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宋御医很吃惊,当然不是为了那两个纸包,而是因为纸包里的药换了。那药本来应该只是引发让皮肤起红疙瘩的药和让人狂拉肚子的药,因为那还是他亲自配出来的,只是为了帮皇太后做场戏罢了,怎么如今这药却变了?
“宋御医,是什么药?”
“皇上,此两种药都极其阴毒,这一种是让人不知不觉间虚弱下去的药,其阴毒之处在于可断人子嗣,而这一种则是让女人经期大出血的药,血流不止而死。”
“当真?”
“皇上,微臣句句实言。”
“好了,你下去吧。”
很好,此种阴毒的招数都使得出来,乌云珠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耷拉吴,去把皇贵妃叫来。”
“算了,不要去了,耷拉吴,你把这两包东西处理了吧,不要让人知道。”
“是,皇上。”
福临突然不想再问些什么,都这样了,他还想听乌云珠说什么呢?这么多人,难道都是冤枉了她不成?就算把药和人都领到她面前去,她也不会承认的。算了,还是不要撕破脸了,那样只会让他觉得他曾经的付出都是一场笑话而已,那样只会让所有的人都看到他的这场笑话,他宁愿就这么懦弱地掩埋下去,算了。
皇太后却不愿就此掩埋下去,她感到事情再一次脱离了她的控制。承乾宫给了景仁宫的翠云两包药和一根珠钗不假,当然那药也不是好药,当时皇太后就打算好了,打算借机会做一场好戏,因怕误伤了三阿哥和佟妃,还特意让人去换了那两包药。没想到佟妃病了数日,那衣服也一直没送进慈宁宫来,如今竟查出那药再一次被调了包,还如此狠毒,到底是谁在太岁头上动了土?
是那翠云还有别的主子?可她被看得死死的,也没见她和旁的人接触啊。还是佟妃换的药,不,不会,佟妃不会把这么恶毒的药用在自己儿子身上?那么就是吴良辅了,只有这狗奴才,才有机会把药换了。虽说是帮了她一个忙,可这个忙让她心惊,看来要让人查查这吴良辅了,看这狗奴才的药从哪里来的?今天他可以找出这样的药来栽赃董鄂氏,下回只怕就可以找出更毒的药来害宫里其他的主子了。这吴良辅明摆着是要帮佟妃和玄烨一把,玄烨见过谁她心里都有数,可佟妃那儿,只怕还有点东西可以挖一挖。挖着了,可是一个极好的把柄。
“查,好好查。”
乌云珠直到半月后才慢慢觉察出事情大概是露馅了,因着皇太后那表面为关心实际为禁足的一席话,她再也没有离开承乾宫半岁。对于禁足,她觉得并不意外,她意外的是,皇太后吃了那么大的亏,只让她禁足,这实在是不像是杀伐决断的皇太后能做出的事,肯定还有后招未出。这她倒不怕,她如今怕的就是皇太后不动手,让她就这么一天一天地等死。
就算是禁足,她的份例待遇也没有削减过,身边伺候的人也没在哪个地方受过冷遇,她知道,皇太后绝对不会这么好心的,肯定是皇上发了话的。只是,皇上很久没来了,他不来,她这禁足要禁到何年何月?
“蓉妞,叫明月过来。”
“主子,明月已经被打发到浣衣局去了。”
“是了,我都忘了。”
乌云珠确实是忘了,自回宫后,依附过来的人很多,很多事不用再派人去打听,自然有人禀报上来,明月已经没多大用处,她又记着在汤泉时明月曾背叛过她,所以回宫没多久就捏了个错把明月退了回去,自然就有奉承她的人把明月径直打发到浣衣局去了,她才算解了心头的怒气。只是禁足这半月来,她已经没收到任何风声,这点她也不奇怪,皇太后的话传出去,那些墙头草肯定会缩回去的,那些人她一点也不可惜,反正是自己依附过来的,不用白不用,用了也没多大用。只是少了明月,她现在却少了一条消息来源,确实不方便。
“皇上最近去了哪里?”
