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历似笑非笑的瞧了景娴一眼。
那笑容让景娴全身上下,由里到外都狠狠的颤了一颤。
子峥不敢置信的朝景娴丢过来个极为佩服的眼神,那一脸震惊的神色让景娴不由的觉得自己平日里这般温和的作风确实是有些违背了自己所在的这个位置的职务。
但是在许多人心里,景娴依旧是那个雷厉风行的形象。
这起源于多年前景娴伪装不受宠的时候所树立的形象,这般雷厉风行用于进谏然后被皇帝所不喜的形象真是深入人心,以至于现在景娴无论如何与别人温和相处,那些人都不大敢于来景仁宫,唔,那个,小坐一会。
令妃显然是被景娴这般严肃的呵斥给吓到了,呐呐的不敢言。
景娴往前迈了一小步。
令妃连连往后爬行了一大步。
景娴继续往前走,令妃便继续往后退。
这般一前一后的移动着的模式最终被截止为那令妃退无可退的后背撞上了大殿的墙。
她抬头瞧着景娴,惊恐万分,肝胆俱裂,什么柔弱什么楚楚动人楚楚可怜衣冠楚楚她全然是顾不上了,连忙跪在地上,拼命的将自己的身体贴合着地面,极力让自己显得是那么的低微,颤声道:“皇后娘娘,臣妾知错了。”
景娴收脚,停在了她面前不过两步的距离,拢了拢袖子,面上挤出一丝笑容与她道:“哦?令妃你都还没将你的委屈说与本宫听一听,你怎么就先说自己错了呢?”
令妃猛地一颤,身子抖得宛若秋风中的枯叶,伏着头不敢抬头去瞧景娴,急急道:“是臣妾的错,一切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不知天高地厚,娘娘身边的人,怎么会是来跟踪臣妾的……一切都是臣妾的错。”
最后一个字清脆落地,她跪着转了个方向朝着弘历叩了下去,扬声道:“万岁爷,今日的一切都是臣妾的错,不该怪皇后娘娘,臣妾知错。”
弘历没有说话,目光顿留在景娴身上。
景娴瞧了一眼弘历,又甚是和蔼的与令妃道:“令妃妹妹这话是怎么说的呢?你若是觉得冤屈了便应当说出来,这样子本宫才能为你主持公道不是?”
这最后的一句话,语气柔和的好似要滴出水来了。
令妃没有抬头,她没有瞧见景娴现在面上的一片温和,没有瞧见景娴掐着衣袖的鲜红指甲。
景娴缓缓的朝着令妃蹲下去,目光平和,眸子幽黑,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道胭脂色的妖娆弧度来。她在笑,好像。
令妃抬起头来,正巧对望上她的一双眼眸。
她觉得景娴没有在笑,可是她嘴角的的确确是朝上扬着的,嘴角还有一个深深的梨涡,娇俏无限,好似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只是在向夫君撒娇要着一只瞧上了许久没有买下来的簪子。可是令妃却是觉得后背越发的凉飕飕起来了,她觉得,景娴分明是没有在笑!
她现下的表情是这般的恐怖,与她只是望上一望,胸口便顿时闷的好似喘不过来气了一般,额头传来一阵一阵尖锐的疼痛,心底却有个声音响起来。那声音说,你怎么才想起来呢?她就算是再不受宠也还是个皇后。
是皇帝现在疼爱着的,老佛爷保护着的,众嫔妃虽然嫉妒却不敢动弹的,皇后。
令妃失声尖叫出来:“你――”
她本能的伸手去挡在面前。
良久良久的没有动静。
再抬头之时,只觉得手上传来一股温热的触感,再往上抬一抬头,是景娴依旧笑吟吟的面容。
景娴握着她的手,微微用力,将她从地上拉起来。
令妃摇摇晃晃半天,才勉强站稳,连忙甩开了景娴的手后退了几步。
景娴倒是也不在意,只是转身走到依旧是跪在地上的容嬷嬷身边,蹲下身去,头也未回的道:“令妃,你说容嬷嬷跟踪你,是在什么地方瞧见的?”
令妃小心翼翼的抬眼瞧了弘历一眼,扇面般的睫毛在眼睑上拖出一道狭长的阴影来,越发的可怜。听了景娴的话,便稍稍的将头抬起来一些,眉宇间有几分慌乱之色,道:“皇后娘娘,都怪臣妾,是臣妾的错,咱们能不能……”
景娴道:“不能。”
令妃眼眶里立即浮现上了一层水雾,眉头微蹙,好似受了千万的委屈一般。
景娴瞧着令妃的这般模样甚是头疼的揉了揉额头,调试了一番自己的语气,竭力让自己显得能温柔和蔼一点,许久,与令妃道:“容嬷嬷跟随本宫多年,她平日里除了吃栗子这个嗜好之外,本宫还真不知道她有哪些别的嗜好,听你这番一说,本宫也觉得有些吓人。为你将这件事情调查清楚一些,也是给你一个公道不是?”
这一番大道理说完,景娴觉得自己说的确实很圆满,也很是委婉。
但那令妃似乎不甚领情,依旧是那副受人欺负的模样,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也不去瞧景娴,只轻声道:“臣妾惶恐。”
弘历也不出声,一副将所有事情都委任与景娴的模样,坐到一旁的木椅上,搂过子峥抱到自己的腿上来。
那俨然是一副在看好戏的模样!
景娴朝着他望去的时候,弘历报以一淡淡的微笑。景娴朝他咧牙露齿的磨了磨牙。
自然这一幕低眉顺目的那令妃没有瞧见,倒是全数落进了一边同样是看官的紫薇姑娘眼里。
景娴回过头来的时候瞧着那紫薇姑娘嘴角泛着晶莹的水光,唔,那应当是将将要流出来的口水。
景娴痛心疾首的摇了摇头,更无奈弘历只是抱着孩子坐在边上,一副不欲插手此事的模样。景娴只得自己来解决这件事情。
这番好不容易酝酿出来的一腔热血之情被弘历这般一个笑容所打断,教景娴着实是没办法接上方才那般疾言令色的模样出来。
沉默了片刻,景娴终终还是笑了起来,三分媚色,七分温婉,但是这般温和婉约的笑容却叫子峥捂上了眼睛,景娴瞥了一眼子峥,心中与自己开解道,莫计较莫计较,正事要紧……
这般开解半天,终于是冷静了些许,温和的瞧着那令妃“你若是有什么委屈,便说出来。本宫也不是那般护短的人。但是你需记得,但凡是你嘴里说出来的话便必定需要有个该有的证据,否则那便是诋毁……”
信步走到那可怜吧唧的令妃面前,景娴面色略沉,嘴角含笑,道:“你……可曾明白过来了?”
令妃颤悠悠的抬起头来,还未来得及说一声,便觉得一片阴影顿时笼罩过来,接着又是一阵钝痛,连情况都未来得及瞧一瞧,便晕了过去。
只来得及凄楚的嚎了一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