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娘……”殷离抬起头来,小脸上泪痕交错,加之先前斑驳的抓伤,也有几分骇人之势。
白映雨本来也怔住了,自个的女儿前一刻还在分析形势侃侃而谈,怎么下一刻就哭得山崩地裂了呢?但她看不得女儿受委屈,见殷离哭成这样,自己倒哭得比殷离更为伤心,抱着她对殷野王道:“求老爷放过蛛儿吧,要罚就罚妾身,蛛儿已知道错了……”
殷野王虽有错愕但怒意未减,“今天你们谁也逃不过!还不滚过来!”不过,语气中原有的那分凛冽,终是消减许多。
白映雨哪肯让殷离下床,死抱着不撒手,殷离挣了几次也没挣脱,心中郁闷,只能抽抽咽咽地说:“娘,阿离做错了事,应当受到惩罚,娘不要再为了阿离让爹爹生气了。”
这番话让殷野王十分受用,却冷哼一声并不说话,殷离一点点掰开白映雨抓着自己的双手,捂着肋下,极为缓慢地从床上下来,赤着双足,一步一步地走到殷野王面前,没有指责,没有辩解,“嗵”地一声跪到地上,而后轻出了一口气,放下捂着肋间的手,小脸蛋煞白煞白的,“任凭爹爹责罚。”
殷野王忽然说不出话来了。
这一路他的怒火几乎能烧光整个天微堂,为了江凤蓉的脸,也为了他父亲的威严!自殷离懂事以来,她就一直恨着他这个父亲,见面便是怒目而视,出言顶撞是更是家常便饭,往日他眼不见心不烦,渐渐疏远她们也便罢了,却不想出门一趟,她竟做出这等忤逆之事!看到江凤蓉面伤的一瞬间,他真想一掌结果了这个逆女!今日她可伤她二娘,他日是不是连他这个爹都能杀了!
可是,当这个逆女跪在他的面前自己请罚的时候,他竟下不去手了。一直以来,她从来都是精力充沛地叫骂不休,哪里有过这种时候,脆脆弱弱地跪在那里,好像一阵大风就能把她吹走。
殷野王看着她,虽然她努力跪得笔直,身上却哆嗦着,肩头也不平稳……“你受了伤?”话刚出口,殷野王便皱了下眉头,似乎对自己问出这样的话很不满意。
殷离忍着肋下的疼,心中暗道,她的脸都快成小花猫了,有没有伤还看不出来么?要问这种废话!口中却道:”阿离没事,只受了一点轻伤。”
跟在她身后的白映雨听她这么说,泪水又不可自抑地流了满面。
殷野王瞥了白映雨一眼,眉间褶痕更深,似是十分不喜,殷离看在眼中,暗暗决定以后一定不能再让她娘动不动就流泪了。
殷野王看着她们母女半晌没有言语,殷离知道他这是在考虑如何处置她们,咬了咬唇,她低下头去,抖着身子颤声道:“爹爹……会杀了阿离吗?”
殷野王一生骄傲,杀伐决断的性格更是像极了殷天正,做过的事从不后悔,若殷离今日像以往一样指责怒骂不服管教,他下再重的手也不会心疼半分,可偏偏殷离似乎因此事受到了惊吓,整个人都在瑟瑟发抖……思索片刻,殷野王眼中终是划过一抹不忍,再怎么说,这也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年纪又小,只要以后好好管束……
“我不杀你,却也不会饶你。”殷野王再开口,语气中已带了缓和之意,“从今天你,你和你娘就搬出落雨轩住到别院去!别在家里碍眼!再去给你二娘磕头认错,一直跪到她肯原谅你为止!”
