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现言小说 > 一言不合修罗场[快穿] > 54、更新延迟今晚九点全文阅读

少年的身形过分瘦削了。

青春期的少年, 本来就是在长个子的时候, 很容易显得像是身无二两肉的长条排骨, 但是就算是最瘦的长条排骨, 也没有少年的伶仃样子。

他关上了门。

少年慢慢地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偏过脸,看向了热闹喧哗的大厅, 清晰的摄像并没有能完美地记录下他的表情, 但是只是从大图上看着, 光是看他现在的举动,就已经透出了浓浓的寂寞味道。

这是………严昶凌的生日宴会。

黎温朝有点儿发怔,他想, 这也是少年的生日。

可是在严昶凌被人拥簇着说话嬉笑的时候, 在他被严先生带着, 一个一个地介绍着严家的合作伙伴的时候,在他成为宴会的中心,所有人的瞩目焦点的时候, 少年却沉默地留在自己的房间里, 他好像天然地,就被所有人都遗忘了, 甚至没有人上来给他送一块祝贺他生日快乐的蛋糕。

少年那时候在想些什么呢?

黎温朝控制不住地这么想,他看着屏幕上的情景, 少年的一半身体在走廊的阴影里,另一半身体探了出去,去看大厅过分热闹的酒会。他停顿了大概十秒钟, 就又重新缩回了黑暗里,慢慢地往黎温朝房间的方向走去。

黎温朝的心脏停跳了一瞬间。

严昶景也慢慢地抿紧了嘴唇。

他的猜想确定了。

屏幕上的少年抬起了手,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即将要面对的事情是什么,只是缓慢地敲着门。

门很快就开了。

接下来的事情,黎温朝记得清楚而明晰,严昶景对他们的情况并不知道,只看到门内伸出了一只手,强行拽着少年进了门,少年完全没有预料到这一点,他毫无反抗之力,在门被推着合上的时候,严昶景似乎听到了一声清楚的,沉重的关门声。

黎温朝已经垂下了眼睛,他嘴唇边的笑容看着简直苦涩极了,让人看一眼,就似乎自己也品尝到了那种酸苦的味道。

“你应该知道了。”黎温朝微微顿了一会儿,他沉默地看了一会儿天花板,才缓慢地积蓄了一些勇气:“我那天………本来已经忍不住了。”

所以他拉住了刚刚好过来了的少年,把他带到了一片难以逃脱的恐怖阴影之下。

黎温朝只记得对方苍白的脸色,沉默的神情,他很想要知道,在之后………少年的情况是什么样的。

就算这会让他负担的压力越来越沉重也没关系。他总应该知道少年的痛苦。

严昶景沉默地盯着屏幕上跳跃前进的画面看,他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黎温朝是他一起长大的兄弟,所以严昶景明白,自己很难中正客观地去看这么一件事。

黎温朝被下了药,而且他被药性煎熬了很长的一段时间,直到少年过来敲门,才彻底失控了。

他是无辜的,在主要的那段时间里,他已经失去了意识,只留下放.纵的本.能。

黎温朝是无辜的。

然而少年又错到了哪里?

他没道理要承受这样的痛苦。

视频里的时间飞快地跃动,酒会慢慢散场,整个画面都慢慢地变得安静,在漫长的时间之后,黎温朝的房门被从里面打开了。

少年的身影又显露了出来。

他的动作很艰难,也很古怪,黎温朝和严昶景都明白这是因为什么。少年出来的时候,整个场景里都只剩下了他一个人。他慢慢地往回走,一瘸一拐,看着就让人觉得难受。

黎温朝沉默了一会儿,他看着少年孤零零地从自己的房间里出来,又回到了他自己的房间,没过多久,少年的房门又被打开了。

他出来了。

少年背了一只黑色的背包,里面鼓鼓囊囊,不知道放了什么东西。他平静地关上了门,然后又动作古怪地慢慢挪动身体,在整个过程里,他都是孤零零的,只有一个人。

他一个人经历了被墙见的痛苦,又沉默地回到了房间,在那之后,他又一个人背着背包,孤零零地离开了这里。

黎温朝的心脏疼得要炸开,他怔怔地在原地坐着,感觉自己几乎喘不上气,窒息的痛苦几乎要把他淹没,但是黎温朝甚至没有办法去挣扎。

严昶景沉默地等待了一会儿,安慰他说:“这不是你的错。”

黎温朝抬头看向了天花板,他说:“………那严余又有什么错?”

