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他,是在一片绚烂的灯光之下。
当少年出现在她面前的瞬间,内心产生了一个奇怪的念头。
――那里有一面镜子。
明明这是第一次见面,对方的外貌、年龄、性别等等没有一处跟她相同,然而,她却有一种揽镜自照的错觉。
在她感到迷惑的时候,像是要与她区分开来一样,对方一边露出笑容,一边走了过来。那个笑容非常灿烂,就像是找遍了全世界,好不容易才找到某样极为重要的东西。
“我对你一见钟情,村紫一雅小姐。”
这种轻浮的家伙怎么可能像自己!
没错,少年与她有个非常明显的不同之处。
他的眼里,什么也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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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满整个视野的,只有火、火、火。
浓烟和火焰从凹陷的地面中喷涌而出,刺耳的火警铃声强而有力地震荡着灼热的空气,被爆炸震碎的玻璃洒了一路,伴随而来的还有一连串震耳欲聋的机关枪声,哒哒哒哒,尘土飞扬之中隐约听见教学楼里传来了人类痛苦的悲鸣。
“哇哦,这次也够糟糕的!还以为刚刚会被射中!”
兰斯洛特拉着村紫一雅在中庭里奔跑,两人都是一身烧焦、磨破了的像抹布似的衣服,脸上和身上沾满了污泥和炭屑,异常狼狈。
“这?次?也?”村紫一雅怒瞪着金发少年。
“啊哈哈,在逃命的时候,这种小事就不要计较了。”兰斯洛特哈哈大笑,随即不满地撇撇嘴,“但他们为什么就不能再忍耐那么一点时间再来呢?我还想和大小姐共度美好的下午的说……”
是啊,她也想问为什么……
只为了暗杀独自一人的朗罗菲斯少主,不但闯进各大家族默认保护的vongola学校,还投入大火力兵器大肆破坏,这一点她并不觉得夸张,只不过,能不能选个她不在的时候再来袭击?!
蓦地,她听见身后机枪扫射声忽然停止了,而在几下干脆利落的换弹夹上膛声后,更大火力的机枪轰鸣声紧逼而来。她赶紧抬起头,匆匆扫视一下四周,立刻便发现现在唯一的出路就只有前方的紧急楼梯。但是,这里是三楼,而且底下没有任何防范措施。
村紫一雅脑袋一片晕眩,就在这时,右手忽然被一股拉力拽了过去,兰斯洛特猛地将她打横抱起。
“你干什――”
惊愕的呼喊还没完整地离开喉咙,下一秒,下坠的失重感凶猛地压迫下来,从下急剧上升的气流让她没办法狠狠骂出来。少年竟然抱着她从三楼一跃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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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脸部紧靠着的胸腔发出一阵畅快的震动。头部被紧紧压住,无法看清兰斯洛特此时的表情,但不知为何,村紫一雅却觉得他此时一定是露出一脸兴奋的笑容。
砰――全身被猛烈地摇撼了一下,村紫一雅觉得脚下的地面也在因为冲击而撼动起来,却完全没感到疼痛。紧抱着她的温热躯体在半空中就已转换了角度,充当了软垫一路护着她,直到撞上墙角。
“呜呜,全身都好痛!大小姐,你什么时候会影分.身术啦,你变成三个了耶!”
兰斯洛特毫无紧张感地咋呼起来,村紫一雅被气得说不出话,额角的青筋抽个不停。少年压根没有感受到她的混乱,摇摇晃晃地爬起来,左手在草地上一阵摸索过去,然后抓到村紫一雅的手拽起就跑。
被迫再次狂奔的少女咬牙切齿地问道:“你有想过怎么着地吗?”
“放心,一切靠运气。”
“居然说靠运气!你是白痴吗?!”
“哎呀呀,死了的话才是这样说。但是我们成功地活下来,所以这时候应该说了不起。”
了不起个头!
看着兰斯洛特脸上又浮现出愉悦的笑容,村紫一雅一时无法确定他的大脑究竟还正不正常。
抱着一个人飞在半空中,不知道能不能安全着陆,或者落地后被暗杀者射成蜂窝,在那种危险的情况下,这家伙居然还笑得出来?她的人生还没有特别到可以漫不经心地把这种存在称之为“正常人”的地步。还是说,现在的世界对所谓“人类”的定义,是从三楼跳下来也安然无恙的生物吗?不对,怎么可能!
