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文小说 > 古言小说 > [明朝]科学发展观 > 33、第 33 章全文阅读

从正月的假期过后, 虞璁就有个意外的发现。

好多官员的脸上都喜气洋洋的, 明显不是一般的有干劲。

虽然这跟朝廷额外发了笔奖金有关系,但绝对还有其他的原因。

皇上琢磨来琢磨去,很快想到了问题在哪里。

王守仁来了啊。

这王老头虽然还是老学究的做派, 平日不收礼不营私,但是没事儿就广开门庭讲学, 在能控制秩序的情况下也允许庶人进来听道。

正因如此,他就像一颗定心丸一般, 在无声的安抚着朝廷里各类信仰心学的官员。

而且由于他做了经部尚书的关系, 近几个月来对经部的反对之声也越来越小。

如果是现代的话,徐阶大概抢着想当王老师班里的班长了吧。

虞璁虽然被王大人一圈弯弯绕绕的讲的有点迷,但偶尔有空也会带着鹤奴去听听顺便吃个茶。

鹤奴平日私下里嬉笑玩闹没个正形, 一到王大人府里就乖得跟见着自家爷爷似的。

这大概就是知识的力量吧。

后来发现皇上也隔三差五过来的官员越来越多, 君臣的关系莫名的就好了不少。

大部分人都是看破不说破,仿佛在和皇上一起保守着同样的秘密。

当然谁也没胆子说出去——万一就掉了脑袋呢。

那天从云禄集回来之后, 陆大人去了趟王大人府里, 说了皇上请他钓鱼的事情。

这不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王守仁一拍巴掌,还给陆大人多塞了包点心,第二天一吃完午饭就笑呵呵的去了。

这头虞璁巴不得有王尚书来陪自己摸鱼,也正好能喘口气,不被那些朝臣们用各种事情烦死。

黄公公唤宫人备好了鱼竿鱼饵, 鱼饵里还特意剁了虾茸,生怕哪里照顾的不周到。

两人在太液池旁边绕着走了一会儿,挑了个又能看见宫阙楼台, 又树荫舒展的地方,就差请个弹琵琶的在旁边唱小曲儿了。

等皇上一落脚,鱼竿甩进水里,还没等聊完六部里谁又娶了个小娘子,杆儿就又动了。

这回有黄公公在,哪里敢让皇上被溅的一脸水,直接就手脚麻利的帮忙捞鱼了。

一钓上来,竟然是一背鳍上串着三根红线的鲤鱼。

黄公公在看清那三根红线的时候愣了半天,颤巍巍的把鲤鱼给捧了出来,拿给皇上看。

虞璁瞅了一眼,笑道:“谁这么闲得慌,还在这鲤鱼的背上栓了根绳子?”

“皇上!可不得了!”王守仁一见着那鱼,连自个儿的鱼竿都管不上了,直接两三步就走到黄公公身边,喜笑颜开道:“这鱼,是从天津游过来的,朝觐天子的!”

黄公公也是头一次听见传说中的祥瑞之物,忙唤宫人搬个官窑彩陶大缸来,又舀了清澈的湖水,把这鱼老爷给小心翼翼的放了进去。

皇上见他们两一惊一乍的,好奇道:“红线总不是人串上去的,能有什么讲究?”

“皇上,您可有所不知,这天津过年的时候有个讲究,就是放生。”

这鱼儿啊,在腊八那天放生的时候,背鳍上要串一根红线,就当是个纪念了。

如果第二年这鱼儿又能被人钓上来,就已经吉祥的代表了。

坊间有人相传见过身上三根红线的鲤鱼,可真能钓上来的,恐怕没有几个。

虞璁听了半天,又瞥了眼缸里带着三根线悠悠游动的鲤鱼,忽然想了起来——这不是冯骥才《俗世奇人》里讲过的风俗吗,还真有这么一回事?

——难道自己还真的是所谓的,天命所归?

