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体栓塞, 是一种相对隐蔽的死法。
出现此种情况的人,会烦躁不安、呼吸困难,心律失常……最终休克,直至死亡。
这是一个并不缓慢的过程,而制造这个过程, 只需要空气,就够了。
布兰迪静静站在黑暗里, 看着那个女人猛然动了一下儿。
他知道,那些空气开始产生作用了。
布兰迪回过身,准备退出这间病房。
午夜时分的病房, 医护人员并不算多, 等到几个小时以后护士来查看点滴的剩余情况时,什么抢救都已经晚了。
布兰迪在黑暗里冷然笑了一下儿。
他一直关注着女人, 等的就是今天。
而他没想到的是, 在他转过身的瞬间, 病房内灯光突然间大亮。
他一愣,下意识地去阻挡那无处不在的光芒。
但是他也很快意识到,他现在最该做的事情,是立刻逃跑。
布兰迪整个人都慌张起来, 几步冲过去去抢病房的门把手,却发现病房已经被反锁了!
他愤恨地猛踹了病房大门一脚,在病房门轰然的晃动声中,布兰迪从门上的反光玻璃看到了身后的状况——那个本该躺在病床上,感到烦躁不安和呼吸困难的“女人”, 竟然已经离开了病床,站了起来。
布兰迪的表情瞬间像是看到了鬼一样,想要暴力扭开病房门的手,都跟着哆嗦了一下儿。
然而他不敢动,甚至没敢回头。
因为布兰迪看到背后的“鬼”,一手用枪指着他的头,另一手摘掉了脑袋上蓬乱的假发。
布兰迪顿时充满了一种懊悔的情绪——他刚才是怎么会把这个人的身形看成一个女人的?那明明是个精壮的亚洲男性!
布兰迪的眼神飞快的动起来——他在思索,在如何不激怒身后那个人的情况下,找到脱身的办法。
然而他的办法还没找到,身侧又响起了一个女声——而他根本不知道那个方向,什么时候藏了人!
这个女声带着明显的亚洲口音,甚至有几分耳熟。
她似乎是笑了笑,像是和他打招呼一样:“帕利斯卡先生,请转过身来,举起手。”
布兰迪愣了一下儿,转过身,先是看到了一个装了消、音、器的黑洞洞的枪口。
他随即意识到了自己的处境,十分识时务地举起了手,彻底转过身来,顺着那支枪朝持枪人看去,意外地看到了一个熟悉的面孔。
“你是……”布兰迪瞳孔紧缩,嘴上却打了个磕绊——他认得这个女人,他不记得对方的名字,却知道她和“丈夫”,一直供职于慈善组织,和他管理着的慈善基金会多有合作。
甚至于不久前,他还邀请这个女人还参加了自己的婚礼……
“国际刑警。”沈安萌面无表情地表明身份,还朝他亮了亮证件,举枪的手却十分稳,“这里是医院,救死扶伤的地方,我不想在这里发生更多的流血事件,希望帕利斯卡先生配合我们的调查。”
布兰迪面对枪口并没敢动,但是这不代表他愿意束手就擒:“国际刑警的行动不能涉及任何政、治、斗争,我现在代表工党,大选在即,你逮捕我,这是政治行为,是政治迫害!你们没有权利逮捕我!你们……”
“是的。”沈安萌冷静的打断了他,“我们原本没有机会逮捕你,但是现在有了。”
沈安萌并不废话,单手拿出一个有夜视功能的摄录设备,调出早就准备好的回放——那恰好是布兰迪将空气注入病床上病人输液管儿的画面。
布兰迪顿时愣住了——他这才猛然意识到,这是一个圈套!
有人布下了天罗地网,专门在这里等着他,等着他一头扎进来!
是谁?!会是谁?!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的瞳孔顿时一缩!
沈安萌却并没准备给他想通的时间,收起摄录视频,手从腰间翻出了一副手铐。
“帕利斯卡先生,您涉嫌故意杀人,虽然未遂。”她将手铐利落地铐在了布兰迪的手上,“请和我们回去接受调查!”
