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的军队的营垒虽然依旧火光通明,但是较之白天安静许多,只有神色肃冷的士兵端着火把来来回回的在四处巡逻,不过仍有些火光无法照耀到的黑暗领域,t望台上换班值日的士兵打着哈欠和战友交换接班,精神上的猛然放松让困意不可抑制的一波一波的袭来,冬季的寒风将士兵的脸吹的发紫,他对着冻僵了的手哈了口气,顿时哈出一片白雾,跺了跺脚向士兵营帐走去,并没有发现营帐阴暗处一个黑影一掠而过。
那黑影似乎对军营的分布特别熟悉,身形也异常矫健,利用巡逻士兵的晃神和交接的瞬间避开了士兵,轻灵的奔跑跳跃着从一个视线的死角跳到另一个视线的死角,最后终于离开营帐,隐没在漆黑的夜色中。
‘瞄――’一声猫咪娇嫩的叫声划破了黑夜的宁静,黑影机警的一跃跳进山体投下的阴影中:“是谁?”
“江水有巨石,天雷击破之。”隐约的星光中,隐隐可以看到一个身形同样矫健的黑影,当听到猫咪的叫声后,这人立刻对着月光说出了密令,随即边看向隐藏在山体投下的阴影中的黑影:“我是影一,小四,你还是和以往一样啊,胆小的跟个猫似的,一有什么风吹草动就惊的不见人影。”
被唤作小四的人并没有回应来人的调笑,只是上前一步走到来人附近道:“做我们这一行的,小心点没错,上面传消息过来了,对于孙坚逃脱影子的刺杀感到非常生气,如果我们不想办法将功补过的话,估计这次就完了,对了,还有,今天我见到那个人了,我想上面一定很高兴这条消息。”
月光渐渐从云中露出半张脸,将阴影处的人照亮,朦胧月色中隐隐可以看到两人的摸样,其中一人竟是今日给德拉科端洗手水的侍卫。
“不说他本身那些奇怪的能力,他如今身处袁绍营中,不好办啊。”自称影一的人皱眉道:“上次红姑带去的分堂大部分势力可是都被全灭了啊。”
被唤作小四的侍卫也皱了皱眉道:“说的也是,今日我见他之时,觉得他那种奇怪的能力较之上次又进步了不少,他看我的时候,我都几乎以为自己被发现了,而且袁绍营中隐藏着的那个势力也不是我们能得罪的起的,除非能把他从袁绍营中逼出来,然后再路上设伏。”
影一想了想点头道:“袁绍袁术兄弟两人脾气都比较傲慢,袁绍尚且有容人之德,但是袁术根本就是仗着自己身份不把别人放在眼中,所以我想我可以从袁术那里下手试试。”
“据说他和曹操关系不错,很有可能时常去曹营,当初我还觉得将人布置到曹营中是否有些浪费,但现在看来,却正好派上用场。”小四看向月光下连绵十数里的营帐,此时营帐中的人正安然入睡,尚且不知相隔数米处有这种阴谋发生:“那么就这样好了,我们吩咐各自手下见机行事,务必活捉这人将功补过,免得到时候上面问起我们不好交代,下半夜我还要替换巡逻的人不能和你再说下去,我走了。”
“小四,小心行事,立功虽然重要,但是千万别暴露自己身份,否则让周家小子知道了,总坛就麻烦了。”
“你也是,小心不要得罪袁绍营中那股势力。”
德拉科心神慌乱的奔回袁绍营中,虽然理智告诉他曹操那么做无可厚非,但是感情上一想到曹操对自己所做的所有举动都是有一定目的,那种温情那种相见之时的激动不过是因为曹操看到自己的价值,为了拉拢自己所作出的欺骗性行为,甚至有可能将自己推入万劫不复的境地,德拉科心中就觉得一阵阵的空旷,说不出来是什么滋味。
他是一个优秀的君主,所以感情对他而言不过是可有可无的东西,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作为工具!
很久以前在马尔福家族藏书中看到的语句就这么莫名其妙的浮现,德拉科苦笑,假若自己真单纯的将曹操作为可以效忠的君主看待的话,只怕对于他只有满心的敬佩,可是,他又如何能平心静气的对待曹操,六年前那些经历,六年后他向自己伸出的手,许下的诺言,让他无法自欺欺人的说对曹操没有任何感觉,曾经自己一度以为曹操也同自己一般,有着同样的心情,可是现在……
让他计较的不是曹操的手段,而是曹操对他的情感。
德拉科将缰绳随意递到走过来看管马匹的士兵手中,自己心神不宁的向军医所在的营帐处走去,若是平常的话,按照德拉科的警觉性根本不会出现有人来到他身边他都不会发现的情况,可是现在直到撞到人的身上他才反应过来。
“啊,抱歉,这位……”德拉科连忙将被自己魔力本能反击而跌倒在地的人拉起来,可是当他回过神来看清被自己拉起来的人之时,不由愣了一下,这……这还是人吗,简直就像是玉雕的神像,他从来没见谁能将白衣穿成这般出尘飘渺味道。
被德拉科魔力反击害的跌倒在地的那人似乎根本没有在意自己的情况,只是握住德拉科伸出的手,任由德拉科将自己拉起来,他侧脸看了德拉科一眼,黑色琉璃般的眸中似乎有些浅浅的好奇与疑惑,张口,声音也同人一般清冷中带着一股出尘的飘渺味道:“没什么,我……见过你。”
这人的手是温热的,他还以为这人身上的温度也和他人一样清冷呢,听到这人的话,德拉科疑惑的看向他:“你是?”