“你这家伙……究竟在想什么啊!”
村紫一雅越来越搞不懂这只名叫兰斯洛特的奇异生物。
无论是调.戏她的时候,还是别人侮辱他的时候,甚至是被人追杀的现在,他好像总是这么快乐,无时无刻不在尽全力地享受着这个世界的欢乐。不过,这种欢乐有种微妙的扭曲。
就像刚才从三楼跳下来的举动,虽说是唯一的逃生之法,但比起迫于无奈,倒像是故意这么做。如果不是在这么危急情况下,他也好像会自己掉下去。虽然不是自虐倾向,但却有那样的部分,会让人产生“也许本来就是想掉下去的吧”之类的想法……
在她胡思乱想的时候,机枪扫射声已经渐渐从身后追上来了,村紫一雅忍不住说道:“我们这样一直逃下去也不是办法,你应该有带武器吧?为什么不想办法反击?我坚决反对与你殉情!”
“我是有带武器啦,不过这样一来,不觉得太无趣了点?人生就是要波澜起伏、跌宕不平才有趣啊。哈哈哈哈!”
“等我们都死了你就知道什么叫做有趣!”
“放心,我家的手下也不是吃素的,你该不会以为在外求学的少主真的没人保护吧?在听到第一声枪声的时候,他们就应该行动起来了。而且,就算他们不行动,我们也会没事的。”
“……理由呢?”
“大小姐怎么可以不相信我?我这十几年来遇到过的暗杀没有一百次也有五十次,没带武器在身边的情况也有差不多十次,结果还不是一样活下来了,要相信有丰富经验的我的话啊。”
说着调侃的话,金发少年的语气很平静,居然带上淡淡的严肃感,感觉挺怪异的。不知怎的,村紫一雅无法应答。
兰斯洛特拉着她一个转弯,拐进了一条偏僻的小巷里,借着四周茂密的草丛遮蔽身形。两人屏气听着从远处靠近的脚步声在附近停留了一阵子,又渐渐向别的方向散去。
兰斯洛特刚松了口气,忽然间,靠着墙壁的背部感觉到一股不同寻常的恶寒。
条件反射般,他拦着村紫一雅立刻跳离原地。而在他们跳开的下一瞬间,混凝土墙壁上浮现出黑色的斑点,转眼间便像巧克力融化般连成一片黑红色。变成粘液状的混凝土啪嗒啪嗒地掉落下来,碰到粘液的草地顿时发出一阵嘶嘶的声音,纤维被烧焦的恶心气味弥漫在小巷中。
“轰”墙壁破裂开来的同时,几道绿色的箭状火焰混在瓦砾之中朝两人疾射而去。千钧一发之际,兰斯洛特扭转身形,将少女严严实实地护在怀里。虽然避开了炎箭,但仍免不了挨了几下飞来的土块。
几番翻滚拉开距离,兰斯洛特立即将村紫一雅拉至身后,同时也发现自己用来防御的左臂使不上力了。然而,这些都是次要。
“你就是兰斯洛特?朗罗菲斯?”
一道阴沉的男性嗓音从墙壁破洞里传出,兰斯洛特浅灰色的眼眸紧紧盯着站立在阴影中的人影,看不清脸孔,只见绿色的火焰在阴影中一闪一闪,火花碰撞间隐约发出雷鸣般的微响。
“真是的,居然找来了这样的高手,看来他们这次是一定要我死了。不过话说回来,大叔你是谁啊?”
兰斯洛特毫无紧张感地说笑着,但村紫一雅分明看见横在面前的手臂正微微地颤抖着。
他是在……害怕?
抬头望去,从斜后方看见金发少年的侧脸上,却浮现出一抹绚烂的笑容。
发自内心的愉悦笑容。
对于兰斯洛特问题,男人只简洁地回了两个字:“死吧。”
一股惊人的热浪登时扑面而来,长发迎着风狂乱地舞动着。绿色火焰开始改变形状,迅速将村紫一雅和兰斯洛特包围起来,被犹如生物一般蠢动的火焰接触到的草地以及墙壁,仿佛果冻似的轻易就化开了。男人举起右手,拉开绑在手腕处的弩弓的弦,绿色火焰凝聚成一簇箭,瞄准了被困在火海中无处可逃的两人。
一股寒气从村紫一雅的手指窜到脑门,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雷之炎……死亡的绿光……就像一年前的那个晚上一样……不行!