布兰迪刚要反抗,却发现一杆、枪、无声无息地抵在了自己的后腰上——是那个假扮女人的亚洲男性。
布兰迪想要高呼的声音顿时被这一枪堵在了喉咙里,半晌,“咕咚”一声,被迫吞了下去。
伦敦的夜色如故,天幕遮过,在此之下,有灯红酒绿,也有阴暗龌龊。
一辆黑色的在夜色的遮掩下,悄然驶出了这片掩藏了无数未知的旧街区。
转眼又是黎明。
而距离耀康集团的“庆典”,还有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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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修筠的手机上同时收到两条没有署名的消息。
一条言简意赅,只发来了两个字“归案”。
而另一条则显得更有内容一些——“他晚上没有回来,他的行踪我会代为遮掩,但是不能遮掩太久,小心其他人。”
严修筠无声将两条信息看过,心里有数儿地,全然按了删除。
比起其他人十分有分寸的联络,季绍钧是最不拿自己当外人的一个——他的微信一会儿一条,连严天意对他翻了个白眼儿,他都要发微信过来告状。
严修筠面无表情地直接把他放进了黑名单里。
而被他一直置顶的那个对话框,最后一次对话时间,则安安静静地停留在很多天以前。
那是他发给江晚晴的——【等我回来】。
车里的电台中播放着政、治、新闻,主持人口沫横飞地讲述着脱欧条款在议会引发的争吵,过了一会儿,话题被引到了大选上,这个明显长了工党舌头的主持人一再强调,即使脱欧会引发对首相的不信任投票,但是从大数据来看,民众对首相女士的一系列政策仍然表示了肯定,支持率遥遥领先。
严修筠冷笑一声,把这还没感觉到大难临头的电台关掉了。
大选前夕,竞选基金会的主要负责人被捕,这相当于直接给竞选者捅了一刀的消息,对方尚且不知道。
他长长出了一口气,发动了汽车,一路驶向了“耀康集团”。
严修筠觉得自己像是经历了一段漫长的旅途,沿途的风景令人眼花缭乱,他仍然能记得起自己出发时那跃跃欲试的心情,然而等到千帆过尽,他发现自己尝遍了颠簸疲惫后,却仍是孤身一人游荡在空茫的海上。
可是他早已厌倦了被当做匆匆浮世中的过客。
而此刻,他好像终于可以成为归人。
江晚晴在实验室里待了几天,没有昼夜的环境,让她的时间观念变得淡薄——她几乎怀疑他们把“耀康集团”实验室设置在地下是故意的,简直是资本家才能想出这种让人不眠不休工作到忘我的方法。
而江晚晴不知道,其实忘我工作的人自始至终只有她一个——其他人知道她是半个老板,所以饿了给饭吃,困了递枕头,除了这种战战兢兢的关心以外,根本没有人敢来烦她。
这天,她趴在办公桌上睡了一会儿,又被仪器“滴滴”的提醒声叫醒。
江晚晴朦胧着一双眼,腰酸背痛地坐直了身体,站起身准备去关掉仪器的时候,这一动,就发现自己的肩颈一抽一抽地疼。
她下意识的想要去揉揉自己的肩膀,却有一双手,先她一步,落在了她酸痛的位置。
江晚晴顿时僵住了。
而那双手的力道恰到好处,用掌心的温度,一起驱散了她疲惫的酸痛。
她熟悉这个温度。
而那个温度的主人在她身后,替她揉着肩膀:“我回来了。”
江晚晴的耳边一片空白,在他的声音里,仿佛仪器的“滴滴”声,都识时务地变小了。
江晚晴没有回头,轻轻挣脱了他的手,走过去,取走了自动打印的数据单,心不在焉地看,顺手关掉了仪器的电源。
她听得见自己心跳的声音,却只有靠和他保持距离,才能不让他察觉自己的心跳如鼓:“如何,顺利吗?”
他似乎是思考了几秒:“发生了很多事。”
江晚晴听见他的回答,却不是直接的回答。
他说:“但是马上,那就都是过去的事了。”
“这样。”
江晚晴故作镇定地点了点头,手里的报告被她来回看了三遍,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她有些心烦意乱地干脆回过了头,和严修筠对视。
这一看之下,她微微愣了一愣。
她见到的严修筠大多从容镇定,而此刻站在她面前的人则带着风尘仆仆的疲惫,仿佛是一个饱经风霜后才终于找到家的旅人。
他的“归来”如此迫不及待,连整理仪容的时间似乎都没有。
这样的严修筠让江晚晴原本就是装出来的镇定裂了一道缝。
一个画面似乎在她脑海里突然一闪而过。
茫茫人海中,她好像曾经也是这样,一眼之间便锁定了那个眉目分明的过客。
只可惜,那个画面又很快消失了。
“我……”江晚晴的眼神动了一动,似乎是头疼地捏了一下太阳穴,抬起眼,又下意识去摸严修筠脸上冒出来的一点胡茬。
“我还是没有想起你。”江晚晴说,似乎是有点儿沮丧,又似乎是有点儿不甘心,“五年,已经快要六年了……你的隐瞒,我也没决定好要不要原谅你。”
严修筠握住她的手,安静而温柔地看着她。
他安静的模样让江晚晴没有办法生气,只好笑了一笑,扬了扬手中的实验数据单。
“不过,我应该已经准备好了,先去参加那‘最后的典礼’。”
作者有话要说: 注1:气体栓塞,(以下内容来自百度百科)
若在短时间内进入血管的空气量过多,由于心脏搏动,空气与血液可在右心房和右心室中混合形成泡沫状血液,这种泡沫状血液在心脏收缩时无法排出,易阻塞于右心室和肺动脉干出口,严重时可导致血液循环中断而危及生命。
如是少量气体进入血管,虽不会形成泡沫状血液,但仍有可能形成气泡而阻塞局布细小血管。护士在为病人输液、输血时,必须排除管路中的气体,就是基于这个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