“你一定没见过我吧,我是袁绍的家臣。”白衣穿在他身上似乎笼罩一层朦胧的光晕,整个人恍若玉石灵气雕琢而成,似乎根本不在意白衣上沾染的灰尘,这人只是将那双修长如玉的手从德拉科手中抽出,见到德拉科仍是奇怪的看着自己,他沉吟了一下,皱起好看的眉似乎有些苦恼要怎么解释:“嗯,这么说吧,我是戏志才还有郭嘉的朋友,荀文若。”
这人身上似乎有种叫人安静的东西存在,原本因为曹操而心绪不宁的德拉科顿时觉得心情好了一些,他哑然失笑的看着面前神仙似的人,第一次见到有人这么自我介绍的:“我好像从未在袁绍帐下文武中见到你,而且袁绍的大帐在那边,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荀顺着德拉科指示的方向看去,袁绍的高大的帐篷在军营中显得尤为醒目,但似乎根本不能吸引荀的注意力,他仅仅是看了那个醒目的大帐一眼便将视线又重新投到德拉科身上摇了摇头咬着下唇似乎有些为难道:“很麻烦,不想过去,只是过来见一个人,所以,好像迷路了。”
德拉科看着荀无法理解他这种跳跃性极强的说法,面前自称荀的男人身上那种冰冷的似乎没有丝毫人气的气质,莫名的让人觉得有些拘谨,似乎在他面前大声说话都是一种对于面前神仙般人物的一种玷污,所以德拉科只是小心的道:“所以是找不到自己要去哪里,要我送你过去吗?”
“不用了,嗯,好像被发现了。”荀看着匆忙奔跑而来的士兵淡淡道:“那么我走了。”
荀说完后顿了顿,看着德拉科似乎在组织怎么措辞:“刚刚看你好像在烦心什么事,要相信你自己的选择。”
德拉科皱眉,看着荀冷冷淡淡的随着士兵一同离去,看样子是要去袁绍帐中,他心中突然升起一丝厌恶来,这种神仙般的人物也难免陷入这些俗世的利益争夺中来吗,荀是郭嘉还有戏志才的朋友,却是袁绍的家臣,那么他是曹操安插在袁绍中的人喽,对初次见面的自己说这些,是警告还是想让自己不要忘记曾经和曹操的感情,记住自己立场呢?
看着荀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中,德拉科转身向自己的营帐走去。高阶的将领都有属于自己的独立营帐,德拉科虽然不是什么高阶的将领,但是袁术亦给了他独立的营帐,虽然小了一些,但是总比和打仗中被捂的臭烘烘的士兵挤在一起的好,不过,真要是袁绍小气到让德拉科和那些士兵挤吧,估计德拉科也不会管什么厉害关系了,他大少爷肯定会直接拍拍屁股走人
刚掀开营帐,德拉科神色就一冷,营帐中一个看起来很是阴险的细瘦男子坐在案几边,把玩着德拉科案几上的砚纸,见到德拉科,这个男人露出一个很难算得上是好意的笑容。正是之前对德拉科冷嘲热讽的郭图,老实说德拉科都不清楚郭图到底想要干什么。
对于郭图,德拉科自然不会给什么好脸色看,他看着仿佛站在自己营帐中一般随意的郭图,唇角扬起一抹冷笑道:“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这里变成郭大人的营帐了呢,郭大人真是好闲情,好才情啊,在别人的营帐中,还不忘这般风雅,可见当初令堂教养有多成功。”
郭图脸色微微一沉,随即脸上又露出那种看着让人心生厌烦的笑容,他从矮几边起身,走向德拉科道:“先生何必对图这般敌视,图此次过来可都是为了先生安危啊,先生可知自己性命危矣!”
德拉科皱眉看着郭图,这人向来和自己不合,如今这番说辞又是因为什么,他在自己身上又可以得到什么利益,莫非真的是为了袁绍拉拢人才?