“兰斯洛特,赶快――”
“逃”字刚出口,一阵猛烈的爆炸就在狭窄的小巷中间爆发了。
“轰――!”
整片土地都在晃动,混凝土墙壁发出几欲破裂的呻.吟。村紫一雅的眼前被熊熊燃烧的深红色火焰填满了。与绿色火焰纠缠着的深红色火焰充满压倒性的存在感跟威压感,村紫一雅全身感受到针扎般的刺痛,紧靠着的少年的身躯散发着灼热的能量,她不敢放手。
“……啊呀。”
仿佛没看见在深红色火焰阻挡住下仍步步紧逼的绿色火海般,兰斯洛特非常不合时宜地发出一声轻笑。
“大叔,我还没有活够啊,还有很多很多事想去做。在今天被你杀死这种事――像‘天谴’一样的事――”
兰斯洛特总是挂在脸上的愉悦微笑渐渐加深,但他眼底的神色却犹如风平浪静的大海似的平静,内里涌动着怎样的暗流却无人知晓。
“――我还真是从来没想过呢。”
跟他所说的话截然相反,他的表情就像等待着判罪的死刑犯。
村紫一雅不禁有这种奇怪的感想。
男人一言不发,陡然催动火焰向两人袭来,让人浑身不舒服的灼热气浪一下子充满了整个空间。氧气仿佛被这片惊人的火海吞噬殆尽,即使张大了嘴也无法顺畅地呼吸,肺部像要炸了一样,翻滚起一阵阵火辣辣的烧灼感。
“兰斯洛特――!”
村紫一雅用尽全身力气喊着挡在前方的金发少年的名字,但是却觉得自己的声音仿佛融进了火焰一般,无法传开。她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定定地看着这个光景。
半跪在地上的兰斯洛特,被绿色火焰倾覆包围的瞬间。
然后还有――被绿焰吞噬的草地软软地融化开来的情景。
在窒息感和足以刺瞎双眼的强光的双重压迫下,村紫一雅只能闭起双眼,牢牢地抓住唯一的挡箭牌。在视线转暗的瞬间,最初感觉到的是快要烤焦皮肤的热气,紧接着就是一阵阵爆炸般的巨响。空气在剧烈地震荡,无数混凝土块和粘液状的泥土飞溅到身上,泛起火烧般的剧痛,即使如此,村紫一雅仍然不敢放松双手。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突然,男人发出一阵痛苦的惨叫,村紫一雅只觉得周围的空气忽然激起一阵冲击,眨眼间又消失无踪,只有男人的惨叫依旧延续。
“……啧,也不是很强嘛。”
她听见少年这么说,语气里透出一丝遗憾和安心。
遗憾可以理解,安心也可以想象,但两者合在一起就是有种微妙的不和谐感。
没有去理会惨叫不已的男人,兰斯洛特转过身,朝村紫一雅扬起与平时无异的笑容。看见他的笑脸,村紫一雅很神奇地放松下来。大概是因为他的笑容太蠢让人没办法紧张吧……
“害大小姐也一起身陷险境,真是对不起,你没事吧?对了,赔礼不如就用我的身体――呜噗!”
果然是够蠢的。
忍不住还是给了他一记腹部正拳,自知理亏的村紫一雅顿了顿,干脆扭过头,干巴巴地说:“虽然不想说,但还是谢谢你救了我。”
“……打人之后说谢谢,不愧是大小姐。”
村紫一雅抽了抽嘴角,随即生硬地转移话题:“没想到你还蛮强的……”
“是吧?是吧?!”兰斯洛特像打开开关的灯泡一样刷地两眼放光,忙不迭凑过去,指着身上的伤口,“不过,就算是像我这样的强人,受了伤还是会痛,不及时医治的话还是会留下旧患。我很容易医治的,只要大小姐能帮我舔舔!”
“滚!”
“嘤嘤嘤嘤……好冷淡,好冷淡!明明是我保护了你,竟然……嘤嘤嘤嘤……”
“杀了你!快给我恢复正常!”
