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过的十分的清闲,弘历一直坐在景娴房里同景娴闲话到了傍晚才起身走了。
景娴将桌子上的杨梅吃的七七八八了,拍着肚子打个个饱嗝起身去送弘历,迎面正巧撞上了抱着晒干了的床单被褥进屋来的容嬷嬷。
弘历立在门口,与景娴摆了摆手道:“你不用送了,回去梳洗一下。想必今儿一天没进食也该饿了,等会还有晚宴。”
话落,景娴很不应景的打了个饱嗝。
弘历淡淡瞥过景娴,转身走了。
容嬷嬷在一堆被褥中探出来一个脑袋瓜,道:“等会儿还有晚宴?”
景娴唔了唔,拉住容嬷嬷的袖子道:“今儿小燕子还算安分吧?”
容嬷嬷面上浮上来一层讶异之色,道:“安分啊,娘娘怎么忽然想起来问这个?”
景娴心中觉得不甚安稳,左思右想却始终寻不到这一份不安稳的源头来,蹙着眉头摸着椅子坐了下来,也不怎么答容嬷嬷的话。
容嬷嬷抱着被褥去给景娴铺床了。
景娴素来认为女人的第六感来的极为准确,往日只要稍有不安之感便能料到一场或大或小的祸事出来,而这素来的祸事都源自于漱芳斋的那一位不安分的格格。
与小燕子相识的久了,便觉得这个姑娘也有些可爱起来了。
平日里或是上房揭瓦,或是执一本书来求景娴为她讲解一二,偶尔也与景娴会谈论起从前的生活来,话语间无一不是对外边那自由自在的生活的喜爱之情。
那样的话语无端端的勾人伤感。
只不过是在小燕子开心的时候是来景仁宫揭瓦,不开心的时候是来与景娴谈论学术问题,一言不合便将她的书给撕得稀巴烂罢了。
遂,景娴一直觉得这不安的感觉必定是来自于小燕子。
容嬷嬷铺完床褥,收拾了满桌子的狼藉,转过身来见见景娴依旧还是这般微微的蹙起眉头呆坐在椅子上苦思冥想,不由的催促景娴:“娘娘,万岁爷还在等着,您好歹也要洗漱一下才能见外客啊。”
景娴置若罔闻。
被容嬷嬷给拖走强行的梳妆打扮了。
待到一切都整理完毕之后,景娴与容嬷嬷相携着出了自家宫门时,垂在天边的太阳已经只剩了一小条红的彻天彻地的霞光了。景娴眯着眼睛将那天际的光芒瞧了瞧,心中油然升起一股感叹之意,正欲开口与容嬷嬷吟几句酸词,却被容嬷嬷给拖走了。
景娴道:“嬷嬷,嬷嬷!此情此景,正巧应了那句诗不是么?”
容嬷嬷给景娴披上了一件略显稀薄的红色披风,麻利的系好了之后从一边宫女手中接过了一盏防风的六角琉璃灯,推搡着景娴走着,道:“虽说天已经有些热了,怕是晚上还是有些风大的。”
景娴本想抗议的说上一句自己并不怎么冷,话还未曾说出口,迎面便扑过来一阵阴测测的凉风,勾的景娴鼻子发痒,揉了揉还是忍不住的打了个喷嚏。于是便将心底里的那一小阵抗议给咽了回去。
容嬷嬷的意思本是这蒙古亲王进京也算的上是个大事,无论如何景娴这位正宫娘娘也该正儿巴经的让人用抬的方式给抬过去,身边也应当带几个宫女太监的才能显得出自个儿的排场,教那蒙古亲王不小瞧了去。
景娴觉着这一天洗衣洗被褥晒被褥的将这一宫的人都累的着实惨了,也未让宫里的人正经的吃些什么,现下这样子带出去着实是不太好意思,便将整个景仁宫的人给留了下来。
更是因为这连日来的阴雨连绵不断,教景娴成日窝在自己的寝宫里头有些发了霉,这样子被晒了一整天,青石板面上积累下来的雨水也被晒的十之七八了,傍晚天气甚好,心中觉得很是清爽,所以想要与容嬷嬷这般走上一走,当做是饭前运动。
花盆鞋底踩在青石板铺成的路上,朱色的巷子里清脆的响声不断。
走了估摸半柱香的时间,便大约能走出这林立的建筑群了,拐了个弯便瞧见了前面那摇曳在太液湖边的一株株柳树。不知是哪个妃嫔的宫殿,有个小宫女正出来掌灯,瞧见景娴也便匆忙大的搁下手中的灯笼跪了一跪。
景娴喊她起来,正欲继续走,一歪脑袋瞧见那宫女手中的灯笼不错,便顺手提了过来,走了几步觉着心中不大过意的去,便又退了回来,在宫女面前搁了一块碎银子。权当作是将这盏灯笼给买了下来。
容嬷嬷瞧了瞧那宫女,抬头见景娴越行越远了,便连忙顾不得那宫女跟了上去。
不过走出去十几步的距离,便听见了后面传来的一阵噼里啪啦摔东西的声音,其间夹杂着一个女人的骂声。
景娴瞧着容嬷嬷欲言又止的模样不觉得好奇,便道:“嬷嬷,你有话想说?”
容嬷嬷垂头走了几步,才放缓了脚步与景娴道:“娘娘,方才那个宫女便是令妃身边的那个新宠。”
景娴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道:“令妃喜欢女人?”
容嬷嬷顿了顿,捂着脸道:“奴婢是说,那个宫女是令妃前几年带进宫来的,说是娘家的人,落了难才进宫。可是奴婢瞧着不像,那宫女一身苗疆毒女的模样。
说完,见景娴没有甚大的表情波动,便又添了一句:“前些年奴婢不是和娘娘提起过的吗?娘娘忘了?”
景娴正在走着,听见容嬷嬷的问话便转过头来,脚步却未曾停下,于是便转过身来面朝着容嬷嬷,一步一步的后退的着走着,悠悠道:“什么时候说的?我怎么都不……”
这话未说完,左手边便扬起了一身尖叫:“闪开闪开!”
一个紫色的人影提着裙摆跌跌撞撞的冲过来,从景娴的身边猛地撞了过去,景娴摇摇晃晃的退了几步勉强的稳住自己。一抬头便瞧见一抹红色的身影又是迎面的撞了过来,这一次景娴未能幸免,被这人猛地一撞,双双跌倒在地上。
接着,又是一女人尖叫着奔过来道:“塞娅!你躺在地上做什么!啊!皇后娘娘――”
这一句皇后娘娘的感叹还未发完,那一抹红色的身影便跌跌撞撞的被路边探出来的一条树枝绊了下,重重的倒在了地上的两人身上。
景娴被压的差点抽过气去,挣扎着抬眼去瞧。
总算是明白了连日来的不安是从哪里来的,面前这位将她死死的压在地上的不正是那一位一出现必有祸事的小燕子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