王守仁向来喜欢钓鱼又钓不着鱼,此刻能见着这么一新鲜事,也开心的跟个老小孩似的。

君臣几人闲聊几句,又坐回去钓鱼。

鹤奴知道皇上闲不住,就跟小厨房里多叮嘱了几句,把下午茶老远的提了过来。

糕点牛乳还有昨儿在大顺斋买的点心,切的摆的都精致好看。

王守仁从前见着皇上的时候还有些拘谨,如今熟了也亲近了许多,天南地北的聊了下去。

大概是老臣老朽这样的自称太绕耳朵,虞璁索性让他都以你我相称,不必拘谨于死理。

不过这称呼一时难改,毕竟说习惯了。

这宫里知道皇上想钓鱼,还特意备了舒服的躺椅。

虞璁那边的鱼篓没一会儿就满满当当,让他甚至怀疑佩奇喜欢自己是不是因为对食物的兴趣。

难道就因为我上辈子姓里带了个虞?

随着阳光角度的偏移,方才的树荫渐渐转换了方向。

两个人都懒得动弹,索性聊着天晒会儿太阳。

这晒着晒着,皇上就慢悠悠的睡了过去。

他梦见现世的父母朋友,梦见了繁华的街道和摩天大楼。

他梦见自己在大学城里找着从前最喜欢的那家火锅店,手里还牵着陆炳。

直到淋漓的雨声传来,小毯子被缓缓的盖上,他才朦胧的睁眼,发现自己刚才窝着睡着了。

如今已是春天,小雨来得快去的也快,清润如酥。

王守仁身边的鱼篓还是空的,老头儿正披了个蓑衣帽子,还在出神的望着太液池的湖面。

虞璁看了眼在给自己撑伞的鹤奴,吩咐其他宫人也不必淋雨,都撑着伞别淋着了。

他凑近看了眼两人的鱼篓,忽然开口问道:“王大人在想什么呢?”

肯定又是寄蜉蝣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之类的遐思。

王守仁半晌没说话,只慢慢的从记忆中抽离,才复开口如实道:“想我爹我爷爷了。”

春雨下得淅淅沥沥,遥远的湖面上泛起了云雾,像是模糊了光影一般。

湖水特有的清润气味和柳枝的草木气息混合在一起,让人心里很宁静。

虞璁一时不知道该如何作答,只安静了下来,听他继续说。

“我爹那年考了状元之后,便盼着我也求取功名,好一起光宗门楣。”

“从前他叱责我不务正业,我便中了举人,二十二岁时去考了进士,连着两次都没有中过。”

皇帝愣了下,心想王大人文采不差,这考不中,有部分都得怪他有个状元的爹吧。

杨廷和也好,王华也好,这当爹的如果混的太好,儿子哪怕文藻华丽,那都容易被考官避讳,让他们无法高中状元,或者直接落第。

明朝官场里忌讳太多,连杨首辅的儿子杨慎当年也被诟病,很多人私下议论他高中是因为李东阳漏题。

——就杨慎这样的聪明人物,哪里需要靠作弊来博取功名!

“李东阳当时还笑着跟我说,这次不中,下次也一定会中,不如做个状元赋看看。”王守仁一回忆年轻的时候,眼睛里也渐渐地泛起光芒来:“后来我还没有入朝为官的时候,见父亲天天上朝,就写了篇《帝国平安策》,望他带给皇上。”

虞璁听到这里,心里一动:“那论策可还在?”

“什么论策,”王守仁苦笑道:“那时候年轻气盛,写的都是些老掉牙的论调。”

“我父亲却没有讥笑,而是认真看过之后,再跟我讲哪里不对。”他回忆着慢慢道:“父亲说:“想要建功立业,要有政治智慧,也要有政治平台。”

这不考取功名就想为国家效力,是不可通的。

虞璁静静地听老人讲了许久,忽然开口道:“我也想我的家人了。”

“是啊。可如今已再也见不到他了。”王守仁垂眸道:“若慈父再等几年,如今见我复出入宫廷,恐怕也会含笑欣慰吧。”

“如今,我也老眼昏花了。”

毕竟岁月,无可回首。

正在感慨伤怀之际,王大人的鱼竿忽然猛地沉了下来。

这一回王守仁手忙脚乱的站了起来,忙不迭的往回拽:“鱼!终于有鱼上钩了!”