差点就要冲过去将他踩成肉泥,村紫一雅调动全部意志力才忍下了杀人冲动。
这时,一群黑西装男人――兰斯洛特家的部下才姗姗来迟。一个面目严肃的红发中年男子上前,向兰斯洛特深深地鞠了一躬。
“少主,村紫小姐,属下没能及时赶到,实在是万分抱歉,幸好两位安然无恙。”
语气恳切真诚,但听起来就是一点也不像担心他们的少主有事的样子,或者说正是知道这边会没事,才会把一切都收拾干净后慢慢赶来。
“你们能过来已经很好了。别说那些话了,我听着都觉得恶心。”兰斯洛特明显了解部下的性情,随意指了指像烂泥一样倒在地上的暗杀者,“喏,给你们的奖励。”
“属下一定会将此人的脑袋撬开,把所有秘密都奉献给少主!”
红发男子命令部下将暗杀者抬走,这时,一声微弱的低笑从暗杀者的嘴里吐出,透露出无可否认的轻蔑、厌恶和……恐惧。
“哈……哈哈哈……果然……跟他们所说的一模一样……你是连父母、同伴、朋友都……吞食的……恶魔之子……灾难的化身……”
那一瞬间,村紫一雅以为男人的身体会像烟花一样飘散着血肉炸裂开来。
但是,什么也没发生。
背对着她的兰斯洛特动也没动,只是静静地注视着暗杀者,从他身上刹那间迸发出的杀意如同针刺般犀利。对方流露出的轻蔑和厌恶急速消褪,最终只剩下纯粹的恐惧凝固在脸上。所有人都静止了,等待金发少年发话。
过了几秒,又仿佛过了许久,兰斯洛特开口了:“大叔你怎么说话的呢?我只是运气差了点而已。”
手下们再不敢拖延时间,迅速把暗杀者捆绑打包带走。村紫一雅站在原地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反倒是兰斯洛特像个没事人似的向她道歉:“哎呀,没想到会让大小姐看到这么讨厌的东西,真是对不起。”
“……没关系。”
除了这句话,她还能说什么?一来,她现在没有资格去掺和朗罗菲斯的事;二来,她也没有非要刺探别人隐私不可的低级趣味。
正当村紫一雅提议回去的时候,兰斯洛特忽然说:“好伤心啊,大小姐对我的事就这么不感兴趣?”
村紫一雅愣了愣,兰斯洛特根本就没想等她回答,自顾自说了起来:“刚才大叔说我是恶魔之子、灾难的化身,是真的哦。不知为什么,我总是会被卷入‘灾难’之中。在我八岁的时候发生的那个事件,大小姐应该听说过吧?佩尔非家族动用了朗罗菲斯本宅驻守人数三倍的部队发动袭击,朗罗菲斯的人、佩尔非的人,连同我的父母,全部都死了,那么惨烈的战斗,还是一个手无寸铁的幼儿的我居然活下来了。”
“那是……你的母亲拼死相救……”
兰斯洛特无视了她的发言,继续说:“之后,因为我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暗杀袭击中,就算敌我力量再怎么悬殊,就算有再厉害的人参与战斗,绝大部分人都会在战斗中死亡,少数存活下来的也会在不久的未来死去。最厉害的一次是四年前的春游。
“那时我念的是一所普通的中学,祖父把我保护得很好,也许是因为我的表现太差,祖父无可奈何之下才让我像个普通人一样成长,总之我周围的都是些很普通很普通的人,从八岁到十一岁这三年就没再发生什么暗杀和袭击,我也以为我会就这样平平凡凡地活下去。可是结果啊,四年前的春游就出事了。所有人――无论老师同学也好,派来保护我的人也好,还是偷袭我的人也好――通通都死了。”
“到头来,还是只有我一个人活到了最后。”
“唔,不过我并不认为自己这个存在被命运讨厌了,或者被诅咒了。我只不过是运气差了一点而已,只不过是生下来就注定不幸而已。只有自己一个人活着。这就是结果。”
兰斯洛特好像想到什么有趣的东西似的,低下头轻声笑了起来。
村紫一雅的喉咙仿佛被堵住了,连一个破碎的音节也无法说出来。
这不是什么可笑的事情,也不是一句运气真差就能敷衍过去的。
――“结果,这一次还是只有我一个人活到了最后。”
――这就是结果。
只不过……
“――你说的天谴……”
少女突如其来的喃喃自语让兰斯洛特睁大了眼,侧身望向她。
“你刚才说了不可能接受天谴,是吧?所谓的天谴,是上天对罪大恶极的人所施与的惩罚,那么,你究竟犯了什么罪?或者说,你认为自己犯了什么罪,才会遭受天谴?”
