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
在空无一人的办公室里,隐隐约约传来女人啜泣的声音,在一片寂静中尤显凄切,同时也透出几分寒彻骨的诡异气氛。加上办公室内拉上了百叶窗,仅有极微弱的光线照射进去,恐怖片效果绝对满分。
恐怖片女主角……不,是十雾才对,坐在办公桌边上疯狂书写,面前堆放着大概需要一年时间才能完成的文件。
“呜呜……我只不过是靠着他睡了一会儿而已,明明征求过他的意见,他也没拒绝啊,为什么还会生气?就算要生气也不用这么狠吧……这几天可是决定我生死的重要时刻啊,我就不信你不知道,居然还放我一个人在这里……呜呜,难不成我临死前就只能跟这些该死的文件一起吗?!”
十雾一边含泪工作,一边把诅咒含在嘴里,之所以没有大声咒骂是怕诅咒除不去恶鬼反而招来某凤梨。
下午醒来后,骸脸带微笑地告诉她要一个人做完这些文件才能走的时候,她很想大声抗议,但在看到骸右眼就要转换数字后立刻转为僵硬的苦笑。再惹怒他可是没好果子吃的,不管自己有没有错,都最好先应下来。
早知道就别贪一时之便宜,谁不好找偏偏找上那个恶鬼,现在好了,欠下恶鬼一屁股债啊!现在一头栽进工作里得个过劳死不知还来不来得及?
叩――
埋头于工作的十雾没有听见门外的敲门声,直到眼前突然出现一杯咖啡才抬起头。
“就知道你还没吃饭,我还特地带来了慰劳品。感谢我吧。”
十雾看着瑞切尔手里的饭盒和桌上的咖啡,感动得无以复加。“瑞切尔你是我的神!”
“行了行了,我要是再拿上一个水果是不是就可以变成创世主了?”瑞切尔没好气地将饭盒递过去。
“真是太谢谢了!”十雾感激涕零地接过饭盒。
――还有,对不起。
接过纸杯的瞬间,十雾不动声色地启动眼。空间一瞬间变成凝固不动的灰色世界,数行文字浮现在瑞切尔的头顶上方。
骸大人怎么这么喜欢欺负十雾啊?真想不明白……莫非,骸大人对十雾……?!不,不可能,若说是纲首领或者云雀大人的话还可以理解,但是十雾就……
没异状。十雾放心地解除能力。
“再发呆今晚可是做不完的,我可不会帮你求情。”瑞切尔开始数落她,“被捉弄了这么多次还没被炸得粉身碎骨,但每次却都被整得惨兮兮的,真不知该说你运气好还是运气不好。我说你呀,也该学着点,不要每次都被骸大人耍得团团转。”
十雾边吃边苦起脸,“这也是没办法的啊,我好像天生跟他不对盘,无论我做什么在他眼中都是错的……”
瑞切尔眯着眼端详了十雾一阵子,点点头,心有戚戚焉地说道:“与其说不对盘想恶整你,倒不如说看到你就让人产生忍不住欺负你的冲动。”
“哈?”
“你其实就是一招虐体质,专门吸引那些有s倾向的人。对,就是这样。”
“我想我这时应该要哭吧……”
瑞切尔摆摆手,“这种小事就放到一边吧。我有更重要的事要问你。”
“该不会……是来问跟骸、云雀什么什么的事吧?”她都快有心理阴影了。
“不,不是那个。”
十雾刚松了口气,瑞切尔下句话便将她打落地狱。
“听说你在办公室的时候,常常跟骸大人做[bi――]的事。不但跟云雀大人做过[bi――]的事,还企图[bi――]了首领,更过分的是你居然还干过[bi――]这样的事。作为骸大人后援会会长,我有义务为会员查明真相,这·是·真·的·吗?”
“……假的。以我的性命保证。”除了这个,十雾已经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相信你。”瑞切尔爽快地回应道。
……说实话,其实是她也不想相信这有可能是真的吧。
十雾被莫须有的“罪行”郁闷到了,只好埋头苦吃。
瑞切尔有些无聊地观察起堆在办公室内的文件山,“这些文件还真多啊,你确定你今晚前做得完吗?”
“骸大人说了,就算我半途死掉,也要让我修成正果……”
“不可能的啦。要你做完还不如要你抱着骸大人的腿哭着求情还来得容易。”
“……你这是叫我去死的意思吗?”
“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吗?我认为你用泪眼45°仰望的话,成功率有45%哦。”瑞切尔认真的表情让十雾想暴打她一顿。
“……你脑袋里的废料自己留着就好,别倒我这里来。”十雾没好气地拍掉即将摸上她的脸的魔手,然后扫开一块地方继续工作。
瑞切尔顺手拿起一份文件浏览起来,顿时喷笑,“天啊!你这是怎么写的?歪七扭八的,小心骸大人让你重抄一千遍后在你脸上写上‘我是文盲’的字样然后要你在中庭罚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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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嘻嘻……看、看得出你确实很烦恼……嘻嘻……”瑞切尔捂着肚子,快要笑死了。
十雾所谓“烦恼的痕迹”,其实就是被画得一塌糊涂的文件,上面的字迹可能连本人都无法辨认。
“别笑了……”
“好……不笑你……”瑞切尔揉了揉脸颊,决定善心大发,帮她减少被责骂的证据。“你好像在烦恼什么呢?要不要说给我听听?”
