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傅家的第一个晚上,傅雪没能在她的新床上睡着。
吃过晚饭,在书房里待到9点钟,她就被保姆带着,洗了澡换上柔软的丝绸睡衣,躺在宽大的公主床上。
保姆关掉房间里的灯就出去了,沈宅晚上休息的时间早,这时候差不多接近10点钟,基本上所有的人都睡了。室内室外一片安静,窗外只有零落的几声鸟叫传来,和门外就是一条马路的孤儿院完全不一样。
傅雪从小就睡在孤儿院的宿舍里,那一个不大的地方塞了好几张单人床,住了满小朋友。就算熄了灯,也还是有人在悄悄说话,还有打呼和磨牙声。
然而就是那样的环境,睡久了也会觉得习惯了。反倒是现在这样,宽敞的卧房里只躺着她一个人,厚重的窗帘隔开外界的一切光线,黑暗中竖立在墙角的衣柜家具也像是变得更加高大,并且形状模糊。
漆黑中仿佛有一种恶意,看不到也摸不着。她用羽绒被蒙住头,但那些可怕的猜想仿佛更加鲜明了。
缩在床上越来越觉得无助,傅雪咬了咬牙,掀开被子跳到地毯上。睡觉前她就特别留意了,知道沈琰的卧室就在自己左边隔壁的房间。
为了不让别人发现,她还特地将屋子里的桌布扯下来,蒙住头顶着,踮着脚跑去打开房门。
走廊上是亮着壁灯的,昏黄温暖,傅雪从桌布里露出两只眼睛,探头左右打量了一下,就悄悄从门缝中挤了出去。
她没有穿鞋,个子又小,就这么从铺了厚厚地毯的走廊中滑过去,还真快速又无声无息。
但到了沈琰房门口,她却又犹豫了:就算在孤儿院里,她也学到打扰别人睡觉是不好的,她害怕被讨厌。
只思考了片刻,她就转身拐了回去,这次是跑到走廊上摆着的花木架前。那个花木架上摆了一只花瓶,瓶中插着一捧白色蔷薇。
傅雪不知道这是因为沈琰的喜好才摆上的,还小小埋怨了一下这花不够鲜艳,匆忙揪下来一朵花头,重新蹑手蹑脚跑回沈琰房间前。
沈琰的房门没有锁,傅雪这时候也显然没有进别人卧室前要敲门的意识,转动门把手,飞快就遛了进去。
短短一天时间,她再早熟,对于自己现在的身份也还没有一个准确的定位。她心里还是把傅若薇当做老师来敬畏,因为害怕被发现了挨骂,赶快就把门又关了起来。
沈琰睡得一直很浅,当傅雪打开房门的那时候,他几乎就被吵醒了,然后他就听到房门很快就关了起来,再接着,就是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一团小黑影就摸到了他的床头。
一路偷跑过来,傅雪呼吸有点急促,小声喘着气,很像什么小动物。
因为沈琰弱视,所以即使睡觉,他房间里也会开着一盏夜灯,淡黄的光线很暗,只够沈琰睁眼后不至于一片黑暗,却足够视力颇佳的傅雪看清屋内的一切了。
傅雪站在床边,看到沈琰那双雾气朦胧的深黑眼眸在寻找一阵后,落在了自己身上,就吞了吞口水说:“琰哥哥,这朵花送给你。”
这次她一心讨好,不等沈琰来接,就主动地把花放在沈琰枕边,又冲他笑笑。
沈琰还躺着没起身,感觉到那朵花被放在了自己耳侧,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用的被褥一向都是白色的,他就这么躺着,然后枕边被放了一朵白蔷薇……就算看不到自己此刻的样子,但他想这种情景,应该会很像某种肃穆悲伤的仪式。
傅雪丝毫不知道这回她的马屁实实在在是拍在了马蹄子上,还顶着那个白色绸缎的桌布,露出几颗可爱的小白牙,笑得无比认真。
沈琰沉默了一阵,就向里面移了点,认命地掀开被子:“上来吧。”
傅雪不等他说第二遍,就扔掉桌布,瘦小的身体敏捷无比,飞快钻了进去。她在外面跑了一圈,手脚早就冰凉了,在触到沈琰温热的身体时,还舒服地轻哼了一声。
沈琰哭笑不得地看着这个足足小了他一圈的丫头像个猫咪一样将手脚都蜷起来,然后毫不客气地缩进自己的怀里,喉咙里居然还发出那种满足的声音。
然后在无奈中,十二岁的沈公子明白了一个道理:再好的苗子,从六岁开始养起,任务还是很艰巨的。
好在这个样子,他还不算讨厌……自他出生后,父亲的身体就不好,傅若薇没有过多的精力照顾儿子。因此从出生后不久,沈琰就是独自在自己房间中睡觉的,他的床上从没有躺过其他的人,现在多了一个小丫头的感觉,也并不坏。
搂着怀中的傅雪,沈琰轻拍了拍她瘦弱的肩膀,低叹了口气:“小雪,下次来不用带白蔷薇了……”
没有回答,累了一天,精神又刚经过一段极度紧张,傅雪几乎在靠到他胸口的同时就睡着了。
沈琰只得抱着她,换了一个比较舒服地姿势,也开始试着再次入睡。
他们就这么躺在一起睡了一整晚。
第二天一早,沈琰将趴在被窝中的傅雪拽起来,才明白这个看起来懂事无比的小丫头,会像所有这么大的小孩子一样,赖床赖到即使被揪出被窝,套上衣服塞进洗漱间,还能站着打一会儿瞌睡。
傅雪第一晚就从房间里消失不见,然后被沈琰从自己的房间里拎出来,傅若薇当然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过她什么也没说,只是对沈琰说了一句:“睡好了就行。”默认了这种事情。
于是傅雪在沈宅的头一年,彻底废弃了她的卧室,每晚都缩进沈琰怀里睡觉,在沈少爷白绸的睡衣上,留下了无数口水的痕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