黄公公忙凑过去帮忙,一边拽线一边感慨道:“好沉啊!老奴看是条大鱼!”

“嚯!可盼着了!”虞璁笑道:“王大人可要请我喝一杯啊!”

“自然自然!”

等好几人连拽带捞的把那东西弄上来,竟齐齐傻了眼。

这钓上来的,竟然是只瞪着绿豆眼儿的王八。

王守仁哭笑不得的看着那王八,半晌没说出话来。

难怪会这么沉啊。

皇上送别王大人之后,吩咐那大鱼缸就放进乾清宫的议事殿里,勤换水还栽培点荷花啥的,就当是生态加湿器了。

小豹子似乎闻见了味儿,直接从皇上的膝上跳了下去,凑到大缸边转悠来转悠去,还试图用软软的爪子挠破这半人高的瓷缸。

虞璁回味着王大人之前说的种种,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

这亡者不可追,可是老眼昏花的问题,还是能解决的。

不光王大人年纪大了,那些个内阁和六部里的老臣,恐怕眼神也不太好使。

再一个,如果能把眼镜和望远镜都炮制出来,将来行军时多带些军用镜筒,恐怕也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一想到这里,虞璁又吩咐鹤奴推掉傍晚的见面,再把赵璜叫过来。

这头赵尚书算是盼星星盼月亮,就盼着皇上再给他提供些闻所未闻的想法。

这公交车知声堂和云禄集,如今在自己的管理下蒸蒸日上,兵部那边的图纸也已经改了多版,越来越能够适应作战的需求。

赵尚书一去乾清殿,见着小豹子时吓一跳,差点踩着这黑乎乎的小毛团。

“赵尚书啊。”虞璁这头正喝着茶,慢悠悠道:“你知道怎么做玻璃么?”

赵璜愣了下,心想皇上该不会要玩物丧志了吧。

-2-

这中外的玻璃制备,都起源的很早。

中国早在商周时就有了类似的制品,据说出土的战国文物上,有的铜兽眼睛上还镶着玻璃珠子。

只是这门工艺被拉去纯粹作装饰之用,而且在后期还越走越歪了。

由于玻璃这种东西,本身是化学反应以后的产物,许多道士便视其为珠玉,开始有‘食金饮玉、可以长生’这样的说法。

赵尚书听到皇上开始关心这些花架子的东西,其实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虞璁明显注意到刚才还兴致勃勃的赵大人都蔫了,慢慢开口道:“这玻璃,又可以说琉璃,倘若放在钗环上也只能当个摆设。”

“可如果另寻用途,便大有不同。”

难道还有别的用处不成?

自从之前种种举措都大获成功之后,赵璜打心底佩服又崇敬皇上,基本上他说啥自己就会拼命干啥。

他仔细想了想,开口道:“皇上,前朝有个?玉局,是为元朝的那些达官贵人烧制琉璃用的。”

“那就肯定有留存的资料,你这样,”虞璁想了想道:“你先去这中宫西边的道院里,问问邵道师和陶道师,他们平日炼丹问药的时候,恐怕也炼出过玻璃。”

“这些自然都好说,”赵璜应了一声道:“只是玻璃形色繁多,不知道陛下想要哪一种?”

“无色的。”虞璁意识到古代和现代的概念有很多差别,抬手比划道:“要那种——又宽又长、质地坚硬不易碎、能透光又质地干净的。”

“若是能够做出来,朕定重重有赏。”

赵璜一一记下,点了点头,忙不迭去了。

这头虞璁在小本本上把有关眼镜和望远镜的设想都记清晰了,一抬头瞥见鹤奴又走了进来。

“皇上,杨首辅想见您。”

“快放他进来。”

杨首辅有什么事来找自己?难道是科举改革即将推行,又觉得哪里需要改改么?