十雾犹豫了很久,才吞吞吐吐地开口:“唔……说起来,瑞切尔你好像有很多朋友,哪个部门都有,我想你在这方面应该有很丰富的经验吧。”
“我的朋友是很多,难不成你想向我请教受欢迎的秘诀?”
“不是。唔……只是假设,如果你朋友有一件很难开口,但一定要说的事,但又不想让别人觉得他骗了他们,那他该怎么说比较好?”
“那么那件事是什么呢?性质不太严重的,我想应该能够原谅的吧。”
“唔……唔……是这样吗?可是……唔……”
瑞切尔叹气,“你一直唔下去,我可猜不出你想说什么。”
“唔……就是……”十雾决定隐晦地说一点,“比如说……像是拥有很可能侵犯别人隐私的能力……之类的吧……”
“啊?”瑞切尔愣了愣,“你是说像千里眼、读心术之类的吗?”
“大概吧……”
“唔……”瑞切尔开始思考,“我是不太清楚那人的朋友是怎样的人啦,但是我想一般人的话是不太可能轻易接受的,毕竟就算在彭哥列里面也有不少人无法接受异能者的存在。就像骸大人吧,他也时常因为他的六道之眼而被其他干部厌恶。”
“啊……是这样啊……”
十雾呆呆地回应了一句。
“啊,我该回去工作了,先走了。你最好乖乖地在今晚做完这些工作,免得晚了完成,到时被折腾得连我都不认得。”
“哦,好,我会加油的……”
十雾以略微呆滞的表情目送瑞切尔离开。
不知又过了多久,等到十雾再次望向窗外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十雾并没有回房间,而是在办公室里坐着休息,盯着天花板发呆。
“你再这样看下去,等下可能会有人打电话给精神病院绑你回去哦。”
这个声音是……转头,对上异色双眼。“骸大人?!”
骸坐到十雾对面,十雾连忙低头做出工作很忙的假象。
“大人不是去开会了吗?”
“已经完结了。不欢而散。”异常简洁地总结完,骸斜睨向十雾,“你又是在这干嘛?貌似还不到午休时间吧。”
十雾书写的手顿了顿:“不欢而散?难不成你又像那天一样被当作叛徒候选人?”
“差不多。怎么,你要安慰我?”
“……我想你不太需要安慰吧。”
“如果要真的被你安慰了,我才要哭呢。”
“……想要哭的是首领吧。底下分据点被袭击,首领受伤,守护者和瓦利安又不和,简直是内忧外患腹背受敌,真是让人担心今后的发展。”
骸挑挑眉,“你这种说法就好像看不到后续发展而遗憾一样。”
这句话让十雾呼吸一窒,而后连忙摆出笑脸打哈哈:“怎么可能?现在是首领最紧张的时候,虽然少了身为新进喽奈乙餐耆匏剑谡馐焙蚶肟疵庖蔡耷榱耍铱刹幌胝腥嗽购蕖!
“那解决了之后呢?”
“到时再说吧……”十雾底气很不足,怎么都不敢抬头。
对面传来一声冷笑。
骸托着下巴,看着她,“你不觉得从昨天开始,你看着地板的时间比抬起头的时间要多太多了吗?”
“怎、怎么会?”
“你的眼睛真灵活啊,就像上了发条一样动个不停。虽然我喜欢动的东西,但动得太多了会让我忍不住想让它们停下来,比如说挖出来……”
十雾狠狠一抖,声音带上了无奈,“请不要欺负我……”
“是你不好。你的表情写着‘请来欺负我’,不欺负白不欺负。”骸又靠近她一分,“怎么抖成这样?我让你这么害怕吗?”
“如果我说是的话,大人会停止吗?”
“我只会欺负得更起劲。”骸坏心眼地笑了笑,“听说人类的恐惧一旦超过了限度,反而会不顾一切大胆起来,你觉得这有可能吗?”
十雾搞不懂他的用意,只好老老实实回答:“我不太清楚,因为我没这种经验。”
“――你说的对。”
骸的声音突然冷了下来,十雾打了个寒战。
“因为你从来就是个胆小鬼。一直小心翼翼地躲避着害怕的事物,不敢碰触底线,以为守在自己划定的圈里就安全了。其实你连胆小鬼都算不上,至少胆小鬼偶尔还会爆发一下他小小的勇气,而你,连勇气都没有。”
十雾握笔的手指不自觉用力,关节捏得发白。
骸并没有放过她,边说边挨近她的面前,温柔的声音诉说着带着强烈憎恶的话语。
“害怕吗?你一直小心守护着的秘密真的就有这么重要吗?你心中的重要只不过是你自认为的重要,不要太过看重自己,实际上,你在别人眼中根本就连一颗尘埃的存在都比不上。”
直直盯着她的那双眼睛,仿佛像是看穿了她所有的伪装般,里面写满了冷冷的嘲笑。
“这样的你,还有什么好害怕的呢?”
