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同是白衣乌发,长剑在手,隔着茶楼堂间的桌椅,沉默地对望。
他们都没有动,也没有说话,两人间的空气却如同张满的弓弦,在陡然之间绷紧了起来。空气似乎在他们无声的对视中变得稀薄而凝滞,让人感觉呼吸困难。天茗阁的管事刚从柜台后边出来,见这种状况,也便垂首止步,立于原地。
西门吹雪与那人之间的气氛,站在西门吹雪身后的沈修远似乎没受到什么影响。他看了一眼止步不动的西门吹雪,又从西门吹雪背后探出脑袋,看向面对着西门吹雪,兀然不动的白衣男子。然后视线在他们两人之间打了个转儿,随后脑袋装满了问号。就这样对视着,不动也不说话,是在闭群私聊么?还是说这便是传说中被称之为“传音入密”的武功?
两人间的沉默维持了一段时间之后,率先打破这场沉默相对的是西门吹雪对面的那男子。
“万梅山庄,西门吹雪。”那男子用低沉的声音缓缓道出西门吹雪的名字。
“白云城主……叶孤城。”西门吹雪也同样用肯定的语气道出对方的身份,只是在说出对方的名字前,微妙地停顿了一下。
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两人同时江湖上名动天下的绝世剑客,他们都互相听说过对方的声名,只可惜一个在中原,一个常年身处海外,无缘得见。而此刻,在这个天茗阁,便是他们第一次见到对方。
西门吹雪不止一次想过,有朝一日他与这个与他齐名的白云城主相遇之时,也便是他们之间一战之际。只可惜他先遇上了沈修远,而不凑巧的是叶孤城除了身量上的区别,居然长得几乎跟沈修远一模一样,尽管叶孤城气势凛然,西门吹雪在面对他的第一瞬间,首先联想到的还是沈修远,以至于让对方先道出了他的身份。
叶孤城:“西门吹雪,你有一柄好剑。”
西门吹雪:“你的剑也是好剑。”
叶孤城:“但是最好的剑只能有一柄。”
西门吹雪:“不错。”
叶孤城:“所以我与你必有一战。”
“呃……沈先生?!”
一个从门口传来的声音,打断了西门吹雪和叶孤城之间的对话。沈修远倏然回头,然后见到了一个熟人。那个双手扒着门框差点跌倒的不是小二哥柱子是谁?不过小二哥柱子此刻穿的不再是跑堂小二的衣服,而是一身江湖人的劲装,带着一股子江湖中人的精英范――当然,前提是在忽略他此刻扒着门框的不雅动作。
“好久不见。”沈修远朝柱子很自然地摆了摆手,招呼道。
柱子僵硬地点了点头,目光越过西门吹雪和沈修远,看向自家的主子――叶孤城。嘴角一抽,默默地别过脸去。
为什么沈修远又跟他家主子碰上了?柱子觉得他脆弱的小心灵再次受到了冲击。雄哥说他反应过度了,但是柱子就是觉得自己没有办法接受,一个顶着自家主子的脸,做出完全不符合自家主子形象的低俗行为,因为他会忍不住地去想,叶孤城做出沈修远那副姿态的模样,然后被自己的想象雷得外焦里嫩。
沈修远若是知道柱子的想法,他肯定会告诉他――你这毛病其实就是脑部过度。
叶孤城扫了一眼站在门口,扒着门口的柱子,迈步朝着门口走去。在和西门吹雪错身而过的时候,脚下微微一顿,“我与你之间必有一战,但不是现在。”
沈修远目送着叶孤城走出天茗阁的大门,却看到叶孤城在门口再次顿住脚步,扭头朝他看来。沈修远一怔,对上了叶孤城那双深沉的黑眸,那浓郁的黑色之中似乎沉浮着什么东西,沈修远看不明白,所以他很自然地转开视线,抬头看顶上的横梁。等他把视线转回来的时候,叶孤城和柱子都已经不在门口了。
天茗阁的管事见叶孤城离开,快步走到西门吹雪面前,垂首恭敬道:“庄主,账本都按照您的要求准备好了。我先带您去楼上雅阁,账本我马上给给您送上去。”
沈修远跟着西门吹雪进了雅间,雅间里的茶点已经备齐,天茗阁的管事引着西门吹雪进了雅间内后,便折返去取
沈修远坐下后,伸手拿了碟子里的一块糕点,正要往嘴里塞,就听到坐在他对面的西门吹雪突然开了口。
“你和叶孤城什么关系?”
沈修远手一抖,手上的糕点就差点掉地上,张着嘴抬头看西门吹雪,发出茫然的单音:“啊?”
西门吹雪:“你不知道自己跟叶孤城长得几乎一样么?”
