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明朝]科学发展观 > 37、第 37 章全文阅读

这轻描淡写的说杀掉一个人, 和把人架到眼前, 钳制住他且不顾哀嚎哭救,直接血淋淋的划开喉咙,可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概念。

只有近距离的目击死亡, 才能最深刻的懂什么是怕。

据说有些臣子回去之后,当晚就高烧不退, 还特意请假不上朝。

可谁想得到,这皇上突然说不上朝, 居然就真的不上朝了。

那些回家废了老大劲把血痕洗干净的大臣们, 原本都还心惊胆战着,不知道原本要报备的那些折子该怎么整。

然而黄公公那边传了消息过来,说是因为要以天子之姿再次祭天, 先停朝两个月。

这消息一出来, 当然又是一片哗然。

昨日那些嚷嚷着不让皇上出宫的所谓忠臣,猝不及防的被喷了一脸的血, 心脏差点的直接跪着跪着昏了过去, 还是太医临时来掐人中喂参汤才缓了过来。

可皇上一来这事儿,原本还亲民的形象又多了几分神秘莫测。

——居然,说不上朝就不上朝了?

要知道,历史中的嘉靖帝虽然以修仙问道的名义二十年不临朝,但该了解的事, 该处理的政务,还是基本都搞定了的。

虞璁之所以突然就不想上朝了,也是因为他忽然发现, 如果上朝,就等于开启了一个双向负责的接口。

只要他每天上朝,这些官宦们就知道自己基本的行踪,并且有什么事都可以当庭质问质询。

但是如果不上朝,改成现代式的上下结构,那虞璁每天想见什么人,想和谁开会,那某些人都完全管不着。

甚至,如果他有意不与他们接触,那这些人就只能永远揣测圣意,却不能当面与他对峙。

这样一来,当真可以方便许多。

官场里的人来来往往,把这批教导到位了,等下一批上来,指不定又冒出些刺儿头倔骨头。

有这个功夫和人怼来怼去,他还不如去睡一会午觉,好让自己多活几年。

邵元节陶仲文那边原本正日常摆花架子,装作自己还在专心问道炼丹,可是黄公公亲自赶了过来,嘱咐他们写一篇《天地宇宙颂》,重点就是强调皇上要斋戒两个月,最好不面见过多外人,怎么绕怎么写。

两道士愣了半天,又执了笔墨憋了好久,啥都写不出来。

咱还真不是这块料啊。

黄公公叹了口气,又去徐阶那捧了篇一挥而就的青词,让他们一人抄一遍。

这东西的重点在于,用神仙的名义告诉文武群臣,皇上现在正值流年大吉之时,更要以天运相助,这祭天的事情绝对不能耽搁。

大帽子一扣,那谁再来摘就等于找死了。

虞璁在确认事情办妥,明天早上不用天不亮就爬起来上班之后,非常满足的搂着豹子睡了一宿。

陆炳特意增派了防守乾清殿的高等侍卫,又布置不少暗卫下去侦查诸个大官的家底和风闻,几乎一夜无眠。

如果上午的时间可以全部空出来,那虞璁的自由活动时间就更多了。

大臣们的上班时间提到了卯时三刻,要在各衙门的簿子前签字画押答到,而且每隔一个月要层层级级的写工作报告,最后总结好了再七部七本的交上去。

但是皇上这么玩消失,京中便多了不少恐慌。

从前门庭若市的高官宅邸现在大门紧闭,生怕突然冒出个皇上来,进去看看他们都在吃喝讨论着啥。

更令许多人扼腕的是,他们现在想递折子,想面圣死谏,都没法子了。

宫门紧闭,乾清殿在哪都摸不着。

别说面谏了,就连折子递出去都石沉大海,递多少封都没有用。

皇上喝完了茶,难得舒服的叹了口气。

这感觉就跟开了静音键一样。

一键屏蔽!