殷离听罢几乎狂喜,这种惩罚简直跟挠痒痒一样,往到外头去还能更好地隐藏自己,这哪里是惩罚?简直是奖励!看来她还是估计错误,殷野王似乎并不像她想象中那么无情,这也侧面说明了,殷野王对二夫人的感情,其实真的很有限。
殷离眼里挂着泪花,这是真真的喜极而泣啊!而跟着殷野王前来,在院中一直注意着这边动静的江凤蓉可有些沉不住气了。
她这几天又派大夫又送药,就是想把殷离身上的伤治好,否则殷野王回来一看她们母女也受了伤,说不定会加以同情不下重手责罚,谁知道好医好药地连治了几天,殷离还是这副病恹恹的样子,这是失策之一;失策之二便是误算了殷离的反应。
以殷离以前的劣迹来看,殷野王杀上门去,她该奋力反击破口大骂才是啊!届时自己再出面相劝,那丫头恨极了自己,说不得会当着殷野王的面再次动手,这是激怒殷野王的绝佳机会!江凤蓉清楚殷野王的实力,只消一掌,殷离不死也会重伤,白映雨素来维护女儿,要是她因此与殷野王翻脸,那实在是再好不过了。
这本应是顺风顺水的计划,怎地刚来一会就全变了模样?殷野王给她母女的处罚更是轻之又轻,虽然将她们赶出雨落轩也算称了自己的意,但她们毫发无伤堪称全身而退,这让江凤蓉如何甘心!
眼见殷野王决定已下,江凤蓉的下唇已乎被她咬破,正当这时,一个少年从院外步入,正是她的长子殷海。殷海此时面容惨白,双唇灰败,额上细细密密地满是冷汗,步履也是踉踉跄跄,江凤蓉一见之下大惊失色,连忙迎上扶住殷海,“海儿,你怎么了!”
殷海极为虚弱地喘息一声,“娘,妹妹如何了?没被爹罚得太重吧?”
江凤蓉怔了一下,却觉手上一痛,却是儿子用力地握了她的手,别有深意的力道让她不由看了看不远处的殷野王,知道儿子的话是给他听的,可殷海的状况又不由得她不着急。
殷野王早已听出殷海的脚步十分虚浮,回头一看也是吃了一惊,掠身过来扶住殷海的手臂,手出迅电连封他几处大穴,待殷海面色稍缓这才追问:“阿海,怎地如此!”
殷海却十分着急地看向殷离居住的房间,不顾自己气息虚弱急急地道:“父亲,阿离年纪还小,不管她做过什么,还望父亲从轻处理。”
殷离在房中听到殷海的话极轻地皱了皱眉,那天晚上下狠手的时候可不见她这个哥哥如此宽仁,殷离坚信,物有异象,非疯即妖。
殷野王怒道:“什么时候还说这个!你究竟如何中的毒?是谁这么大胆,敢动我殷野王的儿子!”
江凤蓉一听顿时慌了手脚,“中毒?”
殷海回望殷野王,眼中一片茫色,“中毒?孩儿中了毒么?前几日与殷无寿过招时不慎中了一掌,孩儿还以为是受了内伤……”
殷野王登时暴怒,“好个殷无寿,是嫌命太长么!”话音未落,人已激射而出。
殷海却比他更快,似乎料到殷野王会走一般,及时地拦在去路之上,伸手抓住殷野王,“父亲,殷无寿不会害我的。”
他这一伸手,手腕从衣袖中露出,遗传自殷野王的古铜色肌肤上清晰地印着十余个小血点,组成一朵小小的梅花形状,又有一条血线自梅花中延出,没至衣袖之中。
殷野王脸色一变,捉住殷海的手腕撕去衣袖,便见那延出的血线柔细鲜红,已蔓延至肘处。
殷海看着手臂上的血线惊呼一声,“这是什么!”
殷野王的脸色万分难看,咬牙切齿地吐出几个字……“梅花五毒蛛!”
殷离在房中看不到殷海手上的东西,殷野王的话却听得清楚,心中“咯噔”一声,暗呼不好!也在此时,殷离只觉身前一股巨大吸力,身体不由自主地飞抛出去,伴随着白映雨的惊叫,重重地摔在殷野王面前,脑子昏乱之间只觉肋下疼得火辣,半天也没爬起身来。
“逆女!可是你害你哥哥!”殷野王气得浑身发抖,凌空一掌便向殷离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