严昶景没办法回答他。

黎温朝自己愣了好一会儿,他慢慢地说:“他那天………本来是来和我道别的。”

严昶景说:“………道别?”

在他的印象里,黎温朝和少年一直都是分割开的,他们活在两个世界。严昶景自觉他很了解黎温朝,他完全没有对方有和少年接触的印象。

为什么要道别?

为什么是道别?

为什么他选择的人是黎温朝?

这都是现在在严昶景脑海里盘旋的疑问。

因为少年之后的举动,严昶景对于“告别”有了一些猜想,少年进入房间的时间其实很短暂,他在离开的时候,已经换了一身衣服,看着像是洗了澡,整个人都湿漉漉的。如果他在清.洗.身.体之外,还要收拾好背包,那所用的时间未免也太短暂了。

严昶景想,他或许在之前,就已经收拾好了东西。

可是他的道别对象为什么是黎温朝?他们明明应该没有接触过才对。

严昶景还没有主动询问,黎温朝就已经做出了回应,他慢慢地把手臂盖在了眼睛上,努力让说话的语气变正常:“我以前………每年都会让人给他准备一份生日礼物。”

“你应该也是知道的。”

是的,严昶景是知道的。

但是他从来没有在意过。

黎温朝说:“我………我不知道怎么说。”

黎温朝不明白自己曾经在殷染钰心里的地位是什么样的,但是也模糊地意识到了一些什么。少年在严家生长了十八年,但是他唯一的道别,却是和他总归都没有多少接触的黎温朝。

黎温朝被特殊对待了,然而在又在毫无知觉的时候,打破了这样的独特待遇。

严昶景想要安慰他,但是现在的情况,他根本不知道应该怎么去说一些无谓的安慰,于是就只能陪着黎温朝一起沉默。

他们大概又缓了十分钟,黎温朝才把手臂从眼睛上取了下来,他沉默地开始寻找能拍摄到少年神色的角度摄像,很快就找到了几条。他们已经知道了时间节点大概在哪里,所以这会儿也很快就调出了所想要看到的时间。

少年在夜晚出门的时候,是面无表情的样子,他过长的头发遮挡住了他的大半张脸,能让人看清楚的,只有他毫无弧度的嘴唇,和一点沉默漆黑的眼睛。

他明明什么神色都没有,但是只是看着这样麻木的神态,黎温朝的愧疚就又开始涌动。

真寂寞。

他似乎能看到少年的眼睛里说表达出来的东西。

少年往灯壁辉煌的地方走出了一步。

在视频拉近之后,黎温朝可以观察到几乎所有的细节,少年在看向脚下的大厅的时候,他纤长的眼睫在微微颤抖。

他那时候的心情到底是怎么样的呢?

黎温朝忍不住这么想。

少年其实是一直都不知道这一切的原因的。

他不知道,他其实从一开始的时候,就是被严先生抱回来的孩子,他的作用,一直就是充当一个弱点,一个可针对的地方,严先生通过他的伤痕累累而盈利,他被当成了一个工具。

在少年那里,他只是一个倒霉的,被抱错了的孩子。而在开始的十几年里,他和现在的严昶凌,明明是“一样”的身份。

可两个人得到的待遇天差地别。

他应该会很迷茫。

黎温朝想。

他明明是无辜的。

少年的身影带着浓厚的寂寞味道,人类明明是群体性动物,然而他好像是人类中的一个例外,他被人为地剥离在了人群之外。

画面很快就被划了过去。

夜晚慢慢地过去,热闹的景象散了,少年又慢慢地出现在了视频里,他一瘸一拐,神色依旧是麻木的,因为一些事情的原因,他的头发已经散乱地拨开了,露出了一只空茫的眼睛。

他的眼神失去了焦点。

黎温朝甚至有些想要把画面划过去,但是他忍住了,少年空茫的眼睛就好像是一只有力的手,紧紧地握住了他的心脏,给予他一阵一阵的剧烈疼痛。

他那时候到底在想些什么呢?