“这个奴婢倒是知道。奴婢领人去给娘娘取饭时,曾听过一耳朵,说是,说是,最近庶妃穆克图氏很得圣宠,都伴了好几次驾了。”
“这也没什么。蓉妞,你把这个送到乾清宫去。”
蓉妞接过一卷纸,清脆地应了一声“是”,只要把这个送过去,皇上很快就会来承乾宫的,这个蓉妞很有信心。
“槛菊愁烟兰泣露。罗幕轻寒,燕子□□去。明月不谙离别苦,斜光到晓穿朱户。
昨夜西风凋碧树。独上高楼,望尽天涯路。欲寄彩笺兼尺素,山长水阔知何处?”
福临记得,这是乌云珠初进宫,情浓之时,他特意带着乌云珠上长城游玩,两人吟诵的晏殊《鹊踏枝》,当时两人心意相投,情意绵绵,只是如今怎么变成这样的让人不堪回首呢?
“耷拉吴,你去内库找两支珠钗送过去,就说朕朝务忙,就不去看皇贵妃了,让她好好保养身子。今天外面谁当值?赏十板子,乾清宫是谁想来就能来的吗?”
“是,皇上。”
耷拉吴对此丝毫不意外,这皇贵妃娘娘做出了那样的事,皇上这样轻轻放过没有张扬已经是看在旧情的份上了,还想来邀宠?嘿,聪明人做起糊涂事来一样怪可笑的。
“奴才给皇贵妃娘娘请安。皇贵妃娘娘,皇上让奴才送了两支珠钗过来,皇上说朝务忙,不能来看娘娘,请娘娘好好保养身子。”
“谢谢吴公公了。”
“娘娘,那奴才就告退了。”
“蓉妞,快去送送吴公公。”
蓉妞悄悄把一个荷包塞了过去,小声问道:“耷拉吴,皇上怎么没来?”
耷拉吴连忙把荷包推回去:“蓉妞姑娘,耷拉吴可受不起,先走了,您请回吧。”
“耷拉吴?吴公公?”
“怎么样?皇上最近在干什么?”
“主子,耷拉吴也不是个东西,他连钱都不收,一句话也没吐,走了。”
“怎么会?”乌云珠也觉得奇怪,耷拉吴是皇上身边跟承乾宫接触最多的太监,向来对她很恭敬,这次的态度可是相当的冷淡。难道?“不好,蓉妞,赶紧让人好好打听一下,最近各宫的动静,尤其是我们那些人的下落。”
“是。”
这也并不难打听,宫女们都是轮流去膳房用饭的,很多次蓉妞就是在这里跟那些眼线会面的,只是最近确实好象再没见过那些人了,本来蓉妞还以为她们是故意躲着她,心里还愤愤不平过一阵,不想今天悄悄一打听,才知道那些人有的被贬到浣衣局,有的进了慎行司,有人谁也不知去向。
“主子,不好了,那些人都被罚了。”
乌云珠心里已有准备了,只要确认最后一点:“景仁宫的翠云呢?”
“翠云不知去向。”
“不知去向?蓉妞,还有哪个去处是宫里人不知道的?只有黄泉路宫里人才会避口不说的。”
“主子,那翠云有没有招过什么?”
“怕什么?事情已经这样了,再怕也无益。蓉妞,你再往乾清宫去一趟,就说我吐了一大口血。”
“主子?”
“去。”
没多远,蓉妞回来了,小心翼翼的看着乌云珠,不敢回话。
“没能进乾清宫,被阻在外面了?”
“是。”
还是那老太婆棋高一筹啊,皇上都厌弃承乾宫了,压根就不用慈宁宫再出手,反正她现在就只能等死了。
“咳咳咳。”
“主子!”
手帕上一朵艳红的血花盛开着,像是在嘲笑乌云珠的算盘落空。
“太医,快去请太医。”
“娘娘,太医来了,说是奉了皇上的令,来给娘娘请脉的。”
“主子,您听见了吗,皇上没有忘了您,皇上依然惦记着您?”
惦记?大概吧。只怕是惦记着她怎么还不死?活着让他记着自己曾看走眼?不,她要振作起来,不管皇上心里在想什么,只要皇上还惦记着她,她就还有可为之处。
一日,博果尔散朝回家,发现已许久心情算不上很好的贵太妃正乐滋滋的。
“额娘,您这是有什么好事啊,说出来让儿子也沾光乐乐。”
“博果尔回来了。嘿,我就不告诉你,让你急。”
“额娘,您就可怜可怜儿子吧。”
“哈――哈――”在榻上玩的噶卢岱拍着手正冲博果尔乐呵。
“看吧,你都多大了,还冲额娘撒娇,连女儿都笑话你了。瞧我们的噶卢岱,多可爱啊,还会笑你阿玛啦。来,玛嬷抱,噶卢岱,来,再笑一个,么,真乖。来,叫玛嬷。”
“玛?”