没过多久,杨一清缓缓走进来,虞璁一见他精神矍铄,整个人气色好了许多,心里又松了口气。

“陛下。”杨一清行礼之后,开口道:“臣并非是爱闲话之人,但近日陕西有友人写信过来,不知陛下可有空听一听?”

陕西那边?

虞璁点头道:“不必拘谨,尽管说吧。”

原来那晋王在得了‘明誉令’的谕旨之后,当天就收拾行李带着奴才和打手们出了门,想必是早就被关在府里闷透了。

这明誉令一出,他不光可以在封地里自由来去,还可以带领打手去清算一些庞杂亲戚的家产,简直跟过年似的欢欣雀跃。

说是亲戚,哪里还互相认识,也只是挂着个名头而已。

晋王那个一出手,那就压根不留情面,上来直接滴血验亲,但彼此之间差了这么多辈,哪里还有什么血缘可谈,这不就直接抄家伺候,压根不听人家哭诉求饶。

老百姓们偃旗息鼓的躲在自家宅院里,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这些宗亲从前仗着自己是皇室,肆意横行抢掠民脂民膏,连衙门里的老爷都不敢上前劝一句。

如今这一片黑吃黑的模样,竟让人有几分大快人心的感觉。

“竟动作如此迅速?”虞璁拍掌笑道:“那晋王恐怕也是黄鼠狼入了鸡圈里,吃到肚子撑破都不嫌多吧。”

“正如书信中友人所见,这晋中如今有些宗族恨不得把玉牒给烧了,生怕自己跟皇室扯上任何关系。”

杨一清说到这里时顿了顿,脸上又露出了担忧的神色:“只是陛下,若如此行为,以后几个藩王各自做大声势,岂不是又容易……”

“不必担心这个。”虞璁坦诚道:“下一步,朕就会使法子削了他们的军队规模。”

“削?”杨一清瞪大眼睛,更加不安道:“这人人都知道守备军队的重要性,几位藩王如何肯交出重兵来?”

“那便要同驱除鞑虏之事一起讨论了。”虞璁挥手道:“倒时候再慢慢讲给你听——那信里还说什么了?”

杨一清点了点头,又开始讲西北一带的情况。

这晋王开了个头,宗亲们便风声鹤唳,各自跟相熟的老亲戚们递着消息。

事情自然就一路风传,很快各省的藩王都知道了这事儿。

晋王肆意敛财,那他们哪里敢善罢甘休,如今有的宗亲哪怕与藩王交情甚好,都主动把家里的金银财宝齐齐交上去,美其名曰贺寿之类的。

“臣那日去了趟刑部,听了这么一桩案子。”杨一清一想到此举收效颇快,不由得笑道:“据说京北哪个省有宗亲子弟习惯强抢民女,已祸害了五六十人之多,待明誉令一出,那衙门里的大人直接把他绑去了京城,现在正在核审此案。”

难怪陆大人最近都忙的没影,恐怕锦衣卫那边也要帮衬一二,好尽快结案吧。

“不要一个个押去安徽凤阳,”虞璁嘱咐道:“如今能省钱就省点钱,四个月一送,抓来审好的都攒着一起押过去。”

黄公公又为杨一清续了茶,皇上也思索了一刻,关切道:“科举之事,现在怎样了?”

这件事他交给了杨一清主管,虽然杨慎现在忙着修撰书籍,但也会帮忙提供参考书目。

“陛下,已经准备好了谕旨,马上要发往各地了。”

“好!”

