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雷声不绝于耳, 天色也一直阴沉昏暗,乌云遮蔽了天空, 太阳被挡在浓重的云层后,雨幕绵延不绝。
这方天地已经许久未曾放晴了。
此地的天气就宛如主人的心情, 黑晴明面色阴郁的坐在窗边,常年不离手的折扇扔在一旁,湛蓝的眼眸也蒙上了一层阴云。
“晴明?你在那里看什么?”身后有人步履轻盈的走过来,好奇的问出声。
黑晴明站起身关上敞开窗户, 回头道:“你怎么起来了?”
三条曦双眼懵懂而纯真, 脸上绽开大大的笑容来:“躺着很无聊, 想和晴明一起玩!”
黑晴明看着只穿了单薄睡衣就出来三条曦, 语气中带着责备:“雪女,把披风拿过来。”
房间里突兀的显出一个浑身冰蓝的女人来, 雪女收敛一身的冷意, 恭敬的将厚厚的披风送到黑晴明手中,然后就消失了。
黑晴明正要给三条曦裹上披风, 却见三条曦目光灼灼的盯着雪女消失的地方:“消失了!晴明,我也想那样!”
“等你身体好了, 我就教你。”黑晴明柔声哄劝着,才将披风给三条曦穿上。
三条曦新奇的拽着披风的两个角,将披风拉开,他在原地转了几圈,特别开心的说道:“晴明!你看,我会飞了!”
“好孩子不应该这么做, 你会着凉的。”黑晴明将披风重新给三条曦裹好,“着凉就是生病,生病就要喝苦药。”
三条曦听到“药”字就满脸嫌弃,他皱着眉,摇头道:“晴明,我不要喝药!”
“那就乖乖听话。走吧,窗边很冷的。”黑晴明揽住三条曦的肩膀,将他带离窗口,送回温暖的卧室。
一进门三条曦就弯腰从地上捡起了一根黑色的翎羽,顿时他握着翎羽满脸惊喜的冲进屋子:“狗狗来了!狗狗来了!”
大天狗黑着脸,第十五次重复:“我叫大天狗!”
然后收拢双翼,散去羽翼上的妖气,在三条曦碰触到羽翼时,刚才坚若钢铁的羽毛变得柔软温顺起来。
三条曦将脸埋进大天狗的翅膀里,无比享受的哼哼:“好软和,好舒服……”
黑晴明手指上光芒一闪,还在蹭翅膀的三条曦身子一软,被大天狗接住,放回了床上。
大天狗给三条曦盖好被子,在床沿上坐下,对黑晴明道:“你的半身已经盯上我了,这里快瞒不住了。”
“哼,他如果到现在还发现不了,反而出乎我的意料。”黑晴明轻哼一声,不屑的说道。
“那接下来要怎么做?”大天狗神色漠然的问道。
“继续躲?”
“不用了。”黑晴明打开折扇,“他已经到了。”
黑晴明话音刚落,床前就有蓝光汇聚,光芒散去之后,白发蓝眸的安倍晴明神色晦暗的站在那里。
大天狗翅膀毛微炸,将将打开的双翼在黑晴明出声后微微一顿,重新收拢,他防备的盯着安倍晴明。
黑晴明语调不明的说道:“大天狗隐蔽的功夫看来还不够好啊。”
“十五天了。”安倍晴明没理会他,反而看着三条曦的睡颜,头也不回的道:“现世已经被三日月宗近搞得一团乱,你还想把他藏到什么时候?”
“那个堕神?呵,难道他值得我放在眼里?”黑晴明嘲讽道。
“高天原上次的动乱,就是你口中那个堕神引起的。”安倍晴明也不看黑晴明微变的神色,继续道:“再把他藏下去,天,也许会再塌一次。”
黑晴明眼神一厉:“又是荒告诉你的?”
“上次他不过是凭借了异界的力量,侥幸能逃脱高天原的惩戒,现在,他能吗?”
“你大可一试。”安倍晴明语气冷漠,“人我要带走。”
“你做梦!”黑晴明挥手,大天狗在他的示意下要将三条曦抱起,却被安倍晴明一道灵咒定在原地。
“你还要肆意妄为到什么地步?!”安倍晴明转过身,肃容质问。
“肆意妄为?呵,安倍晴明,我只不过做了你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你敢扪心自问,你自己从未想过这么做吗?”黑晴明冷嘲热讽,脸上满是不屑之意。
“……”安倍晴明长舒一口气,“他不是凌霄,你应该明白!”
“那又如何?!”黑晴明傲然道,“他是凌霄残魂转世,在我看来,不过是他忘掉了一些记忆罢了,我会帮他找回来!”
“一旦转世就绝非原来那个人,你这么做,是对两个人的侮辱!”安倍晴明神情冰冷而狠厉,头一次的,光风霁月如他,脸上也多了这样的表情来。
“哈哈哈哈……”面对安倍晴明冷厉的视线,黑晴明反而大笑起来,他笑着合上折扇,用折扇指着安倍晴明:“侮辱?”
“侮辱?!”
“安倍晴明,我眼中的这个人,只是凌霄!”黑晴明决然道,“他只会是凌霄!”
“不可理喻!”安倍晴明皱眉扔下这句话,下一瞬三条曦整个人就被青色的光芒包裹腾空。
黑晴明就这样看着安倍晴明准备带着三条曦离开,在安倍晴明即将施法离开时,施然道:“你将他带出一步试试。”
安倍晴明猛然回头,几近凶狠的瞪视他:“你对他做了什么?!”