“真是个好孩子。”
“额娘,儿子昨觉得自有了晟睿,您就把儿子忘到门外去了,可自打有了噶卢岱,您大概把儿子撵到府外去了都不会心疼了吧。”
“哟,这当阿玛的,还吃上醋了。好,额娘心疼你,额娘最心疼你,满意了吧。来,噶卢岱,我们来笑你阿玛,羞羞羞。”
“羞――”噶卢岱努力学着把胖手指在脸上划拉,贵太妃乐得前俯后仰。
博果尔总算放下心来了。
要说这世上有谁会对皇太后的中风最感到高兴的?除了下手的乌云珠,数下来大概就是贵太妃了。去年年底时她可是好好乐了一阵,尤其是老对手是栽在自己儿子的心上人手里,就更值得贵太妃乐一气的。
可接下来,贵太妃就不怎么乐了。皇太后是躺着没错,可她又捧了个皇后出来,这贵太妃也不在意,反正掌六宫的美事无论如何也落不到她们这些太妃手上来。她正高兴着呢,皇后新官上任,哪哪都不熟,正是浑水摸鱼的好时候,可她没想到皇太后人瘫子可脑子没瘫着,让人在各方面盯得死紧,贵太妃除了乘乱把明月捞了出来,放到淑太妃那儿去做个洒扫丫头,其他的成果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尤其是慈宁宫重新出山后,贵太妃第一拨就赶着去看笑话,结果皇太后照样谈笑风生,除了不能走动以外,跟以前一样讨厌。贵太妃故作遗憾地说起御花园正是好春景,可惜皇太后如今只怕是看不到了的时候,皇太后笑眯眯地唤来步辇,招呼众太妃跟她一起去游玩。贵太妃倒也是坐的轿子到的御花园,可接下来皇太后是坐着把御花园逛了个遍,一众太妃们跟着走得气喘吁吁。坐下休息时,皇太后还很遗憾地说,规矩所限,不能让太妃们都坐轿子,真是不好意思。贵太妃又累又气,回府后就躺下了,休息了好多天才复原。
瞧贵太妃如今的模样,肯定又想了个对付皇太后的新招,也不知是什么?
“玛嬷,外面那东西是什么?”晟睿带着松克冲了进来,特木尔正跟在后面一边叫着:“大哥二哥,等等我,”一边努力划动胖乎乎的小短腿。
博果尔严肃地瞪了一眼晟睿,晟睿笑笑,缩了缩脖子,赶紧出去把特木尔牵进来,三兄弟才一起向贵太妃和博果尔请安。
晟睿已经满了六岁,博果尔从去年起就对他要求严格起来,这是他的嫡长子,未来要袭爵的孩子,不但要能保住家业与爵位,自己也要有所作为,而且身为长兄,必须友爱保护下面的弟妹,家族和睦才是长久之计。博果尔早就打算好了,等晟睿成亲,就为他请封为世子,其他的儿子他也希望他们都各有作为,他绝计不希望家里出一个纨绔子弟。
“晟睿等下跟我去书房。”博果尔从来不当着众人的面训斥晟睿,人要脸树要皮,晟睿也是个好孩子,有些话还是私底下教导几句就好了。
“是,阿玛。”晟睿从小到大就粘着博果尔,即使这一年来博果尔对他的要求多了起来,也依然如此。就像此时,他想象得出阿玛等下会跟他说些什么,他知道自己是有点急了,忘了特木尔跑不快,而且这样冲进来没有规矩。不过他并不怕阿玛骂他,玛嬷和额娘说过,阿玛最疼的就是他,他又是长子,所以自然要对他严格一些。他知道的,他一直都知道,阿玛最疼的就是他。
“好了,晟睿刚刚说什么,那东西送过来了。来,咱们一起去看看吧。”
晟睿现在不急着出去了,他向噶卢岱伸出手,“来,大哥抱。”
噶卢岱也张开手,“啊啊”叫着。
特木尔不满意了,妹妹和他最亲了,“我抱我抱。”
松克不屑地看了看三头身的特木尔:“你抱得动吗?来,二哥抱。”
“大哥抱。”
“我抱。”
“二哥抱。”
“咚、咚、咚。”博果尔一人送了一个爆栗,“一边去,都给爷一边去,来,噶卢岱,阿玛抱。”
“玛嬷,阿玛打我。”特木尔立即上诉鸣冤。
贵太妃笑着揉了揉他的光脑门,“不疼,特木尔还太小了,抱不动妹妹的。”
松克在一旁小声地嘀咕:“阿玛这是以大欺小,小人行径。”
博果尔横过一眼,小子,老子记住了,等下到了演武场你就知道什么才叫以大欺小,小人行径。
晟睿见势不妙,赶紧拉了松克一把,叫道:“额娘来了。”
可不是吗?尼楚贺正走了进来,齐布琛也跟在后面。
“额娘,您交待的物件已经做好了,您看看还有哪里不满意的?”