摆平了一众老官僚之后,科举改制的事就迅速的提上了议程。

皇上之前觉得开会效率太慢,特地普及了几个概念。

这递交消息不能一个个都上,要小组开会总结好递给上级,上级们总结好小组的意见再递交给自己。

而且表格制度也随之流传开来,凡作报告必须附表格说明,让人有能够参考和借鉴的资料备用。

一月末到四月,这乾钧堂和旁边几个会议室几乎每日都人满为患,朝臣们讨论来讨论去,终于定下了改革的法子。

从此以后,这全国考试都分文理,不论是乡试会试,都分科而考,并且这考的书,都将有指定的数目。

经部那边已经批下了银子来,将专门成立一个全新的皇家印书局,将所有可用作参考书的资料都大量翻印,并且低价格发往全国,供考生们浏览学习。

这次的谕旨里将提示,参考书籍十年一更新,但考试范围不会变动过大。

理科主要是数理应用,文科则是在以往的基础上修改了策论的比例。

这次谕旨下达的时候,还将附带几份样卷,供各地的考官们来参考。

考试时不可以使用样卷,必须改掉所有理科卷子上的数字,以及誊抄相关的新结果,事后要封存再交至宫廷,用来再次审查和备份。

此外,国家会严打作弊之事,一旦查核确认,涉事考生禁考十年,考官则直接贬为庶人。

虞璁想了半天,知道哪里不对了。

现在的大明朝,不仅没有配套的官制学院,就连最高学府和政治机构也是紧密相连的。

在自己没有改革之前,国立大学就是国子监,不但要负责教育这些最高层次的学生,还有各种文件需要编撰入库。

现在就应该分文理二院,专门用来研读学习。

那些在工部通过最终测试的,自然可以发至京中或者各地的工程部门——虽然他早就忘了地方的那个机构该叫什么。

但无论是桥梁房屋,还是工程水利的修筑,都值得被进一步的重视。

如果学院能够分开,而且建立不同的专业,那么未来至少在研究和创新上面,会有更多的惊喜。

——当然,这些都是要钱砸出来的。

建学院要钱,科研经费要钱,科研场地也要钱。

如今京城越来越有外扩之势,往来京门的商人也越来越多。

未来显而易见的便是,这流动人口会不断上涨,城墙必然要新筑一圈。

哪儿来这么多钱啊。

如今自己当了皇上,反而才感受到穷鬼的真实心态。

哪!里!都!缺!钱!

-3-

皇上趁着杨一清喝茶休息的功夫,想来想去,把自己最近的这些琢磨都一一说给他听。

杨一清第一反应就是,这够缺钱的啊。

如今开放海贸的事情忙得经部海贸司的人快疯了,就连王大人钓鱼那都是偷着出去钓的。

国子监几个还算聪明的编修都顾不上资历几年,全被划去经部帮忙处理各路的文档。

看着皇上的意思,起码要在今年开始在南京的船厂造船了。

——三年后才能正式启动海贸相关的事情,现在也只能说是略放开些禁制而已。

皇上想半天,开口道:“黄锦,你再把经部财政司的司长叫来,鹤奴——你去叫赵璜赶紧回来。”

这个钱的事情,必须好好说道说道。

他其实心里清楚,等一条鞭法编撰修订完成,再推广至各省之后,财务方面的问题会缓解许多。

但不管海贸也好,役银也好,短时间内都不可能让自己获利。

出于谨慎,虞璁并不想靠增加税收的方式来赚钱。

这样子极有可能激化社会矛盾,让明王朝走下坡路。

有什么法子——可以赚一笔呢?

皇上思来想去,忽然一拍脑袋,想到了过年时大臣们朝拜送的礼物。

这国库里攒着的珊瑚树夜明珠水晶碗,那恐怕是数不胜数吧?

老百姓自然一般都是没钱的,可是这官宦人家、商贾人家,那可都是有钱的啊。

在思索之际,赵璜和钱越都已经到了乾清殿里。

“钱司长,你先去侧殿等会,我跟赵大人有话说。”

待那司长走后,虞璁想了想,跟赵璜大概介绍了下刚才的情况,开口问道:“这知声堂,如今什么情况?”