原主二十年不上朝,搞不好也是被这群大臣给烦的。

他知道,就算昨天血溅五尺,也会有人继续来骚扰自己。

现在只可惜委屈了鹤奴,天天被叨扰的估计要耳朵起茧了。

这第一个要去的地方,就是工部。

工部现在忙得很,从镜片的研究到制造、战车的修筑和轮轴设计、还有大学院校的规划和图纸绘制,也得亏自己同意增加名额填补人手,不然把赵璜撕碎了都不够用。

更值得一提的,是那个被自己忽略已久的戚灵。

她是王守仁府中的婢女,双亲都是普通农民,但是天生有个算术的好脑子,居然拿下了京城的最高分。

虞璁不是不记得她,是最近几个月要忙得事情太多,他真的顾不过来。

他依稀记得,这个女子被自己分去做个普通的小吏,不知道如今又是怎样的光景。

陆炳一夜没睡,此刻仍强打了精神,陪他去工部巡查。

赵璜果然还忙着开会,根本不知道皇上来了。

虞璁示意负责登记名簿的小吏不要声张,自己走进去逛了两圈。

稍微面熟他的人一瞥窗外,立马发现情况不对,忙不迭赶来迎接陪伴。

“那个戚灵,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会被分进工部文思院,担任正九品大使。

“戚大使?”周侍郎忙道:“戚大使当今,可真了不得!”

“怎么说?”虞璁愣了下,挑眉道:“她表现的还不错?”

“岂止是不错!”

原来戚灵被分进工部之后,便被赵璜特意安排着分了个小舍住着,不用再去王大人府中伺候上下。

她是皇上亲自拨过来的人,又给了随时去告状的权力,没一个人敢得罪她。

赵璜又不肯让她闲着,索性吩咐虞部和总部的人搬些簿子去,让她帮忙算算。

这一算,就算出问题来了。

从前要六七个人拨算盘珠子,数个时辰才能一一核对清点完的单据,她只用扫一眼,甚至不用掐指默算,都能悉数得出答案。

在其他人震惊不已的同时,这女子竟然随手翻完了整本簿子,还挑出不少毛病来。

几个小官哪里还敢怠慢,忙把她请去更高一层的地方,让她帮忙看看这战车的轴承和抛石的设计问题。

当天下午,这大半个月来没想好的图纸设计,直接就被迎刃而解。

戚灵因为从前没有接触过这些,连图纸的规制都不太懂。

但是她执了炭笔,在听过负责人的详细介绍之后,于草纸上新画了两张图,一个用来运输重械强兵,一个用来装载易炸易燃的军备,每一样的设计角度都刁钻又富有灵气。

没过几天,上下工部的人便都对她肃然起敬,没人敢非议一句。

“这么厉害?”虞璁心想这毕竟是北京市理科状元啊,搞不好她考一百五是因为卷面只有一百五十分,又皱眉道:“那吏部那边,有如实记载她的业绩吧?来年该怎么考核升官,都不会影响吧?”

“这个自然。”周侍郎堆了笑道:“赵大人现在恨不得把她当两个人使,虞部水部还有总部都求着让她来帮忙看看问题,是咱们这儿的大红人啦。”

戚灵本身是个冷漠又平静的性子。这在官油子们的眼中,倒是不卑不亢、淡泊如水,反而让人更加尊敬。

虞璁听了一圈,虽然没见着人,但也松了口气。

女子能入衙门为官,已经是罕见中的罕见了。

他之前吩咐内阁把有关工部的奏折都压一压,也是担心有不少人激烈的反对。

可她能够靠自己的天赋去赢的别人的尊重,想必在未来,工部上下都会明白她的好,出了什么事也多照顾她一点。

正欲离开之际,赵璜忽然端着个盒子匆匆走了出来:“陛下!”

“哎?”虞璁眨眼道:“怎么了?”

“臣——臣将视力情况,以十天干排了个等级,又定制了查验的法子,用来确认不同人的眼力情况。”赵璜听了戚灵的建议,在这方面终于开了窍:“这副眼镜,劳虞大人转交给杨首辅——他们正等着您过去呢!”

虞鹤接了眼镜盒,点了个头。

“杨大人也过来看过?”虞璁笑道:“他还真是越活越年轻了。”

从前自己顾虑,这杨王二人都是前朝老臣,可能会成为改革的阻力。

没想到这一个个都是人精,看的比谁都明白。

“我们发现,这老年人跟青年人,目疾的情况不一样,磨镜片的法子也不一样,这不还专门给杨大人也配了副眼镜试试效果。”赵璜傻笑道:“可算是搞成了。”

“记得弄军用望远镜啊。那个更麻烦。”虞璁自己也记不清望远镜的做法了:“你们可以试试,不同凹凸的镜片重叠、拉近拉远距离,分别是个什么效果——回头记得写书立著,留传后人!”

“遵命!”

