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越的死亡甚至没有激起一点水花。
仵作过去验了尸, 判断也与之前通报的消息一致。
皇帝听闻这件事之后, 面不改色心不跳的喝了一盏茶, 吩咐虞鹤再去取一碟牛乳糖来。
看来是交涉失败了啊。
东海女真本身顽固不开化, 但是看着其他两大女真势力起来之后, 又肯定不可能任由原归他的利益被侵占。
在这种情况下, 虞璁心里甚至有那么一丢丢的小高兴。
只要他不是动手的那个人, 只要根深蒂固的矛盾还存在着,那么女真几族就不可能施行完全的统一。
那么——东海女真应该归谁再来管呢?
小皇帝挠挠头, 心想不能这么直接的想问题。
不要增加势力, 而是要放大矛盾。
于是第二天下午, 因为东海女真有失忠孝, 皇帝下令让建州和海西女真清异排乱, 必要的时候可以收缴割据。
整个圣旨又臭又长,几乎写了很多没有任何意义的废话。
正因如此,王杲和速黑忒才第一时间看到了,他们想要的核心之句。
——整个东海女真,都归你们二人了。
想拿走多少,能拿走多少, 都全看你们二人的各自努力。
而这件事情在本质上, 其实与经济特区的建设不矛盾。
经济特区哪怕建设出来,也要有三个月以上的缓冲和蓄力。
哪怕给这两族人半年, 也足够吞并缴获东海女真的领土和位置。
从前他们不这么做,一是没有靠山,而是没有底气。
可是现在, 整个大明国都是他们的靠山。
王杲得知消息之后,一整晚都没睡着,就差直接跑回女真去派兵打仗了。
他并不知道,虞璁已经派军队去了建州和海西的核心区域,再度加强了军队和卫所制的强行控制。
而速黑忒虽然心里觉得这很不道义,哪怕明面上是东海女真冒犯规矩不道义了,他自己心里也很过意不去。
可是他过意不去不要紧,那些海西分部的王公贵胃可坐不住了。
在这种情况下,两个大臣再次跟皇上预约一波开会,想要更好的来解决这个问题。
皇帝之所以没有选择去开会,是因为温泉池被建好了。
宫里之前掘出一股热泉出来,自己还以吉瑞之名赏赐了周遭,把原来的庭院重新装修,建了个温泉小院子。
陆大人虽然不清楚这档子事,但是皇上叫他他从来都会去,此刻也不会怎么推辞。
结果顺着指引一路走过去,一进门温度就升腾了许多。
虞璁趴在石砌的边缘上,一本满足的喝了口冰茶,抬头望着他挥了挥爪子:“陆大人来玩儿啊~\"
陆大人眉毛抽了一下。
他确实……很久没有休息过了。
平日里陆炳如果碰到这样的邀请,多半也只是客气而不失礼貌的拒绝。
可是他今天不知怎的,大概是久违的看见皇上光裸的脊背,突然心情就好了起来。
“陛下大概需要……一些刨冰。”
嗯?
我听错了什么?
刨冰?
虞璁眨眨眼,懵道:“还有这种东西?”
如今已经快十一月了——不对确实有冰库存在。
他迷迷糊糊地看着陆炳转身离开,忽然想起来好像是元代还是唐代的时候,就有刨冰的存在了。
过了一会儿,陆大人再回来的时候,手上多了一碗晶莹透亮的刨冰。
而且还浇着果汁,从颜色到造型都让人胃口大开。
已经快十一月了,温泉的药味和温暖的感觉,都令人相当舒服。
于此同时,阵阵微凉的风,还有冰沙入喉的沁凉,又让人非常放松。
皇帝眯着眼靠着也下水泡澡的陆大人,心想这辈子还是挺值的啊。
只是一想到朱厚?心歉龌斓埃?乖谕孀约旱?pad用自己的电脑搞不好还在街上逛吃看电影,心态又有那么一丢丢的不爽。
等君臣二人从温泉苑里出来,虞鹤等候了多时,终于迎了上来。
“陛下,臣想给您看些东西。”
虞璁眉毛一挑,以为他又要献个吃食或者宝贝上来了。
没想到虞鹤拍拍手,居然是带上来了十个蒙古人。
这十个蒙古人男女老幼皆有,看起来也并不是那种彪悍的战士,扔到蒙古人堆里甚至找不出来。
在看到这些蒙古人的一瞬间,虞璁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忘了个什么事。
这些蒙古人,是去年他让阿彷去草原上劫掠的时候,从草原上抓回来的!
等那十个人温和安静的任由陛下打量完,虞鹤又拍了拍手,示意他们下去。
“陛下,这十个探子,臣已经调/教完毕了。”
原来,不仅仅是海西和建州女真的首领、高官在感受盛京的种种风华,这十个蒙古人,甚至被带去京畿看了好几次。
虞鹤做的很直接,也非常有效。
蒙古人的生活,是追逐流水和牧草,带着羊群在恶劣的天气下居无定所的漂泊,也就是所谓的游牧。
而大地主、官宦的生活,是让农民们为自己耕种生产,自己只需要坐享其成,去游山玩水就好。
那些蒙古人一开始充满了抗拒和警惕,甚至不肯进入虞鹤布置下的美宅良院,可是日子越久,内心越动摇。
这才是……真正享乐的生活啊。
老人和孩子,是第一批动摇的。
虞鹤出手大方,也不担心他们会随时离开,直接派暗卫盯着他们,让这十个人去早已准备好的田舍里待上那么两三个月。
在这期间,早就训练好的下人会尽心尽责的去安抚和暗示他们,同时也要让他们明白——这样养尊处优的待遇,从来都只有人上人可以拥有。
其他人想要得到这些,根本那就是做梦!
是选择餐风露宿的漂泊,还是锦衣玉食的定居?
在这种种族不同的情况下,想要靠所谓的爱国,或者任何意义的集体荣誉感来考虑问题,是根本不现实的。
赤/裸裸的利益诱惑,有时候比什么都管用。
也正因如此,这十个人从接受事实,依赖新生活,到肯谈条件,接受密探的训练,只花了八个月的时间。
虞璁听到这,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虞鹤的小脑袋瓜:“挺行啊你?”
虞鹤咧嘴一笑,还是站直了问道:“所以,请问臣可以放虎归山了吗?”
放虎归山,为的是能把整座山,都彻底掏空。
根据河套那边传来的消息,蒙古人虽然非常愤怒大明皇帝就这么不辞而别的行为,但是明显陷入了新一轮的斗争和内讧中。
俺答一死,既定的位置就又空了出来。
原来达延汗青睐的继承人早就死在了右翼之战里,现在想要争出来谁是大汗,还坐稳这个位置,几乎是难上加难。
正因如此,虞璁眸子微眯,点头道:“是要把他们放进去了。”
“兽苑那边已经驯了相当聪明的猎鹰,可以用来传递消息。”虞鹤补充道:“哪怕这十人放归草原,也能及时的与我们同信。”
“那他们都有各自的新身份了?”
“正是如此。”虞鹤笑道说:“我给他们许诺了种种好处,但凡做了一样,就实打实的给出来,别说良田了,弄几千匹牛羊给他们放牧着玩儿都无所谓。”
“倒是相当敢花朕的钱啊,”虞璁用指节敲了敲他的脑袋瓜:“怎么感觉你学精了?”
“嘿,可不敢这么说。”虞鹤也没有躲他,笑眯眯道:“陛下一高兴,臣心里就舒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