“走,一起去看看。”
院子中间摆着一张紫檀雕花靠椅,唯一不同的是四根椅柱已经变成了两个木轮子,椅子前面还有一个踏脚的横档。
“轮椅?”博果尔倒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东西倒也不罕见,相传是三国诸葛亮所发明,据说到后期诸葛亮领军北伐都是坐的轮椅,还有孙膑不也是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将军吗。看得出,眼前这把轮椅是花了大功夫的,不说紫檀的木料,单说椅身上那精美的雕花,确实美轮美焕。
“额娘,您这是特意为皇太后所制的。”贵太妃的小心思博果尔一眼就看出来了。
“没错。自那日我瞧着太后要赏花时总要让太监们把步辇放下,看一次就得放一次,怪不方便的,就想了这个主意。”贵太妃很满意,瞧这木料,瞧这做工,谁又能说她没有花心思。太后啊太后,就算你随便到哪时都有人抬着,可坐着这个可不是方便得多吗?
瞧贵太妃这高兴样,博果尔也不想说些什么,他推了推,怪沉的,如果皇太后再坐上去,只怕起步时要两三个人才推得动。只是,这轮椅本就不是为了做来用的,其用意是为了气人的,也罢,额娘高兴就好。反正这两老太太都你来我往斗了这么些年,那三个月额娘没了这个对头,看起来也有些怏怏的,斗斗反而两老太太都精神。
瞧着得意洋洋的贵太妃告辞离开了,皇太后终于把脸挂了下来,这个娜木钟,几十年如一日,还是那个记仇的脾气,都过了三个月,还记得当时在御花园那档子事,她这被寒碜的人都忘了,她倒是揪住不放了。
“太后,您的参茶。”
“放着吧。”
苏麻喇姑看太后阴沉着脸盯着如今摆在正中间的轮椅,急忙走到门口,对外面招了招手,很快两个膀粗臂圆的嬷嬷走了进来。
“太后,奴才让她们把这东西搬走,你先用茶吧。”
皇太后想了想,倒笑了起来,“也罢。来,把那椅子推过来,我来试试。”
“太后?”苏麻喇姑担心地看了一眼。
“没事,贵太妃一番心意,总得用上一用。”
两个嬷嬷小心地把太后抬起,放进轮椅里。
“推着走走。”
“嗯,确实方便。”
在房子里绕了一圈,皇太后倒觉得这贵太妃这次倒是做了件好事,这轮椅确实挺方便,等下回贵太妃来了她可要好好谢谢她,想想到时她那脸色皇太后心里就痛快了许多。
转头看了看那两个嬷嬷,两个人额头上都冒了一层薄汗。
“苏麻,着内务府照这样式做两张轻巧一些的,犯不着拿紫檀来做,重得很。”
“是,太后。”
“瞧瞧这椅子,贵太妃这回可出了不少本钱啊。如果不是我知道她那脾气,我还真当她是好心好意了。”
“太后,贵太妃就是这脾气,这些年您还见得少啦!”
“没什么,我都习惯了。如果某天她对我客客气气的,满口好话,那我才要担心她肚子里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也是。奴才瞧着贵太妃这几年日子过得舒坦,颇有几分神清气爽的模样。”
“博果尔什么都比不上福临,可有一点博果尔比福临好多了,疼嫡妻。你瞧博果尔现在已经有了三子一女四个嫡出孩子,只有一个庶女,襄亲王福晋有福啊。”
“瞧太后说的,哪能这么埋汰自家孩子?皇上不是转过弯来了吗?您啊,少操点心吧。”
皇太后想着这三个月来福临确实没再去过承乾宫,倒是往中宫多跑了两趟,阿弥陀佛,这孩子总算是知道她的苦心了。她现在只盼着皇后早点有孕,能生下一个满蒙血统的儿子,那样她就什么都不愁了。
“你们先出去吧。”
“对了,苏麻,那董鄂氏如今如何?”