皇上爽朗一笑,带着近侍拂袖而去。

-2-

另一头的杨首辅早就料到皇上早上会去工部,还特意提前嘱咐过赵璜,让他见到皇上以后,再引他们来自己这里。

如今上朝的事情想着法子给免了,也算是能让这年轻的皇帝能多休息一会。

虞璁这头在宫车上接过那木盒,一见没有封条,就悄悄给打开了。

里面的镜框是自己从前画过的样式,镜片被巧妙的打磨好并且嵌了进去。

由于工部的人还不清楚树脂镜框的做法,他们选用了轻软的杉木料进行切割打磨,做成了相当不错的木制眼镜框。

“这倒是个好东西。”皇上笑着合上了盒子,慢悠悠道:“回头我老眼昏花了,也能靠这个来看折子了。”

虞鹤在旁边噗嗤一笑,开口道:“到时候,指不定还发明出什么新玩意儿来。”

虞璁一愣,心想等自己老了,总不会整个隐形眼镜出来吧。

等他们到了内阁,发现这儿不仅有杨大人候着,王守仁和严世藩也候在这。

严世藩自从被王守仁认为义子之后,就被他带在身边教养开悟。

他原本慧根深种,只是从前跟着严嵩,难免被灌输些污浊合流的念头。

王守仁看过他的文章之后,知道这苗子是个好苗子,放进国子监也未必能学到什么——毕竟几乎所有堪用的人才都被召去修撰大典了,根本没几个人在搞学问,不如就让他见见世面,知道这经部和朝廷上下是怎么一回事。

严世藩原先在南京呆了许久,见惯了声色犬马的交际圈子。

如今一来六部之中,才意识到自己的鄙陋。

他擅长写文章,可对这京城的新盛景一无所知。

王阳明的两个儿子如今一个三岁一个五岁,还是牙牙学语的状态,成天闹着要跟严哥哥去云禄集那玩。

严嵩知道儿子被王守仁认了义子之后,也遥遥的写了书信过来,附了重礼感谢王大人对孩子的提携之恩。

“哟。”虞璁见着气质都变了许多的严世藩,心里少了几分戒备,笑道:“这是跟着王大人来内阁转转?”

他之前没有定下来让这孩子做什么,主要就是不放心。

万一又养出个小阁老,自己的儿子未必能收拾啊。

“如今给他还在针灸治腿,已经灵便许多了。”王守仁笑道:“臣听闻戚大使在工部有所成就,也颇为欣慰。”

这话里话外,似乎也暗示着皇上,给严世藩一个施展学习的机会。

虞璁哪里不懂他那点教书育人的想法,笑道:“不如让严世藩先去经部当个差,如何?”

“具体位置,就看你自行安排了。”

严世藩眼睛一亮,忙行礼道:“谢皇上圣恩。”

但凡这种少年天才的角色,把常规教材看完之后,都耐不住性子的。

四书五经翻来覆去不过那些,再看些程朱理学也索然无味。

虞璁在这方面,倒是充分能理解王阳明和严东楼的心理感受。

能让他早些接触这改革期的朝堂,未必是什么坏事。

谈话之间,严世藩趁着皇上跟杨首辅、义父谈话聊天,忍不住看了眼那捧着木盒的虞大人。

听说他比自己年长三岁,又生的鹤骨玉姿,才被赐了这个名字。

虞鹤在外人面前,向来是端的贼稳,把官老爷们唬的一愣一愣的。

他越做出难以接近的气势来,他们越要揣摩几番再说话。

毕竟自己在外头,代表的可是皇上。

严世藩倒没怎么关注他手里的东西,而是瞥了眼那少年长长的睫毛,还有纤细又漂亮的模样。

哪怕官袍之色肃穆庄重,也难掩他颇有灵气的模样。

虞鹤察觉有谁在看他,便瞟了一眼过去。

严世藩忙收回眼神,佯装恭敬的继续听大人们聊天寒暄。

王守仁虽然说得兴致盎然,但是经部那边还事情颇多,这次过来递了文件,只跟皇上他们又说了几句,便匆匆带着严世藩告辞。

另一头的杨首辅迎了皇上坐下说话,吩咐手下把两宗密封过的卷轴带来,小心道:“这寻仙考的第一批卷子,已经全部判完了。”