“回禀陛下,如今知声堂十天一开,播报的事情都是经过礼部批准的。”赵璜忙不迭道:“老百姓见不收钱还有消息听,现在每次开之前都排老长的队,基本上坐席从来没有空过。”

“这样。”虞璁深呼吸了一刻,缓缓开口道:“以后,每半个月开一次拍卖会。”

如今国库的充盈,那都是在财宝的堆积上。

可是夜明珠不能拿去当军饷,金杯玉龙也不能救济苍生,不如拿来换成真金白银,拿来建书院兴国家。

他知道哪怕自己不出掉这些东西,财政司也会想着法子拨出银两来,维持表面的光亮。

可这些银两,都是农民们的血脂换来的。

不管怎么说,西域东海一带的贡国、那些藩王还有官宦们,都年年进贡无数值钱又稀奇的宝物。

这些东西越攒越多,还扔在国库里天天吃灰,还不如悉数拿出来。

“拍卖会?”赵璜听到这个词也有点懵:“请陛下指教。”

“半个月一开,起拍三件,从玉石古玩到奇珍异宝,从国库里面挑。”虞璁此刻略有些疲倦,连编故事的兴趣都没有:“杨大人,这由头劳您帮朕找一个,一定要选那种冠冕堂皇到完全挑不出来毛病的。”

当初寻仙考那么扯淡的由头,都是杨一清跟自己联手想出来的,还假模假样编了个故事,也就哄哄这些没有被马克思好好教育教育的古人。

杨一清一听到‘由国库出’四个字,直接为之一振。

皇上——皇上竟无私于此!

“陛下……”

“不必劝我。”虞璁懒散道:“那些珊瑚树玉石枕之类的玩意儿,宫里几乎攒了一堆,也不见着能有什么用,不如找个幌子卖去。”

他接过鹤奴递来的热奶茶,抿了一口后,把拍卖的规矩又讲了一遍,确认赵大人能听得懂。

“切记,这些东西在运输开库的过程中,绝对不要有任何的错漏,每次你要亲眼盯着——你走不开,就唤徐阶来,绝不能被掉包或者损坏——这样会失信于民。”

红楼梦也好,金瓶/梅也好,但凡是个大户人家——哪怕不是官宦出身,那都会穷讲究个派头。

从红楼梦里的一道茄子,都能看出来穷凶极恶的奢侈和挥霍。

如果有皇家的东西可以流出,那定然价格能拍到甚至上万的银两。

哪怕不是皇上御赐,靠昂贵程度和出处,绝对够噱头。

要知道,三百六十两就可以买一条上等楠木的中型海贸用船只。

他把这些商贾的钱掏出来,也只是为了能加速各项工事的全面发展而已。

这一次的海船,要建的更为雄阔才好,争取开到英国那边去,以后自己和佩奇就有鳕鱼吃了。

杨一清沉默了半天,把所有的感慨和激动都咽进了肚子里,只深深鞠了个躬。

赵璜也没想到皇上能大度至此,当真是一心为国。

待二人告辞之后,钱越被唤进殿里,诚惶诚恐的行了一套礼。

虞璁其实心里真对这些繁文缛节搞得烦不胜烦,如果自己当初穿成一个下等的小厮,恐怕早就因为行礼或者问安出错,被拖出去一百次了。

得亏自己是个皇上,哪怕说错话了也无人敢上前矫正。

“钱大人,这后宫中的宫女和太监们,也太多了点。”虞璁接住蹦回自己怀里的小豹子,随手摸着他软软的小耳朵道:“你今儿回去,拟一份更合理的规制出来,把现有人数统计一遍,朕准备放他们出宫,各觅自由。”

