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城这几日的天气如脱缰的野狗, 干脆地放弃了春天的缓冲,直接加速进了夏天。
江晚晴半夜是被热醒的,睁眼看了天花板两秒,想动身找杯水喝,这才哭笑不得地发现了卧室里的人形加热器——严教授。
这两天项目课题的任务很重, 严教授连续一周都是每天十六小时的工作节奏,直到昨天才刚能休息。
这时候, 他揽着江晚晴的腰,头埋在江晚晴的颈窝里,呼吸拂在江晚晴后颈。
天气渐暖, 厚重的窗帘总是给人带来憋闷感, 因此卧室只挂了纱帘,月至中天, 朦胧的光温柔地氤氲这一方天地。
江晚晴借着月色打量了严修筠两眼, 看他无可挑剔的五官。
疲惫给严修筠的五官带来了一些难能可贵的岁月感, 不过就这么看去,这个男人连睡着时候的模样都近乎深情。
那些不曾相见的岁月像是磨去了他少年时代最后的锋芒,最后呈现给了她这样一个近乎完美的人。
她一直都是对他一见钟情。
江晚晴借着月色看了他许久,在他额上印下一吻, 小心翼翼地把自己从他那明显缺乏安全感的拥抱里抽出来,准备去找杯水喝,给自己降降温。
然而她一起身,毫无防备地朝床尾看了一眼,险些被吓出心梗。
江晚晴猛顺了两口气, 才控制住自己没在黑夜里撕心裂肺地叫出声来,直到她靠深呼吸驱散了被吓到浑身麻痹的恐惧感,稳定了她瞬间飙升的肾上腺素,她才看清这个黑夜里吓死人不偿命的q版幽灵——严天意。
天气渐暖,江晚晴晚上有点儿失眠,因此这几天睡觉都开着门保持空气流通,而严天意借助这个便利溜进了爸妈的房门,不声不响地把自己往床角一戳,不吵不闹不说话,就这么看着。
严天意可爱的外表和超高的智商在黑夜里毫无用武之地,被夜色一视同仁地化为了“鬼啊”的中肯评价——反正无论从哪个角度看,轮廓都很像《咒怨》里那个神出鬼没的小孩儿。
他可能只是在用自己的行为、表示对他爹严教授残暴统治的无声抗议,但是没想到弄巧成拙——他爸睡得人事不知,而他刚认回来的亲妈险些要去拨120。
严天意没想到自己险些把亲妈吓出心梗,一瞬间就怂了。
他设想中惨无人道的嘲笑,光腹稿就打了七八遍,没想到,目标对象不对,这样的变故让他有点儿害臊又有点无措,只能臊眉耷眼地站在原地,企图萌混过关。
在自己是个“后妈”的时候,江晚晴对待严天意的第一反应永远都是“讲理”,而发现自己的身份升格成了“亲妈”时,江晚晴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可能有点儿暴力基因。
她用两秒钟时间,在脑子里呼啸而过地质问过自己“请问这崽子是不是可以直接打”和“怎么殴打崽子才能让他不再无理取闹且长记性”等诸如此类的问题后,才深吸了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
“天意!”她低吼了一声,转身看看仍然没醒的严修筠,发现对方没有醒来的意思,这才崩溃地继续低声问道,“你这几天到底在和你爸闹什么?”
