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对二
温君玉疼得额上都出了汗,他掀起裤脚,发现脚踝已然肿成了大馒头,碰一下钻心的疼。他从小到大都被人捧在手心里,何曾受过这样的罪,偏巧和他在一起的人却是不熟悉的人,也不好意思呼痛求助。
他以为阮清风会在紧要关头救出他的,谁想会发生那样的变故,原本还为没有听从慕大人的话后悔,没想到……以为必死无疑的那一刻,北狄的六皇子突然出现在马车里,带着他安然脱险,马车砸到水面四分五裂的巨大冲击让他脸都吓白了,他本身不会水,若是不得六皇子相救,死得一定很凄惨。
温君玉紧走两步,脚疼得他蹙起了眉头,终于还是忍不住开口,“六皇子殿下,可否停步,君玉实在走不动了。”
宗衍脚步一顿,缓缓转身,见温君玉眼带抱歉地看着他的脚,心下了然也更窝火,走到他面前迎着他期盼的水眸,不客气地抬起他的下巴,冷冷道:“我的卿卿现下不知何处、生死不明,本皇子没心情怜香惜玉,也不想带个累赘,若跟不上就自便吧。”
如此暧昧的动作某些人经常做,所以当听到这番话的时候温君玉着实怔愣住了,如此巨大的落差让他的心情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等他回神,宗衍早就走远了。
不顾自己的脚疼,温君玉艰难地跟了上去。
不管他在身后跟得如何艰难,宗衍完全没心思理会他,他的心里浓浓的担忧和懊恼。他没想到马车里竟然只剩下温君玉一人,即便落入水潭在水下找了好几遍也没有发现他的踪迹,听那温君玉说卿卿提前跳下了马车,那为何在崖边没有发现他的身影?是有人在其中作梗还是这水潭四通八达流向了别处?
一定要尽快找到他!想到他的卿卿此刻虚弱的躺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心就疼得刀割一般。至于温君玉,他没救到自己想救的人,若任凭这人死在这里那就是以一个死人去换了卿卿的命……卿卿,我暂时积点德,来换你的平安。
慕宣卿这会儿完全不知道有个人正在满山谷的找他,他一个激灵睁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幸好还活着……外面哗啦啦下着雨,他已经不在原先坐的地方了,眼前这个能遮风挡雨的斜斜的洞口该不会是那个纪封玄带他过来的吧?正想着,纪封玄就抱着一堆草进来了,拿着打火石搓了半天也没点儿火星冒出来。
慕宣卿冷得要命,转转眼珠,决定不跟自己的身体过不去,他还想活得好好的见到宗衍呢!他清清哑得不像话的嗓子,冲纪封玄道:“纪封玄,我来生火,你把那打火石给我用下怎么样?”
纪封玄看他一眼,阴沉沉的,“本皇子再狼狈,也是青阑的三皇子,你就是这么跟我说话的?”
“呵,三皇子,那你有把我的身份放在眼里吗?我们彼此彼此,互看不顺眼就不要再说那些客套话了。”慕宣卿端坐在原地,脸上挂着讽刺的笑。
“知道本皇子看你不顺眼就好……”纪封玄忽然愣住了,这人刚才说什么,他也看本皇子不顺眼?大婚之前他的伤心仿佛还历历在目这么快就不在意了?眼前掠过慕宣卿和另一个男人走在一起的画面,他忍不住恶毒道:“本皇子道你是怎么,原来是移情别恋、攀上别的高枝了,可惜了,那北狄六皇子在宫中也是不得势的,你巴结错人了。”
慕宣卿眼角一跳,“是啊,那也总比横刀夺爱强是不是,纪封玄这下你该放心了,我慕宣卿不会再死巴着你不放了。”
纪封玄气得喘粗气,一扬手把打火石扔了过来,慕宣卿接住,拖着沉重的身体开始把洞内的杂草枯枝都捡过来。
“慕宣卿你别忘了,你是青阑的人,不能做叛国的事儿。”他是不晓得慕宣卿和那六皇子是怎么回事,但极少会有人喜欢这么一张吓人的脸,更何况还同他一般是皇子,那人一定是在利用他,可笑他还当真以为自己有了靠山。
“你现在不也在北狄,别说多余的话,我做的事都跟叛国无关。”他又不知道青阑的国家机密,想叛国也没那本钱,再者,他不觉得帮了百姓跟叛国扯得上关系,战火纷飞烧得还不是老百姓的房子、老百姓的家。
“你知道最好,”纪封玄也没说带他回青阑的话,没有找到子忍,他也是不会回去的。看着拢到一起的草堆冒出了青烟,很快火苗就烧起来了,纪封玄脸抽了抽,“连这堆子破草也跟本皇子做对!”抬起一脚把他抱回来的那堆草踢了出去。
“……”慕宣卿没理他,湿了的草能点着才怪,到底是打小生长在宫中的皇子。他靠坐在火堆边暖着身体,冷热交替,他不由自主地打了好几个寒颤,头也更重了,这具身体在这么长时间的颠沛流离之下已经不似刚开始那样的娇贵了,但又受伤又泡冷水,在这样的天气下身体再强健的人也受不住了。
要搁纪封玄原来的性子,他能容得下本国的祈天者跑到别国去?最起码也得严词振振让他回去,阑帝对于祈天者的看重这是人所周知的。可是他大婚之日弄出那些岔子,不远万里找的是心上人而不是祈天者,这事已经让父皇大失所望,他不在的这些日子,其余几个兄弟不知道会怎么编排他……可是要他在明知子忍的境况下还要去做别的事,他办不到!