他记得历史上的嘉靖帝,就是因为招了太多的宫女,又成天折磨他们,差点被勒死在床上。

自己可不想哪天半夜跟阿彷亲亲我我乱来的时候,突然发现从哪蹿进来了个电灯泡……

钱越应了一声,便被示意可以告退了。

待该走的都走干净之后,虞璁才终于缓了口气,慢慢瘫在了桌子旁边。

当皇帝够累的,成天见完这个见那个。

将来等世界地图开放之后,搞不好外交的工作压力会变得更大,哎都不知道会闹成什么样子。

他趴在桌上发了会儿呆,突然把鹤奴招了过来,小声说了个事儿。

大概半柱香的时间之后,鹤奴又折返回来,手里多了个锦囊。

“什么都有?”虞璁抬眸道。

“什么都有。”

他们一起用完晚膳,慢慢踱步去了后宫。

黄公公提前半柱香的功夫先行一步,提前通知嫔妃皇子公主们都去育婴殿里等着。

皇上忙于公务,每次回来也就看看皇嗣们是否安好,如今听说陛下又要过来,这育婴殿前后灯火通明,人人都换了身新衣裳——依旧是素面朝天。

一算岁数,这小孩儿们有的估计都快两岁了。

虽然大部分都是一岁半或者刚满一岁,不过也基本上可以互动了。

虞璁去了育婴殿里,先跟皇后聊了几句,给足她在妃嫔前的面子,方便她继续管理好后宫,又一一看望问候了每一个小家伙,有的已经可以懵懂的行礼问安,喊一声父皇。

“如今春回大地,繁花绽放。”虞璁笑着道:“朕派虞秘书找花匠讨了些种子,都是两三个月就能抽条开花的种类。”

虞鹤依言将锦囊掏了出来,交给了皇上。

虞璁把那系带打开,示意每一个后妃都给自己和皇嗣拿一粒种子。

少女们虽然没跟皇上接触太多,但也一一听了话,拿了种子在手里。

“近日来的信朕都有看过,只是还要等两天才有空回复。”虞璁慢慢道:“你们平日研究教育子嗣之理,也要多陪陪孩子们——比如教他们种花草。”

鹤奴眼里有什么一滑而过,很快便消失不见了。

种花草?

后妃们当中有的人略有些惊讶,还有些反应颇快的,此刻已经喜上眉梢了。

有这花花草草在,自己就有更多机会接近皇上了。

哪怕孩子的那株花开不了,自己这盆找人悉心看顾着,总不会差到哪里去。

在皇上确认每个人的种子都拿够之后,才收回了锦囊,不紧不慢道:“朕这两年国务繁忙,支出甚多,往后可能要消减放遣些宫人,还望各位能够理解。”

他这几句话说的很客气,后妃哪里敢反对,自然是纷纷表达一切全凭皇上做主。

“另外,如若日后开花了,朕定然重重有赏。”虞璁温柔一笑,摸了摸大皇子的脑袋:“全看你们各自照料了。”

“谢皇上。”皇后娉婷一礼,也笑着道:“臣妾会好生看着的。”

他在育婴殿里聊天吃点心,陪着孩子们玩了一个时辰,再慢悠悠的回了乾清殿。

甄?执?淙凰凳歉鲈?诙嘈∷档牡缡泳纾??亲约捍忧耙灿辛私夤??br>  这后宫里人心难测,未必就都能有面上表现的那样娴淑纯良。

可是自己不是直男,也没空一个个睡过去,再靠日常生活的相处来判断品性如何。

后妃们之间肯定会有争斗挤兑,那都与自己无关。

可如果为娘的都品行不端,未必能教好自己的儿女。

虞璁清晰地记得,当年害死张居正爷爷的那个藩王,就是被自己的妈亲手逼到性格极端暴虐。

古代可没有什么教育学。

哪怕现代,也有无数的孩子有惨痛的童年。

一想到为人父母不用经过考试,就觉得背后发凉。

直到乾清殿里的下人都悉数退散,鹤奴才缓缓开了口。

“皇上,您说这些娘娘之中,有没有人能够发现……”

“这些种子,都是煮熟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