是的,严天意小朋友这两天的心情如春花秋月一样浮动。
前几天,江晚晴在实验室楼下等严修筠和严天意来接她下班,从楼上远远看见这父子俩用一副“我们正在吵架”的表情走了过来。
江晚晴觉得这不好,赶紧下了楼去,结果一打照面,这父子俩像表演变脸似得,齐刷刷地换上了和颜悦色的面孔,弄得江晚晴莫名其妙。
而这样的场景,在昨天,他们一家三口出去吃饭的时候,就又发生了一次——江晚晴只是中途去了趟卫生间,再回来的时候,桌上一大一小的表情已经不太对了。
江晚晴由此确定,这父子俩一定在一些她不知道的问题上产生了严重分歧——两人充分表达了意见,但是没有达成任何协议。
而根据严天意这么不依不饶、连半夜都来蹲床角的奇葩作风,江晚晴推测,在这个问题上,严教授可能站了上风——严天意明显是来找严教授无理取闹的,结果意外的,吓到了半夜准备找水喝的江晚晴。
面对江晚晴的灵魂质问,严天意抿了抿嘴,没说话。
他迈着小短腿一溜烟儿跑了出去,在江晚晴一头雾水地表情里,又“哒哒哒”地跑了回来,谄媚而讨好的,递给江晚晴一杯水。
江晚晴:“……”
她觉得郎玉堂给这他排脑积水的时候一定引发了什么变异……这孩子已经要成精了。
而严天意发现江晚晴心不在焉又迫切地,把自己递上去的那杯水喝下去的时候,已经单方面认定他妈“大人不记小人过”,和好如初了。
于是他在夜色里笑得越发谄媚,殷勤地帮江晚晴把喝空了的被子放在床头,甚至还卖萌不要命地伸出小尾巴摇了摇,蹬着小短腿儿奋力爬上了江晚晴的床,往江晚晴怀里一窝,十分臭不要脸的摆出“宝宝要睡觉”的粉饰太平姿态。
江晚晴顿时没辙了。
因为那场变故,江晚晴全然错过了严天意的婴儿时期,虽然她知道,带大一个随时会饿又只会用哭表达不满的孩子绝对不是温馨而是灾难,但是抱着孩子安静的睡着这种经历,她身为母亲,一次也没有经历过,这又未免是一种遗憾。
严天意这鬼精灵大概就是利用了她这一点遗憾的心理,在卖萌要求抱着睡这一点上,几乎不遗余力。
江晚晴只好往里面缩了缩,无奈地伸手抱着他,以防他掉到床下去。
四周重新安静下来,均匀的呼吸声和睡意似乎会传染,江晚晴很快再次进入梦乡,忽略了“严天意到底在闹什么”这个要命的本质问题。
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严修筠已经起了,严天意也已经不在床上了。
江晚晴看了看床头的时间,发现距离闹钟响起还差了十几分钟,她关掉闹钟,在床上赖了两秒,突然想到严天意半夜时候的奇葩行径,心里动了动,轻手轻脚地下了楼。
江晚晴家的餐厅和楼梯有一个小小的转角,餐厅里的人第一时间是看不到楼梯上下来的人的。
严天意背对着楼梯的方向坐在椅子上,两条小短腿一晃一晃的,严教授则在厨房里给他煎鸡蛋。
“你跟我妈说了吗?”
严教授头也没回:“没有。”
严天意一脸严肃地和严教授交涉道:“你对自己有信心一点好不好严教授,反正我妈已经抛弃过你一次了,最坏也就是再抛弃你第二次,你有什么可怕的呢?不要怂,正面刚!”
正在听壁脚的江晚晴:“……”
请问这孩子是直接打吗?在线等,挺急的。
严修筠理都没理他。
严天意讨了个没趣儿,在他爹看不见的角度转了转眼珠儿,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哎~爸,其实你跟我的想法是一样的吧……严教授请您控制好自己的表情,我不想看到一个大人被戳穿后的恼羞成怒。”
严教授风度翩翩地给煎蛋翻了个面儿。
严天意得寸进尺地乘胜追击:“所以啊爸,我这是给你台阶下,你现在跟我妈讨论一下儿这个问题,你完全可以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严修筠正在给煎蛋装盘:“然后呢?”
“然后……”严天意晃了晃脑袋,“你好我好大家好,我们一起努力构建和谐家庭!”
严修筠在严天意得意忘形的笑容里端着煎蛋回过身来,对儿子笑了一笑,笑得他生出了一种不祥的预感,而后,严修筠的视线越过了严天意,朝着餐厅和楼梯的转角处道:“晚晴,你起床了吗?”
严天意的表情顿时像被鸡蛋噎着了。
被点名的江晚晴只好从转角儿处走出来,轻咳了一声,给他们留面子一般地欲盖弥彰:“刚起,刚起。”
严修筠笑了一笑,朝江晚晴走过来,揽住她的腰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记,拍拍她的手:“去洗漱,我热了牛奶。”
江晚晴被他自然而然的亲昵态度糊了一脸,像个顺毛的猫一样,扭身跑了。
她回来的时候,天意已经暗搓搓地夹紧了自己的小尾巴,仿佛对早餐产生了超乎寻常的兴趣。
直到他们一起开车把严天意送到了学校,准备掉头去平城大学的时候,江晚晴才一把按住了严修筠的手,挑眉摆出一个“坦白从宽”的表情:“天意这两天到底在闹什么?”