“很安静,身子倒是越来越差了,几乎隔两天就会咳一次血。瞧那样子,最多还有三个月。”
“阿弥陀佛,那祸害总算快完了,这样最好,不用脏了我的手。给我盯紧些,我瞧着她只怕还要再垂死挣扎一番。以前她不就是这么安安静静,最后猛然跳起来害人。”
“太后,奴才瞧着皇上已经把她忘了,您怎么不干脆把她给除了?”
“苏麻,福临的性子你也是从小看到大的。那时,他为了这董鄂氏争啊吵啊,终于把她弄进宫来,宠得不成样子,他怎么会让别人觉得他看走眼了?我算是看清了,他啊就是孩子脾性,你不给我偏要,自己的东西别人不能碰,只能自己扔。我们查到的东西,他横竖不会信,我让他自己查,你瞧现在不是好好的嘛。就是要好吃好喝地供着那董鄂氏,别让人亏了她,福临就越会觉得那董鄂氏身在福中不知福,自己找罪受。慢慢来吧,就让那董鄂氏自己死,别让她再引起福临注意了。”
“但愿皇上知道太后的一番苦心。”
“会的。福临还有大把的日子要过,小小的董鄂氏留不下什么印记,等过两三年,你看他还会记得有这个人不?男人是最健忘不过的。苏麻,打听一下哪个府里有好姑娘,招几个进宫看看,过两年又是一届大挑,宫里也该添几个正经人。”
“太后,不如趁这好机会,让皇上好好亲近淑妃她们。”
“她们,不行啦,都在福临那里有了根深蒂固的坏印象,当不得大用了,我保她们一世荣华富贵也就是了。还是皇后,傻傻的一直没做什么事,福临的现象才会略好些。”
“那奴才让人好好帮皇后娘娘调养身子,早日诞下龙胎。”
“正该如此。”
等皇后有了孩子,玄烨就可能退一步了。嗯,还是早做打算吧。
“苏麻,你瞧着福全的生母董鄂氏如何?”
“太后,那个董鄂氏倒是真正的安分人,老老实实的,什么妖娥子也没出过,低调的像没这个人一样。”
“福全也大了,刚给他生母提提位分了。”
“太后的意思是?那三阿哥?”
“他皇阿玛封个妃子与玄烨有什么干系?”
苏麻也有点心惊,妃子,从庶妃一下子提为与佟妃并肩的妃子,怎么会不影响三阿哥?二阿哥又居长,太后这是在谋划着断三阿哥的路啊。
皇太后对福临还是相当了解的,福临现在确实正在努力把乌云珠忘记。他本想在后宫中另找一知心人,可还是失望而归。皇后老实不假,可实在没有丝毫才气,今年以来已经长进许多,至少大略听得懂汉话了,也算是勤勉好学了。佟妃容貌未减,可性子已经没了刚进宫时的娇媚,沉静无趣。蒙妃倒是活泼亮丽,精力充沛,可他向来不好这一款。新宠的庶妃穆克图氏仗着身怀有孕,已现跋扈迹象,着实让人失望。至于福全的生母,他早就不记得她长什么模样了,既然皇太后提了,就封为宁妃吧。看样子额娘对乌云珠确实没有坏心,这不又升了一个董鄂氏吗?还是乌云珠自己错了。
朝务也让人忧心不已,几乎每月俱有天灾奏报,就连京畿周围也自五月起,已有四十多天滴雨未下,天热干燥,已成旱灾。闽南郑成功贼心不死,屡次进犯。议政王大臣会议已成尾大不掉之势,需缓缓瓦解之。不能再细数下去了,说下来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啊。
福临不禁扪心自问,如今天灾人祸,民生困苦,是否是他一手造就?他不禁更钻进佛学之中寻找答案,希望佛祖给指点迷津,灭一切恶业重罪,永离障难,远离一切诸怖畏,成就一切诸善根。
佛祖还是显灵的。六月十二日,上以祷雨步至南郊斋宿。是日,大雨。十五日,祀天于圜丘,又雨。
佛祖却没有显灵在承乾宫,或许是乌云珠抄经书时心不诚,佛祖没有听到她的祈求,她的生命之火慢慢的晦暗下来。
“蓉妞,从今天起你日日往乾清宫去一趟。”
“主子,乾清宫那里……”
“我知道你进不去,不要紧,要有人阻你就回来,第二天再去。”
“主子,奴婢还是到去慈宁宫的路上等吧,皇上每天都要去给皇太后请安的。”
“傻蓉妞,你照我说的做。”
“是,主子。”
乌云珠早就抄经书,反正没用不是吗,有那时间也还不如准备点有用的。她算计着,自己的日子已经数得来了,她正养精蓄锐等着用生命的最后一击。
“太后,皇贵妃的贴身宫女,那个叫蓉妞的日日去乾清宫请见。”
“福临见了她?”