黎温朝控制不住地这么想。

他对于那时候的严余来说,好像是特殊的。

他现在还不知道少年平常在严家老宅的处境,但是从现在看到的情况来看,他的处境无意不是很好。黎温朝换位思考,如果他一直被冷待,被无视,有人却一直“记得”他,每年都会给他送来生日礼物。

那他………应该会很在意对方。

那是某一种憧憬,是一种虚幻的希望。

黎温朝在努力地去理解少年的想法,他毕竟是个演员,带入角色的能力很强大。他脑袋里在慢慢模拟少年应有的想法,同时也在看着少年在视频里露出的面容。

他的脸色是苍白的,嘴唇也是苍白的,整个人都透着苍白病态的味道,好像不管是什么人,都能轻而易举地夺走他的生命。

要么对他施加恶意,把他推到自.杀的绝.路.上,要么使用暴.力.对.待他,让他伤痕累累,用锋利的刀.片亲吻他的喉.咙。

不管是这其中的那一种,少年都无法反抗,也无力反抗。他脆弱得像是某种精致的瓷器,轻轻一碰,就会“砰”的一声碎裂开,变成无法拼凑的碎片。

碰到这样的事情,他应该会很痛苦才对。

黎温朝沉默地看着视频里的景象。

可是少年的反应,却像是对这样的痛苦已经麻木了。

他明明是应该崩溃、哭泣的。

如果那双空茫恍惚的眼睛里,能慢慢地淌出眼泪,那黎温朝反而会好受一些,但是少年却没有做出这样的反应,他似乎早就习惯了这样的事情,习惯了憧憬破碎的疼痛感,习惯了在身体上承受来自于他人的伤.害和虐.待。

因为习惯了,所以麻木,沉默,甚至连眼泪都不会再有。

………他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才刚刚成年啊,在父母眼里,还是个孩子呢。

黎温朝想:就算恨他也好。

但是不要这么无动于衷啊。

这在沉默表现下隐藏着的东西,才是真正能让人崩溃的绝望。

殷染钰的进度在慢慢跟上黎温朝和严昶景,在黎温朝看完了迫切地想要看到的东西之后,他们就沉默地开始观看很久很久以前的监控录像。

少年在四年前的时候,还没有开始拔条生长,他的个子不是太高,固定的活动范围就在自己的房间,以及厨师所在的厨房。

他矮小而瘦削,像是生活在严家的幽灵一样,严先生在带回了少年之后,就再没怎么在老宅吃过饭,他永远都在外面待着,雇佣者明确表现出来的微妙态度,让所有的被雇佣者都有意识地远离了这个本来也并不讨喜的少年。

他们不会主动地接触对方,而少年也没有意识到这样有什么不对,或许他意识到了,但是早已经麻木了这种冷暴力。

他被刻意地孤立了。

明明是在“家”里,但是他却被孤立了。

没有人主动接触他,而少年也没有去接触其他人的意思,他被动地对所有覆加在身上的恶意做出反应,他会自己去厨房端出食物,沉默地一个人吃完,再把盘子清洗干净放回去,少年的食量并不是正常人该有的程度,就算是节食减肥的女孩子,也不会像他一样会吃的这么少。

………他到底是怎么养成了这样的习惯。

书房里的气氛凝滞而沉闷,几乎让人喘不过气来。黎温朝的脸色是苍白的,他沉默地看着少年的处境,那是他一直都不知道的东西。

严昶景也在沉默。

他的神色说不出是什么味道,那双冷漠的眼睛,现在盛满了复杂的情绪。

他们已经固定了几个监控角,少年主要在这几个范围内活动,黎温朝把速度调快了许多倍,他们在用一个飞快的速度,去看少年的成长。

视频慢慢推进,少年已经稍微长高了一些,他在进入监控范围的时候,和以前是有一些不一样的。他一瘸一拐,整个人都湿漉漉的,手掌上还有刺眼的红色。

那是血。

少年在严家之外的地方………尽力了暴.力.对.待。

黎温朝本来以为事情不能再更坏了,但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想的似乎太好了一点儿。

