抓周就在小屁孩的呼噜声中过去了。自此张凡更是一心一意只管睡觉,可总有人让他睡不安稳。王氏忧心孩儿,镇日里在他耳边絮叨啼哭,求他睁眼讲话。昭儿一边照料,一边骂他没有良心,活该天打雷劈。王爷也有了新嗜好,他最喜自己拿手戳小娃儿脸蛋时,娃儿平静无波的小脸上皱眉生气的模样。经常出入西院里,竟是看张凡居多。西院中诸人又爱又恨。爱的是自此亲近王爷的机会增多;恨得是王氏母子得宠。那东院里的女子则早已恨之入骨,寝食难安了。数年以内,王爷多有出入,王氏终又有了身孕。临盆之日恰逢王爷外出,王氏难产而死,一尸两命。本来妇人产子,多有凶险。可是那天张凡在沉睡之中先是被王氏大声痛苦□□惊醒,其后不久安静的婴儿房里两个声音:“事成了?”
“成了。”
“放心,你儿子的事自会与你办妥。”
“如此多谢了。万望替奴家报于主上,谢主上的恩典。”
张凡正自惊疑,便听得主卧方向昭儿一阵撕心裂肺的哭声。心中知道不好。果然不多久,经过的下人暗道晦气,一尸两命。张凡虽从不认这世的父母,可是王氏对自己确是全心全意的爱护的,想起自己顶着儿子的身份,却从来未给过她半分笑颜,也没正眼瞧过她几眼,弄的她日夜忧心,现下死的不明不白,还累及腹中胎儿;又想起自己永不能相见的母亲,忍不住悲从心中来。一颗冰冷坚硬的心像被人用斧子硬生生砍了几下,碎的一片片的。那泪,流将出来;眼,也睁开了。
母亲死了,儿子眼倒是睁开了。府里谣言更胜。王爷回转之时,王氏早已下葬。她好歹顶着妾的名头,又为王爷生了子,算是有资格入皇家陵园,先行放到王爷的墓陵中。王爷回来径自到西院看张凡。只见□□小儿定定地看着自己,无波无澜、无爱无恨。想到前些日子与王氏一起忧心逗弄孩儿,如今已是人去楼空。难道身为王爷就注定享不得天伦之乐?罢罢罢。下令孝期满后,将张凡交予容华抚养。那天,王爷独自一人在书房呆了许久,谁都不见。
其后便是新年,府中的气氛因为王爷的低气压而颇为惨淡。新年之夜王爷从宫中赶回之后,一大家子才得团聚。众人力炒气氛。王爷却命人将张凡接过来抱在怀里,指着身边一大群莺莺燕燕中唯一的男子道:“鸿儿,以后这便是你的母亲。”
张凡绝倒。众人惊恐。
这小怪物自出生后哭了一回后,哪有一人听过他正正经经发个声的?病的快死了都不肯出声,平时连睁眼都不愿意。如今竟然睁个大眼咯咯咯咯咯笑的忒欢!一股凉意陡然升起。众人齐齐打了个寒战。妖孽!
清雅绝伦的容华看着粉嫩小儿,一贯冷清的脸上渐渐露出笑容。一声轻唤:“鸿儿。”王妃的指甲划破了掌心。
小家伙止住了笑声,看着这个脂粉堆里唯一的男性,很美。既有男性的清俊,又有着女性的妩媚风情。更兼唇红齿白、肤如凝脂,竟将一干美女比了下去。难怪王爷收了他了。张凡一阵恶心。男人和男人啊!
可是王爷已然下了旨意,张凡也明白王爷的苦心。不挣扎就被抱到容华的怀里。容华抚摸着张凡的小脸在他耳边轻轻说道:“鸿儿,以后我们便要相依为命了。”
对上那双看起来万般风情,内里却平静无澜的眼睛,张凡突然有种很不详的预感。
容华不是人名,它是一个称谓。就像王妃、侍妾之类。王府内眷名分历史悠久:正妃一人;侧妃两人;雍华六人;夫人八名;妾十六名;侍妾二十名;御侍四十名;此外奉茶、掌灯若干;奴婢则是随便享用,连名分都没有的。这里御侍是一个坎,妾又是一个坎。成了御侍意味着真正专属于王爷,是王爷的人了。而成为妾,那么在王府也算个小主子。所以当初王氏才那么招嫉恨。而容华实际是宫中男侍的品阶。而且并不正式。王府里容华是先帝亲封的,是王爷的一侍。说起来服侍王爷比王妃、范雍华还要久。算是有功的第一人了。虽然品阶是比照雍华,但是连王妃也要礼遇的。
王爷将惊鸿交于容华抚养其中深意不言而喻。
年夜饭结束孩子们在外面放礼花炮竹。大人们或谈笑或抹纸牌或游戏。只有王爷、王妃、容华三人端坐吃茶。恩,搭上坐在王爷怀中旁听的张凡。
王爷王妃尽说些年节间宫中京城各家的礼节章程,容华在旁静听并不插言。张凡在王爷怀里听得枯燥无味,直打瞌睡。好容易告一段落,王爷含笑看着嘴角冒口水泡泡的张凡对容华说:“小家伙困了,回院里歇着吧。”说着起身出门。王妃并众人在后恭送。容华向王妃行了礼,随后赶上王爷并肩而去。
刚刚还喧哗热闹的大殿顿时冷清下来。只余院中无知孩童的吵闹声。王妃面无表情:“既是大过节的,就好好乐乐。继续吧。”顿时又热闹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