虞璁一愣,意识到已经七月了。

当时一月的时候,就已经筹备准备完毕。

他们有心先在几个重点省份考试看看情况,便挑选了东南沿海一带,并且盖了印章,示意一路都骑乘最快的驿马,不要耽误时辰。

等卷子被拿回来,当天就开始紧锣密鼓的批改誊分。

文科的策论卷都是杨首辅和徐阶等人联手改的,理科则请了赵大人推荐的另外几个老臣来对照批改。

最后一题的四色原理,虞璁当时给了正确答案,并且大致的解释了原因。

其实这道题太过专业,虞璁解释来解释去把自己都绕进去了,但一看那几个考官都露出‘原来如此’的表情,索性懒得再哔哔下去。

文科方面,由于地方和东南一带对于新政和改革还不甚了解,只有少数人在海禁、贸易和改革三个问题上有所见地,但最终还是挑出来了四五个很有自己主见的卷子,一齐准备好了待皇上过目。

另一方面,理科卷子还是一百五十分,但由于学生们对四色问题没什么抽象能力,很多人写着写着又开始变成儒学式的泛泛而谈——压根不知道要证明什么。

虞璁听了大概的情况,略点了点头。

“最后,还是有一个考生,我们在再三讨论之后,决定给他一百四十九分。”

皇帝扬起眉毛,缓缓展开了成绩单。

徐渭徐渭拜托是徐渭……

理科第一名——俞大猷

俞——大猷?!

皇上的手猛地一抖,心想这真是盼星星盼月亮,就是盼不到他徐文长。

难道是还没出生?这货是嘉靖中期才冒尖儿的神人,跟张居正小朋友一样还在吃奶呢?

等等,俞大猷这个名字,怎么老觉得有点眼熟。

虞璁想了半天,但是最近没睡好,真的什么都想不起来。

他微不可闻的叹了口气,匆匆扫了眼理科的成绩单,又打开了文科的。

文科第一名——胡宗宪

“这次,理科第一是福建晋江人,文科第一是安徽绩溪人,”杨首辅还没注意到皇上又懵了,笑着道:“这胡宗宪啊,把卷子都写满了,他虽然不清楚京中发生了什么,但想什么都颇有创新和实干精神。”

“老臣以为,这正是陛下所渴求的人才啊。”

虞璁僵硬的点了点头,心想大明朝要不是靠他续命,东南早就垮掉了。

这自主招生居然把胡宗宪给挖出来了?这个时候胡老先生,还是个青葱少年郎呢吧?

“他登记了岁数没有?”

“这个老臣特意去看过,刚刚十八岁。”杨首辅抚着山羊胡子笑道:“陛下可记得看看他的文章,能够接合古今虚实,论点也相当不错。”

虞璁抬手接了鹤奴的茶,慢慢喝了三大杯。

他知道自己所作所为会加速历史进程,可是一见着这严世藩跟胡宗宪前后都被挖了出来,就有种突然变欧的慌张感。

要知道,越是ssr越要费心思养啊。

也只能庆幸,自己能给他们尽可能的教育资源和眼界。

等这批培养完了,再慢慢等小张同学小徐同学来北京吧。

“朕知道了。”虞璁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道:“先看看文科的答卷情况吧。”

皇上连着十天没有上朝,三司五寺七部反而工作效率都提高了不少。

一方面,确实是工作时间增加了,能处理掉的事情增加了许多。

另一方面,皇上据说又开始神出鬼没到处巡查,连平日歪在太师椅上打瞌睡的头头们也不敢乱来,全崩出一派紧张的样子。

如今一条鞭法正式颁布,开始往全国扩散,刚好就可以辅助京畿已经回收的庄田丈量清算,全部都记载入簿,方便核查预算大致的收成。

与此同时,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接连而至。

好消息是,有个清廉的官员向工部提供了一处空置的仓库,让他们更方便的改装成所谓的冥思库,眼瞅着还有四五天就能到位运行了。

坏消息是,之前派出去的暗使,已经回来了大半。

从嘉靖元年到七年,一共有多位各地的巡抚、监察之流报了信,说是大灾饥荒,请求免税赈济。

当时的皇帝一挥袖子,统统允了。

虞璁去年多了个心眼,吩咐派多人去各省看看,把情况全都通报上来。

这一查不要紧,还真就逮到谎报灾情的了。

所以说没有照相机和飞机卫星这种东西,对政治的监督也不太方便。

皇上直到见到这些使者的时候,才终于想起来自己去年干了些什么。

“真是胆子颇大啊。”他嘟哝了几句,示意暗使们都去经部农业司报道,让专人把所见所闻都抄录下来,等合计清楚了再行定夺。

当时设计这件事的时候,特意怕他们串通行踪口供,收受贿赂,便让不同数量的人,在不同时间去不同的省,但每个省市至少有三个人去查看情况,这样回头等陆续折返以后,就能揣摩出大概的情况。