黑晴明笑了,他悠然的打开折扇轻摇:“你不是高高在上,全知全能的神明吗?你自己看呐。”
不待安倍晴明细查,黑晴明就告诉了他答案:“只要离开这里半步,从此他的灵识尽毁,一辈子只能浑浑噩噩下去。”
“你!”安倍晴明气得脸色铁青,“你将他当做凌霄还如此对他?!”
“就因为上次我轻易将凌霄放走,千年以来,我再难见他一面,甚至,永远也见不到他。”黑晴明轻描淡写的说着,“我不会再放任他从我手中溜走,就算死,他也要死在我身边!”
“在我看得到,也碰得到的地方。”
安倍晴明此行空手而回,黑晴明不像他,彻底明了三条曦成不了凌霄,黑晴明更加偏执。
导致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说是安倍晴明也没错。
是他唤醒了一直沉睡的黑晴明帮他去世界侧面寻找凌霄,让黑晴明亲眼看到了凌霄魂飞魄散的场面;又是他在凌霄残魂凝聚之刻将黑晴明唤回,让黑晴明丢失了凌霄残魂的转世。
两次错过,让本就对安倍晴明放走凌霄不满的黑晴明心中怨怼更加深厚,让黑晴明变得更加的偏执,不惜冒着会将三条曦变成白痴的风险洗掉三条曦的记忆,意图重新塑造一个凌霄来。
安倍晴明走后,大天狗的禁锢也解除了。
大天狗挺直腰背,盯着黑晴明,道:“你身上的黑暗越来越多了。”
“我知道。”
“不。”大天狗摇了摇头,“现今黑暗世界的主宰是三日月宗近,若你彻底陷入黑暗,他就能主宰你的生死。”
“大天狗,你在说笑吗?”
“你需要离他远一点,否则,三日月宗近迟早会顺着你的气息找过来!”大天狗张开双翼,双翼挥出一道劲风,将黑晴明扇了出去。
“黑晴明大人!”雪女在屋中显出身形,她对着黑晴明被扇出去的方向喊了一声,却没有追出去,而是守在屋中。
“大天狗,你怎敢冒犯黑晴明大人!”雪女朝大天狗严声喝问。
大天狗眼角微扬,作势对着雪女扬起双翼:“你也要尝一尝羽刃暴风吗?”
“你!”雪女现在只恨自己是冰雪属性,三条曦在旁边不好施展,否则,她要将这只大天狗冻成冰棍!
大天狗与雪女之间剑拔弩张,雪女恨恨的瞪着大天狗,大天狗不屑的张着双翼,不断有泛着金光的翎羽从他的翅膀上掉下来。
其中有一根很不巧的覆在三条曦的鼻子上,三条曦在睡梦中不满的哼咛了一声。
三条曦的声音打断了两妖的对峙,大天狗低头拿开那根翎羽,雪女选择散去身形隐蔽起来。
至于被扇飞出去的黑晴明?黑晴明有令让雪女一直守着三条曦,大天狗身为将黑晴明扇出去的凶手自然不会去找他。
“狗狗……毛毛……”三条曦嘟囔着梦呓,大天狗脸色又是一黑,不顾三条曦还在睡觉,第十六遍的重复:“我叫大天狗!”
“……狗狗……妈妈……”
大天狗神色一缓:“罢了,暂且饶你一回。”
近年来天狗一族幼崽诞生艰难,或者可以说幼崽的诞生一直很艰难,尽管父母再怎么用心抚养,幼崽长大的过程也是困难重重。
而大天狗从平安京时期就一直单身至今,不断追求着大义的他认为感情是拖累,所以从未想过要成亲生子。不过即使是他,看到族中的幼崽越来越难以存活时,心中也很不是滋味。
相比于妖怪,人类就不一样了,科技的进步不仅在飞速剥夺着妖怪们生存的空间,也在使人类更好的生存下去,他们每年的新生儿是令妖怪咋舌的数量,成活的也非常多。
到了大天狗这种地步,他难免会对幼崽宽容一点,人憎狗嫌的幼崽除外,懵懵懂懂的三条曦虽然常把他叫成“狗狗”,将他的翅膀当成玩具,但是,大天狗还是挺喜欢他的。
于是不自觉在纵容三条曦的大天狗一路丢盔弃甲,从第一次听到三条曦叫他“狗狗”时发怒到后来只是黑了脸,甚至——
大天狗重新坐到床沿上,将双翼放了下来,轻轻覆在三条曦身上。
三条曦似乎感觉到了熟悉的,亲切的翅膀,他的手从被子里探出来,“准确”的抱住了大天狗送上门的翅膀。
“毛毛……”三条曦惬意的在柔顺的羽翼上蹭了蹭,大天狗将另一只翅膀盖在三条曦露在外面的手臂上,厚实宽大的翅膀自带怡人的温度,三条曦盖着翅膀,睡得更香了。
大天狗表面上很淡然平静,可他眼里的温柔是遮掩不住的。
隐在屋中的雪女不忿他将尊敬的黑晴明大人扇出去的不敬之举,愤然骂道:“死变态!恋童癖!老处男!”
大天狗额头蹦起青筋:“闭嘴!”
雪女舒服了:“就不闭你来打我啊!”
“有种你现身!”
“呵呵,你见过那个女妖有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