短暂的惊愕过后,兰斯洛特又恢复没脸没皮的笑容:“啊呀,大小姐想深入了解我吗?真是太荣幸了。”
村紫一雅直觉不能点头,但身体就像有意识地违背意志一样,坚定地点了下去。
这种事一点也不像自己的风格。
她当然知道,但就是没办法不去管他。
那里有一面镜子。
第一次见到他就让她有种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的错觉――这不是错觉。
从出生之日起,便被灾难与死亡所包围,无论走到哪里,即使是最亲近的血缘亲人,也无一例外,全都被他生而带来的“灾难”所吞噬殆尽。不管他的身边现在有多少人在,将来又会有多少人来到他的身边,他的未来已经注定了只有一个,那就是――永远只有他独自一人存活下来。
这样的人生,就像身处地狱一样。所有人身上发生的灾难,全部都是因为自己而起,“兰斯洛特”这个存在就像是借了人的身体而出现在这个世上的“灾难”本身似的。
那个时候,年幼的少年或许开始这么想了。
就像一年前对发生在家人身上的惨剧无能为力而不断责备自己的自己。
静静地凝视了她好一阵子,兰斯洛特像是看穿了她的所有想法一样,带点自嘲地笑了起来:“大小姐,我一点也不可怜哟。我说我不认为自己是个被诅咒的存在,真实度和真诚度都高达百分之百哦。”
“不,我并不是――”
“别担心,我又不会因为这个就讨厌大小姐。”
兰斯洛特笑着打断她,似乎没在听她说话。
“虽然他们没说,但我知道,从那时起他们就一直避免与我接触。我是不伤心啦,可是看到其他无关的人因为这些跟我密切相关的人的举动,而怀着恶意肆无忌惮地加以揣测,我就有点生气。他们看我的眼神好像在说‘你有罪’一样,可是我根本就不觉得我有罪啊。”
“不过,周围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重复同一句话,说久了也会让人觉得这是真理,也许我也受到了影响。除了我之外的所有人都说我有罪,偏偏只有我不觉得自己有罪,就好像有罪的人没有罪的自觉,还有比这更加罪孽深重的事情吗?但是,所谓的罪是不是真正的罪还不清楚,不管我怎么想,也没有答案,所以我想――不如就用结果论来决定。”
“如果我死了,那我有罪;若是活着,我就无罪。”
兰斯洛特笑弯了的双眼一直凝视着她,闪亮的眼神仿佛在等她称赞。
“……那么,为什么还能这样?”
沉默了好久,终于,村紫一雅好不容易挤出一句话。虽然没头没尾,但兰斯洛特听懂了。
“啊,你问为什么?因为我还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有罪,没罪是很好没错,但万一我有罪呢?恐怕没有人会原谅我,也许连上天都看不过眼。我一直觉得,如果我真的有罪,那我一定要拼命活下去才行。”
“……为什么这样说?”
“不是很容易理解吗?明明不想死,但却死了;本来想认认真真地活下去,却被人像踩死虫子似的杀了。只有这样,才称得上是上天给人类最大的惩罚啊。”
少年弯起唇,语气好像不是在谈论自己的事一样漫不经心。村紫一雅哑口无言地听着少年不停地诉说。
太无稽了。荒谬得让她想狠狠扇他一耳光,然后大骂“给我好好清理一下大脑里的废料!除非你吸进去的是二氧化碳,呼出来的是氧气,你的存在简直就是对努力生存在这个世界上的人的侮辱!”
同时却又觉得羞耻。一年前毫无理由地责怪那个人的自己,也是这么的惹人讨厌?
但是――
“大小姐跟我完全不一样。”
少年如是断言。
“明明发生过那样的事,但大小姐从来没有放弃过,真的很强。跟我完全不像,而且,我知道大小姐最讨厌像我这样活着就是等死的人了。正因为这样,所以我才喜欢你。”
兰斯洛特用爽朗的笑容和毫不在乎的话语,贯穿了村紫一雅心跳加速的胸膛。
别开玩笑了……
像这样,把她当成惩罚自己的一种方式――
不能原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