一字一句都击在十雾心上。
究竟是陷入了那双异色眼眸布下的陷阱,还是因为自己潜意识里也想要宣泄,十雾不清楚,她只听见自己的声音一个字一个字地说道。
“――就算我害怕,那又如何?跟你没有任何关系吧。”
骸笑了笑,一副悠然自得的表情说道,“怎么会没有关系呢?好歹我也是你的旧识,想鼓励一下朋友不是很正常的吗?”
“我才不是你说的那个人!”
十雾忽然激动地提高声音,骸微微睁大眼睛,静待下文。
十雾的嘴巴自动说下去,“如果你以前真的认识我,那就更奇怪了。你应该早就知道我是那种人,有那种能力,而你居然不会感到恶心?不怕我碰你?不怕秘密被我知道?哈,对了,像你这种心本来就破破烂烂、思想又扭曲的人,哪里怕自己的秘密被人知道,说不定你还巴不得全世界都知道!但是!你有暴露癖是你的事,但请不要随意践踏别人的心,这真的这么好玩?说到底,你也不过是个沉溺于低级趣味不可自拔的可怜人罢了!”
桌子下的左手捏紧了拳头,全身忍不住颤抖起来。十雾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
“要真被你这种不正常的人说教,我宁愿就这样一直缩在自己的壳里!你干嘛突然管起我的事来!就算你以前真的认识我,那又怎样!就算我真的是胆小鬼,那又怎样!我并没有向你求救,所以也请你不要管我!”
啪啪啪――稀稀落落的掌声蓦地响起。
骸没生气,反而笑了起来,真心的那种。“说得很好,继续说下去啊。”
骸的唇角勾起一抹弧度,那张美丽的脸在十雾眼中已是恶鬼般的存在,因为那抹笑而变得更加令人讨厌。
异色双眼在她脸上转了一圈,“原来你没哭。”
“没有按照你的愿望嚎啕大哭,真是对不起。”十雾已经冷静下来了,但语气还是很僵硬。
骸起身,“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遵照你的意愿――今后,你是要被杀死还是其他别的,请在我看不到的地方进行。”
十雾低着头,没做任何回应。
“啊,对了。”骸在门口停了下来,回头笑着对她说,“恭喜你升格为胆小鬼。”
门关上,十雾像丧失了所有力气般坐回椅子上,脑袋深深埋进手臂之间。
如果能留下来,她也很想啊。可是,一旦被知道后,就算是他们也一定会讨厌她的吧。
她不是他口中的“那个人”,绝对不是。
所以,不要用这样的理由引诱她留下。
十雾自嘲地笑了笑。
窗外,被枝桠分割成无数细小块状的天空已经变成了暗紫色,映照在十雾的双眼内。十雾拍拍脸,彻底抹去脸上消沉的神色。
“该是时候工作了,振作点啊……”
骸走出雾守专属办公室后,在中庭停了下来。忽然,他向着空无一人的树林说道:“看了这么久,不累吗?”
像是回应骸的话般,某棵树上渐渐浮现出一个黑衣婴儿的身影,一条衔着尾巴形成环状的蛇飘浮在他的帽子上方。
“不累哦,因为根本不用我出力站着。”玛蒙丝毫没有被揭破的尴尬,以评论家的口吻说道,“虽然不怎么好看,但偶尔看下喜剧也不错。”
骸冷笑,“你要偷窥没关系,不过我没有被偷窥也不生气的涵养。小心被我攻击哦,阿尔科巴雷诺。”
“我以为那该叫做鼓励。”玛蒙慢慢飘下来,“不过你放心,我对这个没兴趣。我有兴趣的只是那个女人。那个女人的能力我已经有个大概了解了,幻术师都具备的很基本的能力,根本没什么特别的。”
虽然那女人身上的奇怪气息还是让他很在意,但能力方面似乎真的没什么好防备的,不过是区区读取记忆的能力,用来获取情报和探知敌情的确很有帮助,但也仅此而已。
骸不置可否地勾起笑,没肯定也没否定。
玛蒙随意问道:“不过,你放着她不管没关系吗?她很可能会死哦。”
骸淡淡地扫了玛蒙一眼,似乎在说着陌生人一般的语气说道,“没关系。她想干什么都不关我事。”
“是吗?还以为你会帮她呢。算了,怎样都行。反正任务都完成了。”
玛蒙说完后便消失了。
骸看了看玛蒙消失的方向,几秒后,也迈开步伐。
夜幕之中,好像有什么在蠢蠢欲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