她在那段漫长的阴谋里学会了两件事,一件是“爱”,一件是“相信”,反正,再遇到模糊不清的问题,她绝对不会再放任自己朝莫名其妙的方向猜来猜去,而是单刀直入的,去问知情者。
而现在这个知情者就是严修筠。
严修筠听到她这么直接的问题,顿了一下儿,随后在路边不碍事的地方停了车,干脆的熄了火儿。
这个行为显然挺郑重的,江晚晴不由微微睁大了眼睛坐正了身,等着听他到底要说什么。
而严教授把车靠边停了,伸出手指若有所思地敲了敲下巴,不知从何说起地思索了几秒,才轻轻叹了口气:“天意在学校有几个小伙伴,这件事你知道的吧?”
哎?
这个走向好像不太对?怎么话题突然变成了天意的小伙伴?
而天意还让严修筠跟自己说,有什么事情,是一个男孩子敢和爸爸说却不敢和妈妈说的呢?
他早恋了吗?……不能吧,他才不到六岁!!!
江晚晴的脑子里一瞬间刮起了风暴,立刻从悬疑剧情女主角模式切换成了担心孩子的紧张母亲。
严修筠握着她的手拍了拍,像是示意她放松:“你记得那个叫袁影的小姑娘吗?”
江晚晴点点头:“知道啊。”
这小姑娘是个艺术天才,小小年纪就举办过钢琴巡演,独立创作的画作在欧洲的画展上拍出了百万欧元,而且语言天赋超高,六岁的年纪已经精通多国语言。她跟着严天意来家里一起学习的时候,江晚晴亲眼看见过这小女孩儿熟练用四种语言查资料的样子。
哎?严天意和这个小姑娘……有什么要通知我的情况吗?
江晚晴回忆了一下儿袁影洋娃娃一样的外形,突然觉得这其实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她居然在一本正经地思考这个问题,她的脑子最近可能开始不正常了。
江晚晴显而易见的在神游,而严修筠的下一句话却让她有点儿找不着北。
“袁影还有个妹妹,今年两岁了。”严修筠回忆了一下,“好像叫袁彤。”
两岁……
不知为什么,江晚晴的脸色一瞬间有点儿僵。
严修筠似乎没有猜到江晚晴胡思乱想了什么,说到这儿突然在袁影的话题上打住了,又说道:“还有一个和天意玩的不错的小男孩儿,叫崔子羡,你知道吗?”
江晚晴僵硬地再一次点点头。
……这个小孩儿是个四国混血小帅哥儿。可能也正是因为父母的亲缘关系远,造成了他智商非凡,他的非凡天赋体现在物理上,小小年纪已经在教授级别的老师辅导下发表过论文,听他父母的意思,他现在已经开始着手申请美国某几个大学的物理系特别班,不出意外的话,他十几岁就能拿到研究生学位了。
这小孩儿和严天意关系非常好,比袁影到家里来的频率高多了。
可是……这怎么还有小男孩儿的事儿?
江晚晴有点儿凌乱。
而严修筠继续道:“崔子羡的妈妈又怀孕了,听说是个女儿,预产期在今年五月份。”
江晚晴:“……”
???两岁的就算了,没出生的算怎么回事儿?
严修筠看到江晚晴愕然的表情,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夫人理解的方向有点儿歪,决定不再绕弯子,努力把谈话的主题掰回来。
“你想到哪儿去了。”严修筠哭笑不得地拍了拍江晚晴的手,“严天意这两天就在闹这个——他关系好的小伙伴们,几乎都有弟弟妹妹,要么就是爸妈在准备生二胎。”
江晚晴被戳穿了天马行空的胡思乱想,第一反应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否认:“我没多想,我也是在想这个问题……二胎……二胎?!”
严修筠看她终于回过神儿来,哭笑不得地摸了摸她的头发,点点头:“是的。”
结合他之前所说,江晚晴迷糊地转了一下她跑偏的脑子,也哭笑不得起来:“所以天意这两天闹别扭,是因为他……想要个弟弟或者妹妹?”