“这倒没有。只是她天天去,万一皇上动了恻隐之心……”
“都死到临头了还闹腾?这个董鄂氏,太让人可恼了。”
“太后,要不要?”
“不用,让乾清宫侍卫们看紧一些,闲杂人等一律不许靠近。至于那个蓉妞,捏个错,赏她二十大板,哀家倒要看看承乾宫里还有哪个胆大包天敢替董鄂氏跑腿。”
顺治十七年七月初一日申时,和硕简亲王济度薨。
丧信传来,博果尔大惊失色,济度算来不过二十八岁,怎么会突然英年早逝,事先竟无半点征兆。博果尔连连敲脑袋,都经历过一次,怎么一点也记不得此事呢?怎么也不提前做点准备?也难怪博果尔记不起济度的死期,在前世济度的死讯传来时,因着福临不大在意,后面的事情都是由当时的宗令安亲王岳乐处理的。博果尔当时大多呆在后宫,陪着他额娘,直到后面济度再没出现过才察觉到济度已死。而继任的简亲王德塞如今不过是一个不满六岁的孩子罢了。
因着博果尔素与简亲王走得近,所以丧信来得很快,酉时博果尔就接了信,他也不想别的,骑上马就往简亲王府而去。他才到,常阿岱也来了,两人相视一眼后,看着如今的简亲王府无人坐镇,竟乱成了一锅粥,也只好先越俎代庖,代为料理一番。好在很快济度在世的几个兄弟也赶来了,总算有了理事的人。
济度的嫡福晋乃当今皇太后之亲孙侄女,皇后之亲姐,因着这层关系,福临还是予以谥号为“纯”,且封了嫡出的第三子德塞为世子,等丧事办完后再行爵位封袭。
博果尔感念前后两世济度对他的关怀,特让尼楚贺代为向科尔沁博尔吉吉特氏递话,请她有事可来襄亲王府相询,他一定尽力帮忙。可惜的是,这位科尔沁博尔吉吉特氏自视甚高,自觉有皇太后与皇后撑腰,很是不客气地拒绝了。
后有传闻,说该位科尔沁博尔吉吉特氏极是悍妒,济度就是误服了他福晋送到庶福晋房内的下了毒的汤水,才一命呜呼,而该名姓杭的庶福晋更是以身相殉,以死逼迫嫡福晋能容她两个儿子存活,另一位也生了两个儿子的庶福晋额塞礼氏则一直对嫡福晋言听计从,伏低作小才算保住了性命。
博果尔啧啧惊叹,一脉相传啊,他好像记起日后康熙最讨厌的一个公主就是这位嫡福晋所出如今养在皇后身边的那位,那位的彪悍也是响誉满蒙两地的。
贵太妃对此的评论相当有意思:“科尔沁是出美女,可美女都不是省油的灯,像皇太后、她姑姑、她姐姐,还有如今宫里那位淑妃,对了,差点忘了还有个静妃,可都是狠角色。我倒怀疑皇后是不是抱错了,怎么忠厚的不像科尔沁出来的人?儿啊,幸亏当初我死活不愿你娶一个科尔沁来的女人,万幸啊成幸。”
济度的死对博果尔影响很大,简亲王济度一直隐隐是当初督练营那群宗室子弟的头头,如今他一走,那些人就把目光瞄到了博果尔身上。也罢,都到了十七年八月了,风云突变的时候就要到了,他也要站出来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