德拉科唇角弯起一抹假笑,黑眸中却是沉郁着冰冷的寒气,他看着郭图,笑容美艳却让人心寒:“那看来我还要多谢郭大人关心喽,宸身为大夫自知自己身体无忧,倒是郭大人上了年岁了,又中了箭伤,虽说已经治好了,但可也要小心一些,别旧病复发,撑不住可就不好了。”
郭图脸色一沉,略有些细长的瞳孔微微收缩,似乎在隐忍着怒火,但当他看向冰冷微笑的德拉科时,脸上又挂上了那种虚假的笑意:“图可是出于同僚之情好心帮助先生,先生不能因为之前误会而不相信图,毕竟这可是关系到先生性命的大事情呢。”
“哦,倒是不知郭大人所言关乎宸性命究竟是何事呢?”德拉科挑眉略感兴趣的看向郭图,郭图则呵呵一笑,伸手从袖中拿出一张纸递给德拉科。
德拉科狐疑的看了郭图一眼,冷笑着伸手接过,打开看了看,心中一跳,一股无名怒火烧遍全身,手中记录着曹营情报的纸被手心突然冒出的蓝色焰火烧毁,接着隐匿在怒火后的茫然的辛酸和无措席卷心脏,冷哼一声德拉科看着郭图讽刺道:“你以为这种简单的离间计就可以骗的了我吗,你觉得郭嘉会这么轻易的让你获得重要的情报,笑话,你当我是什么,是被别人三言两语就挑拨的白痴吗?”
虽然德拉科赶人的意图如此明显,但郭图仿佛没有看见一般,直视着德拉科眼中似乎含着嘲讽和怜悯:“我自然当先生是聪明人,若非真的肯定,先生以为图会拿来给先生看吗,先生其实心中也该清楚了吧,否则现在不会仅仅只是烧掉这张情报,而是会直接将图敢走才对,先生,那曹操可是要杀你啊。”
德拉科看着郭图,眼中有冰冷的杀气掠过,但随即又恢复了平静:“现在赶你也不迟。”
郭图冷笑一声,似乎十分失望道:“我以为先生是明白人,没想到先生竟也同那些无知妇人一般,被感情蒙蔽了头脑,曹操当日在众人面前与先生言行暧昧,先生到现在都不明白为什么吗,之后将先生送于袁绍处,想袁公与曹操共同支起讨伐国贼的大义,袁公名声远扬四海,曹操最先发现檄文讨贼,两人都有竞取盟主的资格,所以曹操想要利用先生污袁公之名,否则先生怎么解释在我主公帐中这几日的生活,难道就没有曹操推波助澜的作用吗,先生可记得流言是从哪里传出的,流言正是从曹营传出。”
见德拉科只是冷笑,似乎并未被自己这番花言巧语所动,郭图上前一步看着德拉科双眼,异常诚恳道:“先生可知曹操这等阴险奸诈小人,可是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啊,先生原本就没有答应在他帐下效劳,他已然记恨在心,因为先生不听他掌控,他自然更不想先生这种才能之人为别人效力,所以他诓骗先生过来,又引得袁公注意,却又让袁公轻视先生,正是想要借刀杀人,袁公代先生尚可,若流言传于外,便是袁公对先生厚爱之极,这番话,就算是先生以后回到曹营,曹操可以假装不在意,但是他的手下可是会怀疑先生是否已被收买,而容不下先生,若是一旦出现奸细问题,他这个做主公的,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因为属下意愿而不情愿的将罪名推倒先生身上。”
虽然隐隐有过这方面猜测,但是被郭图说出自己心里话仍是一件不能让人高兴的事情,曹操不会如此不堪,但他真的不敢确定曹操有没有杀害自己的心思,想到之前周瑜的警告,和遇到郭嘉荀的事情,德拉科觉得心脏被钝刀割着一般的痛楚,但面上他却没有任何表现,只是看着郭图,眼中尽是不掩饰的厌恶,他冷冷道:“够了,你以为我会相信你,想比较起来的话,袁绍和你才不可相信吧。”
郭图并没有被德拉科的讽刺给气道,只是叹了口气,似乎十分不忿道“当日我对先生便是一见如故,之所以装作如此摸样叫先生厌恶,只是为了不引起曹操注意,以免他心生害人之心,但不想他阴险小人心胸狭窄之极,便是图这番作为,他仍是无法容下先生,先生以后可要小心啊,曹操一次计谋不成便会再害先生两次,图言尽于此,还望先生三思。”
德拉科看着郭图走出帐外,终于忍不住脸色苍白的跌坐在案几边,看着手中玉佩发呆。此时天已然快亮,黑漆漆的夜空只有启明星微弱的亮光,帐外呼啸寒风,而帐内炉中炭火已快烧尽,冬季冰冷的寒气渐渐弥漫。
大帐外,郭图唇角弯出一个阴冷的笑容,扬手一道红芒如流星般消失在天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