严修筠点点头。
这么解释,江晚晴终于能理解一点儿。
这几天严天意似乎确实在疯狂地暗示这个问题。
小区里的流浪猫生了四只小猫儿,严天意给他们起了四个名字——哥哥、大妹妹、二妹妹、三妹妹,然后每天缠着江晚晴去看。而江晚晴看了三天,只发现了一件事——那个被他叫成“三妹妹”的橘猫,其实是公的。她和严修筠都是生命科学界人士,此时,她却对儿子的生物学常识产生了深深地担忧。
大嫂任诗琳从英国打来电话,说近期会带着charlotte和catherine回港府探亲,中途也会在平城停留两天。严天意听到两个姐姐的名字就来了精神,疯狂地跑来和江晚晴讨论了一下儿charlotte小时候欺负catherine的“趣事”,临了对charlotte的行为表示了神往,而江晚晴刚刚经过傅修明这个神经病的洗礼,生怕傅家再出现什么兄弟阎墙的要命事件,干脆地对严天意进行了一番姐弟间的友爱教育。
严天意经过以上两次事件,被江晚晴的歪楼能力驯服了,于是放弃了和江晚晴交换对的眼神儿,转头去折腾严教授了。
这才有了如今一幕。
其实,严天意的想法还没有到无理取闹的地步,只不过……
江晚晴有点儿伤感又有些无奈地摊了摊手:“我的情况……你知道的。”
那起车祸对她的生育功能没有造成完全损伤,严天意虽然是早产,但是总算顺利存活。
但是郎玉堂考虑到她伤情的严重性,并不建议她生第二个孩子。
江晚晴一开始“不孕不育”的认知完全来自郎玉堂,而她自己也接受了这个事实。在她恢复记忆以后,郎玉堂觉得没有必要隐瞒了,也干脆对她和盘托出。
这样说来,按照常理,江晚晴完全可以再生一个,但是这个想法被严修筠立刻否决了。
“晚晴,我们不需要第二个孩子。”严修筠说,“如果这件事会给你带来风险,那么它就不在我的考虑范围内。我告诉你严天意的想法儿,只是不希望再有什么会让你不开心的猜测。而这件事,我从一开始就做好了决定——我想携手共度一生的人是你,这种想法,无关我们有没有孩子,有几个孩子。”
这话说得太动人了。
江晚晴克制不住地去拥抱他。
可是还没等江晚晴组织好语言,她的手机就非常煞风景地响了起来。
而手机上那个闪烁的名字也挺煞风景的——是郎玉堂。
江晚晴叹了口气,把手机接起来:“小舅,你——”
郎玉堂的咆哮声已经从电话那端迫不及待地挤了出来:“江晚晴!我跟你说过什么?!你现在就给老子滚到医院来!”
江晚晴被他吼得耳朵嗡嗡响,不得不把手机拿开点儿,而显然,严修筠也听到了郎玉堂的吼声。
“怎么回事儿?郎玉堂你吃火、药了吗?”
“没吃□□我也快炸了!!”郎玉堂的吼声显然是一鼓作气,“我现在就拿着你的体检报告单!上面显示你怀孕了是怎么回事?!”
江晚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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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个小时后,严修筠和江晚晴开车赶到了医院,见到了郎玉堂,和……“怀孕的江晚晴”。
孟采薇就是来医院做个体检,因为检查的内容有点儿……所以她干脆用了江晚晴的名字。只不过她忘记了,江晚晴的小舅郎玉堂就在这家医院,而她自己也被抓了个现行。
孟采薇生无可恋地抬起头,向江晚晴露出十分尴尬而讨好的一笑:“晴晴……呃,严教授。”
江晚晴觉得自己脑容量有些过载,低头看了孟采薇一眼,又把郎玉堂揪过来,难以置信地看了体检报告单一眼,当着郎玉堂和严修筠的面,愣是没把原本准备好的那句质问问出口,而是果断地把两个男性都揪出了病房。
“怎么回事儿?”
郎玉堂揉揉额头:“今天一个原来我们科室的护士来告诉我,有个叫‘江晚晴’的病人,查出了怀孕,体检报告单就在他们那儿,打电话通知病人,结果病人要咨询人工流产。”
江晚晴愕然。
而严修筠立刻知趣地回避了:“我出去一下儿,你们先说。”
郎玉堂看他出去,才把话说完:“我还以为是你怀孕了,所以把电话儿打到了你那儿,然后在取体检单子那儿等你,结果,没等来你……把她等来了。”
江晚晴无力扶额。
她大概猜出了怎么回事儿,不能跟郎玉堂多说,暂时也没想出什么好办法,于是干脆拿郎玉堂当妇产科大夫使唤:“她情况怎么样?身体有其它问题吗?”
“妊娠七周,有点儿营养不良——估计她最近胃口不怎么舒服。”郎玉堂说,“总体没大毛病。”
江晚晴松了一口气,转身折回了病房,看了孟采薇一眼,长叹一口气:“跟你家扒皮先生谈过吗?”