“又不是我愿意跟他长一样的……”沈修远撇嘴,抬眸见西门吹雪骤然变冷的眸光,忍不住抖了抖,正色道,“我跟那什么叶孤城没有关系,我们只是碰巧长得一样而已。”
西门吹雪沉默着,看着沈修远露出若有所思的眼神。沈修远拿不准西门吹雪的想法,他想他或许是不信他的。也是,他跟叶孤城这种奇迹般的相似度,一般人很难相信他们之间没有血缘关系。而事实上他们还真没有一点关系,他穿越了没错,难道他老爹也穿越过,然后还在这个时空出轨了,给他留下了一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他老爹那个老古板,可是一点也不像是穿越过的。难道其实是他老娘出的轨?不好!再这么脑补下去,他就真的要把叶孤城当成老爹老娘出轨的产物了。
叶孤城自然不可能跟他有任何血缘关系,不说穿越这个几率渺茫的假设,就年龄上看来,他老爹老妈可生不出叶孤城那么大的儿子。但是在这个世界他是没有办法向西门吹雪证明,这里可没有能鉴定dna的地方啊!
沈修远低头,垂眸敛去眼中的情绪,默默地啃手中的糕点。信他,还是不信他,他人的想法他是可以不去在意的。只是不知为什么,西门吹雪不信他,让他无端地有一些失望。
但也仅仅只是失望而已……
“也就是说,你之前被他扣留那客栈,就是仅仅只是因为你这张脸惹得祸了。”
没错,就仅仅只是他这张脸惹的祸,你总结得非常正确……咦?等等!总结?!
沈修远倏然抬头看向西门吹雪,总结……也就是确认了他的话之后得出的结论……
“你相信我跟叶孤城没有关系……的话?”沈修远的目光没有从西门吹雪身上移开,面上明显带着惊诧。
西门吹雪:“你说的是谎话?”
沈修远摇头。
西门吹雪:“那为什么不信?”
沈修远:“……”有道理!但是……也并不是每个人都会信的,如果没有足够的信任……
但是西门吹雪就那么相信他了,那么轻易地……
沈修远怔愣地看着西门吹雪,这人还是如同初遇时那般,白衣乌发,清冷淡漠,脸上似乎永远不会出现其他的表情,看起来是那么地难以接近。但是,此刻……沈修远看着他,心跳却莫名地失律,仿佛要被勾去心神一般。
“沈公子……”
“在!”沈修远条件反射地扭头,结果看到了天茗阁管事那张严肃的大叔脸。这大叔……什么时候进来的?
沈修远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刚刚走神了,而且是看着西门吹雪走神了。就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那般……沈修远顿时脸刷地红了,耳根子也直接变成了滴血般的颜色。他在做什么啊?虽然西门吹雪是个美人,但是那是男人啊男人!
“沈公子身体不适?”见沈修远的脸色突然变得通红,天茗阁管事出声问道。
“没……”沈修远低头闷声道。
“那我现在就开始把账本归属的那些产业跟沈公子说清楚吧。”
之后的时间里,沈修远脸上的红晕马上散得一干二净,而完全忘记了自己对着西门吹雪那张脸走神的事情。天茗阁管事板着一张脸,翻着账本滔滔不绝地讲着在枯燥无味的介绍,西门吹雪坐依旧坐在他的对面,但沈修远就不再觉得西门美人有方才那么赏心悦目了。他现在就跟一个补课的学生一样,一点也不有趣的老师在像念经一样地给他讲课,而给这个老师发放薪水的领导,就在对面听课。
日沉西山之时,天茗阁管事的“讲课”终于结束了。一整个下午,沈修远便是在天茗阁管事一板一眼的讲解中度过的,只觉得比当年他考大学的时候还累。
西门吹雪并不打算在四川多做停留,在第二天一早,便带着沈修远回万梅山庄了。
回万梅山庄沈修远是兴奋的,他还没有忘记就是在万梅山庄他收到了10086的短信,也接到了10086客服的电话,只是有点担心不足10元的余额,在他离开万梅山庄的这么几天中有没有被扣光。
一路奔波之后,终于再次回到了万梅山庄。万梅山庄还是还是那个万梅山庄,庄园里的梅花没有开,依旧是光秃秃的伸展着枝桠。不过,庄园里还有不少当季的花草,它们茂密郁葱的样子,倒是让万梅山庄充满了生气。
“庄主,沈公子。”跟着西门吹雪走进万梅山庄,就看到了刚从花厅出来的福伯。
花厅是招待客人的地方,平时只有打扫的下人会进去,而福伯却是从那里出来。西门吹雪顿住脚步,看向躬身立于一旁的福伯。
“有位姑娘上门,说是要找沈公子。”福伯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