财富,武功……哪里还记得曾经的浮生半日闲。
霍天青似是知道他心中想法,缓缓走到他身边,双手撑着鲜红的栏杆,轻轻地有节奏地敲打起来,似乎是在思考什么。
苏明河侧头看他,霍天青年轻俊美,身材颀长,虽长期练武不怠,但并无多少粗野外露,反而一身锦衣,显得儒雅高贵,实乃浊世翩翩佳公子一名。加上他武功又高,在武林中地位也高,只怕这样一人,要让旁人倾心,甚至连钩钩手指都不需要,便有人抢着投怀送抱了。
“珠光宝气阁是阎老板毕生心血所在。”
苏明河摇头,道:“半生。”
阎铁珊前半生,可是金鹏王朝大内总管,经营的,也都不是自己的财富。
霍天青一笑,继续说道:“陆小凤已经离开山西。”
苏明河道:“我知道。”
霍天青眼望远处,似是自言自语,又似是说给苏明河听:“当一个人从一生下来开始,便站得比旁人高些,你说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他不等苏明河回答,又继续说道:“但是站得高的代价,便是从很小时候开始,便要付出比旁人更多。两岁习武,日日不怠,可在我父亲眼里,商山二老始终才是他正统传人,我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随便养养的纨绔罢了。”
苏明河有些惊讶,问道:“你不是天禽老人唯一的儿子吗?”
霍天青哈哈大笑,笑声直冲云霄,竟然带上一些癫狂之意,似乎刚才苏明河说的是件极其有趣的笑话。良久笑声方歇,他颇有些自嘲地说道:“儿子,又怎比得上武学的传承和门派的发扬光大重要。”
苏明河有些懂了,武林高手的二代传人总是会有的烦恼,无法盖过父亲,永远顶着xx的儿子的称呼,上面还有两个比自己厉害很多的师兄,对于骄傲如霍天青这样的人,确实十分难过。更何况天禽老人虽是他的父亲,天禽门最后却并没有交到他的手上,只怕他更加忿忿不平吧。
他不知道霍天青是否需要别人安慰,或者只是知道死期不远,所以想要发泄一下。苏明河思索片刻,开口对霍天青说道:“比起努力一世,却始终在做无用功,爬不到你这样高度的人,你其实很幸福。”
霍天青眼神凌厉,冷冷说道:“和庸人相比,是懦夫所为。”
苏明河叹了口气,终于明白自己和他们最大的差别在哪里了。武侠小说里的很多人,不论主角配角,总是卯足劲朝上钻,只有站在最高点,才是他们人生的完满。所谓的不想当元帅的兵不是好兵什么的。不过回头一想,就算受过现代教育的自己,不也是曾经试图爬到高处,妄想着和那人并肩而立吗?
苏明河觉得今天出门前真的应该查查黄历,今天见到的所有人,一个比一个更让他觉得郁闷。最后的霍天青,更是让气氛压抑到了极致。
两个人再无话可说,只好一起满池碧绿,想象荷花盛开的景象。
苏明河突然觉得,整个珠光宝气阁待客之道都颇有问题,上次是客人到了很久主人珊珊来迟,这次是客人主人都到了很久,菜珊珊来迟……
他突然有点后悔,早知道就在叶孤城那里等他回来好了,至少在那里,说声吃饭,饭菜可口不说,上得还很迅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