少年对自己身上的伤痛似乎毫无所觉,他维持着这样的状态进了厨房,找出了食物,慢慢地吃完了。

然后他照例清洗了盘子,和往常一样,回到了房间。

第二天的时候,除了他的走路姿势依旧是不正常的一瘸一拐,少年和平常几乎没有区别。

他早就习惯了。

——昨天只是暴力对待他的人没收住,才会让他承受的东西让人看出来了而已。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这具身体早就已经承受了不计其数的拳脚相向,一些人很明白要怎么让人痛苦而不留痕迹,而少年则是他们最好的实验品。

他就像是一只沉默的木偶,永远不会把自己身上经历的所有痛苦告诉别人。

在骤然发现了少年身上新的恶意痕迹之后,两个人开始有意地注意他身上的情况,在没有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少年身上的情况是很隐蔽的,然而在他们有意观察之后,他的一些轻微的异样,也就被慢慢地挑了出来。

有些时候,他肩膀处的衣服会出现不明显的污渍,有些时候,他的衣服会出现不正常的大量褶皱,少年的脸上有一次出现了明显的青紫,连带着手指都肿得不成样子,留着被人用鞋底碾压的痕迹,但是他依旧一如既往,麻木而沉默,就好像这些痛苦,并不是施加在他身上的一样。

没有人会在意他。

人类在习惯了痛苦之后,很快就会对此习以为常,黎温朝已经有些看不下去了,他几次都想去关闭电脑,但是却没严昶景制止了。

“还没看完。”

严昶景说,他的语气依旧是冷漠的,就好像少年身上发生的一切,都不会带给他任何波动一样。

黎温朝被梗得难受,最后只能沉默地继续看下去,他翻出了一包烟,点燃了它,希望它能麻痹自己。

少年在慢慢地长高。

他在一个冷漠的环境里,没有人会接近他,关心他,他身边明明有那么多人,但是他却像是活在孤岛上一样,没有可以交流的同伴,孤独而沉默。

他的身体似乎也在变差。

和往常一样的少年回到了监控区域内,现在黎温朝和严昶景都很清楚了,他看起来是正常的样子,实际上却是遍体鳞伤,他经历的暴.力对待越来越严重,有时候他连筷子都拿不起来,于是转而使用左手。

他的左手也用的很好。

少年像是往常一样,在回到了监控区域之后,就开始翻找自己的食物,然后开始进食,这项人类热衷的,能够满足谷欠望的行为,对于少年来说没有任何快乐和趣味可言,他只是为了依靠它活着而已。

是的。

他的成长,就只是活着。

但是似乎连活着,对于他而言,都慢慢地变得艰难了。

这一次,在进食了一半之后,少年忽然蜷缩起了身体,他不受控制地摔倒在了地上,沉默地蜷缩成了一小团,盘子被他打翻了,里面的东西有一部分泼在了少年身上,让他变得狼狈不堪。

盘子砸在地上,变成了无数破碎的瓷片。

这样的动静不能说不大。

但是就算是出现了这样的动静,也没有人想要过来看看少年的情况。

少年在地板上蜷缩了很长时间,他似乎失去了意识,在很久之后,他才动作缓慢地爬了起来,他没有继续像是机器一样地进食,而是去找了人,要了一个医生。

接下来的好几天,少年都没有出现,在一段时间之后,他回来了。依旧和往常一样,机械地进食、承受暴.力,自己一个人安静地生长。

如果不是亲眼看见,没有人可以想象,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人要怎么样,才能苟延残喘地活下来。

如果是正常长大的孩子,估计早就会承受不住自.杀。死亡并不是让人畏惧的事情,它是让人逃离地狱的捷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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