可是如果收成颇丰,还继续哭穷要粮的话,真的有些恬不知耻了。

值得一提的是,北田的台田模式,和南田的上农下渔模式,早在四月末便已培训给各位巡农使,让他们带着宫廷画师绘好的画卷,去指定的各省进行反复宣讲和介绍。

为了保险起见,虞璁还让衙门里多写点圣旨,再让鹤奴帮忙盖几个章,让他们当一回天子之使,跟各地的官府也打声招呼,更好的推动新模式的发展。

有时候,巡查真实情况的暗使会正巧碰见在宣讲这新模式种种好处、以及具体操作方法的巡农使,也会把相关情况记录在案,回京以后如实禀报。

这样一来,农业的改革当真如春风化雨,悄无声息又润泽苍生。

农民们虽然大字不识一个,但从来没见过朝廷这么认真的劲头——甚至连官吏们都没见过。

从前上头颁布个什么旨意下来,那都是不轻不痒的讲几句,完事还要拿了赏银,甚至吃好喝好再走。

可如今来的一批批巡农使,那都是带着皇旨和画卷,一个村一个村的讲过去。

虞璁当时有意重视这件事情,拨了不少银子,吩咐农部的人将他们系统培训一番,还一人发了个簿子,让他们到了每个大小村庄,都找人在听完之后记名画押,方便日后回访查看。

有银子赚还有人监督,这一两百个人哪里敢怠慢,自然是以京城为圆心缓缓散开,带着盘缠一路讲一路签名册,生怕漏了一个村庄。

皇上可说了,他们这些讲过的地方,将来如果收成好了,自己可是有提成的。

如果某个地方的新农耕风生水起,传来喜讯,他们这些教导农耕的人,可还有官做呢!

这巡农使在接受培训的时候,不光要记住台田或者农渔模式,还要背下杨慎之前为他们整理出来的小册子,把灌溉播种之类的细节全都背清楚。

一听说干得好有官做有提成拿,谁还不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跟农民们不厌其烦的讲各种农耕之法,就连挑选种子方法都能颇有耐心的讲一下午。

虽然广大地区的农民们不识字,可人都是趋利避害的生物。

一见这巡农使简直跟天神一样,无所不知,还不厌其烦,几乎但凡收成好些的人家,都会给他塞两个馍馍,甚至留下来吃饭住宿,好多问些新鲜事情。

这可都是皇上派来的!圣旨上面还有官印呢!

原先光禄寺里勉强混口饭吃的闲人,现在被培训之后,不光能读书写字,还能串讲着看图说话,也算是物尽其用了。

皇上最近懒得发脾气,只挥挥手,吩咐刑部尚书该怎么整就怎么整。

那些高官假装有灾祸,恐怕早就不是这几年的事儿了。

撤职换人,来年继续查。

虞璁确认着京畿的庄田现在全部到位,勋戚们暂时不敢乱来,毕竟之前三大营那几个破烂的人头又被搜罗来,挂在了市集醒目的位置,用来告诫天下人当今执法甚严,严打贪赃枉法之事,连二流子们平时都不敢胡咧咧了。