纪封玄想到在逸雪城客栈听到的一切,又恨得攥起了拳头,“慕宣卿,你和子忍在一起,他有没有说什么?”
原本他笃定子忍爱的是他,和阮清风在一起是被逼迫的,可是客栈的那些夜晚……他刻意挑了他们隔壁的厢房,不该听到的也全都听到了,他选择了跳崖这条路,就是想让所有人以为子忍死了,这样就不会有人打扰他们了。
“……你觉得我说的话可信吗?”实在是不想参与到那些人莫名其妙的事情当中去,这纪封玄还真是可笑,以他们三人当日的关系,该问他这种话吗?而且自己现在头晕脑重,没精力应付他。
纪封玄病急乱投医,歇了。
如何应付一个发了狂的男人,前提是还要全身而退?只要在悬崖上看满地的鲜血和死状凄惨的尸体就够了。阮清风本就在江湖上出了名的,面对他拿妖人不得不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觉察到不对的时候非常可耻地溜了,反正他的目标是六皇子,眼下人跳崖了,没必要冒险对付一个他对付不了的人。
阮清风另外调了人马来,自己先带着剩下的人下到悬崖去找人。没想到这悬崖下还别有洞天,虽然正中是一个水潭,但通往不同的地方,好消息就是,马车的残骸他们找到了,暂时没有发现任何人的尸体。
阮清风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心里暗咒这鬼天气,原本可以找到的蛛丝马迹在雨水的冲刷下早就无影无踪了。
忽然一个手下指着前方不远处道:“主人你看!”
阮清风抬头,瞬间心下一喜,掠过去把那挂在枝头上的布条攥在手里,“这是玉儿的衣服,应该是他系在这里的!”自己给他亲手购置的衣服怎么会不认得,看来玉儿平安无事,只不知跟他在一起的是不是宗衍。
心中忽然腾起一股不妙的感觉,阮清风急道:“赶快,加紧寻人!注意有没有类似的指示!”
又是一个岔路,宗衍皱眉,这样找何时才能找到卿卿?温君玉系下又一条标志,一瘸一拐地走到宗衍身边,此时他的衣服下摆早已残破不堪,冷风顺着裤腿灌进去,不自觉地一直打着哆嗦,宗衍可没有耐心等着他把衣服弄干。温君玉轻声道:“他们顺着标志一定很快就找到我们了,六皇子不必担心。”
声音微哑,带着虚弱,衬着湿透了的衣衫、受伤的脚踝,丝毫也不显狼狈,反而格外惹人心疼爱怜。
偏偏宗衍满心满眼都另有他人,对他是视而不见,反而听他这话十分不入耳。他开始担心慕宣卿别是落入想要自己命的那些人手里,脚下步伐更快了。
温君玉见宗衍始终不理睬他,心下黯然,这还是第一次有人这么厌恶他,他不知道到底哪里出了问题,难道是因为慕大人的缘故?北狄的六皇子和慕大人……上次在客栈也是百般相护,真如自己所想……
“六皇子,慕大人跳车在前,若是与我们一前一后掉落,那水潭并无急流,慕大人也应该就在附近,然而我们并未发现任何人的行踪,说不定慕大人还在悬崖之上,只是当时六皇子太过于忧心所以没有注意到。崖上有歹人袭击,君玉担心会有危险。”
温君玉这话有些道理,但宗衍潜意识里不想离开此处,他知道,若是慕宣卿提前跳下马车,看到自己跳崖救他定会出声制止。
“六皇子为何……”
“玉儿!”阮清风惊喜的声音制止了两人的脚步,也打断了温君玉未说出口的话,紧接着温君玉的身体被一把抱起,“可找到你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