孟采薇立刻瞪圆了眼:“江博士请更正你的用词,什么‘你家’‘我家’,我跟他没有关系!”
“好!”看在多年朋友的份儿上,江晚晴没追究她冒名顶替,也决定照顾孕妇脆弱敏感的内心,“那你跟‘和你没有关系’的扒皮先生谈过吗?要是谈过但他不承认,我现在就指挥严教授把他骗到英国去砍掉……后续问题不用担心,傅修远先生比较乐于助人,他会帮忙解决这些问题。”
“哎。”孟采薇先是着急地叫了一声,又蔫了儿,眼神滴溜转,语气里透着心虚,“怎么我的孩子就一定是他的?”
江晚晴反问她:“那到底是不是?”
孟采薇:“……是。”
江晚晴简直不想理她,但是她仍然耐着性子:“我建议你先和季绍钧谈谈,这件事有很多解决办法,用伤害的办法来解决是最容易后悔的。”
孟采薇眼神偏了偏,深吸一口气,赌气一样地别过脸去:“我不想生这个孩子,能不能帮我预约手术。”
“不能。”江晚晴说,“主要你跟我预约没用,无论如何你要遵医嘱。”
孟采薇显然心不在焉,面对江晚晴胡扯的理由,也没什么可反驳,只是有点儿沮丧:“那……你帮我叫医生来,我听听医嘱。”
江晚晴忍了又忍,知道这症结不在自己身上,劝也劝不好,干脆地点头:“行,你等着。”
她带门出去了。
她很想去殴打季绍钧。
江晚晴顺着医院的走廊,朝医生值班室走,走到半途的转弯处,却被人一手扯了过去抱在怀里。
她一惊,抬头才发现那原来是严修筠,她一下儿就松了口气:“一惊一乍,吓死我了……放手,采薇根本不听劝,我去找小舅。”
严修筠却没松手,笑着看他:“别去了。”
江晚晴一脸愕然。
他抱着江晚晴,示意她朝病房门口看一看。
江晚晴莫名其妙地一转头,发现季绍钧面色不善地朝病房方向去了,脚步快的像是刮过了一阵龙卷风。
“十七分钟,城西到城东。”严修筠看了一眼手机,“哦,我刚才出去给他打了个电话。”
江晚晴:“……”
她对严教授简单粗暴的办事方法很服。
而此时,病房里传出不小的动静,显然是两个人在吵架。
“你走!”
“我不走!”
“你凭什么不走?!你有什么资格不走?!”
“你在这里,我就不走!”
“你不走我走!”
“我不走,你哪也甭想去!”
……
江晚晴:“……”
她觉得自己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护士已经被这动静惊动了,正要过去,被江晚晴拦下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病人情绪不好,我说说她。”
屋里的二位倒是给面子,她话音刚落,拆房子的动静也停了。
护士带着一脸不开心地走了。
而一旁的严修筠戳了戳江晚晴:“走了。”
“哎?走了?”
“解决了,不走做什么?”严修筠朝里面递了个眼神儿。
江晚晴顺着玻璃窗往里看了一眼,非礼勿视地别过了眼,嫌弃的表情像是在看两个二傻子。
“走了走了走了。”江晚晴拽着严修筠跑路,“留着这俩去虐郎玉堂这种单身狗!”
正好路过的郎玉堂:“……”
这件事的后续,是半个月后江晚晴收到的电子请帖,俗气却喜气洋洋的红色,带着一种百年好合的祝福。
而严天意终于在他折腾不动的时候,收到了他爹的一点儿回应。
“你马上就要有弟弟或者妹妹了。”严修筠说,“时间大概,七个月后?”
严天意站起来欢呼出声:“爸!你是干大事的人!这么沉得住气!”
严教授凉凉瞥了儿子一眼:“跟我有什么关系,又不是我和你妈生。”
严天意:“……?”
“你季叔叔,也就是你的教父,和你孟阿姨要结婚了。”
严天意:“……”
“你孟阿姨怀孕了。”严修筠说,“她和季叔叔的孩子,肯定会管你叫哥哥。”
严天意:“……”
“他们的新房离咱家很近,做好准备,以德服人。”
想到季叔叔“叫爸爸”时的嘴脸,严天意满是不祥预感地打了个寒颤。
教父的儿子或女儿啊……
严天意只这么想想就满脸宽面条泪了。
“爸。”他在严修筠“祝贺你如愿以偿”的笑容里哭出了声,“我能退货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