随着冥思库的建成,许多在暗中窥伺的人,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日夜难眠。

皇上这么干,真的完全在历史中都找不到类似的套路。

这冥思库在京城东边靠中间的位置,也就是官宦富贵们的集中之地。

只要他们想把东西都交出来,还真算比较方便的位置了。

之所以起名字叫冥思库,就是因为虞璁知道,这些人一瞅见这个库房,就开始怀疑人生,思考自己忙活这么多年到底要什么。

而且在把东西都交还回去的过程中,恐怕产生的种种反思和庆幸,也估计会相当的多。

这冥思库按照之前的吩咐,东西只能放进去不能拿出来,背后有三重关卡但无人看管。

三更半夜谁要是派小厮抱些银两珠宝之类的东西进去,完全没有人能发觉。

这个法子,其实是另一种层面的黑吃黑。

之前那个大贪官万采被当庭割喉之后,皇上压根没管那跪着的二十多号人,坦坦荡荡的说了这么个意思。

他既然承了天命,做了皇帝,还得了紫薇星君下凡的称号,那必然是要有所作为的。

收复河套,改善民生,提高俸禄,修建学院。

这些东西,统统要钱——谁如果反对这个观点,那他来当皇帝好了。

既然要钱,那杀贪官抄家,不过这个法子血腥又容易株连无辜的老小,确实不划算。

你们要么自觉地把东西掏出来,要么就等着陆大人半夜敲门来要碗茶喝吧。

最后几句,皇上都是微笑着如同戏语般说完的。

全程强盗逻辑爆表,而且毫无修饰的意图。

就这么坦荡荡的,干净利落的告诉满朝人一句话。

要么把贪的钱交出来,要么死。

在接下来是十多天里,随着冥思库定了位置,开始乒乒乓乓的翻修设计机关,越来越多的人半夜辗转反侧,冷汗满身。

他们知道,哪怕这个时候携款潜逃,都没用了。

搞不好锦衣卫那里早就有个小本本,专门把每个人贪了多少,都藏在哪里,记得门儿清。

两三年前有个大臣说错了一句话,被贬去了南京。

皇上因为想想又气着了,专门派了个锦衣卫,快马加鞭的敢去南京,就为了再揍一遍他的屁股。

所以说这贪款吐了如果能保命,如果真的能让皇上不再追究自己的过错,过点清贫简单的日子,好像也划得来。

——毕竟自己为了金银被枭首扒皮示众,那也太亏了点。

冥思库修建完毕的第一天,王大人和杨首辅笑容满面的在库门前放了两串鞭炮,噼里啪啦的特热闹。

完事儿还各持了铜锣,猛敲了三声,再各自打道回府。

这码事没有放在知声堂里讲,老百姓也不知道这是啥热闹,只能一头雾水的在家议论。

可是那些个贪官们可是真慌了神,毕竟冥思库的一面墙上挂了个黑板,用红粉笔大大的写了个十。

虞璁在高处看着下面的情况,忽然开口道:“陆炳。”

“嗯?”

“你今天晚上,安排几个弟兄,要身材矮小的那种,穿着黑衣裹着脸,半夜推几个空箱子去冥思库。”

“半夜?”陆炳挑眉道:“不是白天么?”

“正是半夜。”虞璁笑道:“他们还不是怕我钓鱼执法,拿了钱再杀人,肯定会派喽??卣??灰梗?从忻挥腥烁铱?飧鱿壤?!?br>  陆炳立刻意会,忙点了点头,表示清楚了。

于是在当天的丑时一刻,万籁俱寂之时,突然不知从哪开来了一辆马车。

几个蒙面换装过的锦衣卫下来的时候,如贼一般四处张望,可谁都没看见。

接下来,他们搬出一箱箱的东西,全顺着机关门给推了进去。

第二天午时,虞璁得到了陆炳的消息,说这冥思库依旧空空如也,里头只有那几个空箱子。

“不急,”虞璁笑道:“且等着今晚过去,谁在白天甩赃呢?”

第三天夜里,几个锦衣卫想去暗处蹲守,却发现暗处早有小厮靠着箱子蹲在那。

一整个晚上,几乎一拨人走了又一拨人来,只匆匆的把大小箱子推进去,就逃也似的离开了。

他们都知道彼此的存在,哪怕不小心打了照面也佯装认不清那眼睛是谁的,只纷纷把东西都塞进去,赶忙扬长而去。

天还没亮,这库房就塞满了。

带着箱子的小厮颇为惊慌地往里塞,见怎么都塞不进去,索性直接甩在门口,扭头就走。

这两三个箱子放在门口,竟然无人敢上前拿走。

要知道——这一箱子的珍珠项链玳瑁戒指,都可能够三大营半年的开支啊。

天知道他们死命的往里面塞了多少好东西。

当天中午,王杨两位大人又一脸喜气的走了过来,先是开仓开箱,大声通报都查获了些什么东西,再一一的清点记到簿子上,又同时放了两挂鞭炮。

噼里啪啦的声音似乎半个城都听得见,可附近两条街的宅邸都静悄悄地,仿佛根本没有人住过一样。

某些家境突然恢复成平民水准,开始哭泣懊丧的小妇人,都被仆妇们捂住口,生怕有什么声音传了出去。

虞璁颇为欣慰的看着国库重新被填满,嘱咐鹤奴转告赵璜,从此不用再去拍卖什么珊瑚树夜明珠了。

光今天这一夜的查获,都够两座大学建豪华加强版全套配置了。

如果这个时代有苹果电脑的话,肯定是每个教室每个科研室都能安上!

朕,终于要有钱了啊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