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娘心内顿时生疑, 而且这些旧街坊又不能放任着他们不管。
所以马车转了路口后,笑娘就叫了跟车的小厮, 走回街去暗暗跟踪着那几个人,看看他们在何处落脚。
看着小厮急匆匆而去,笑娘吸了一口气,复叫马车继续前行。
也许是做经济人的职业病, 吴笑笑遇到突发事件总是喜欢往最坏处想。只有做了最悲观的打算,才可以从容应对任何的境遇。
而现在, 她不由自主地将“他乡遇故知”事件上升到最严重的境地——如果她和娘亲的背景外泄, 会造成怎样的后果。
可想而知, 这些陈年往事并不光彩,必定会对褚家上下造成极大的冲击。
只要泄露些风声,京城的各个朋友圈必定会被褚家刷屏。朝中四品大员,却娶了个做人外室的戏子……其内容耸动,绝对够京城里的贵人们品嚼个一年半载的。
就算她和父亲褚慎不在意别人的流言蜚语,可母亲却耐受不得, 而且家里弟弟和妹妹未来的婚配前程都得受影响。
但最要命的是, 爹爹如今在宫里当差。若是注重私德的圣上听闻,若是不细探究竟, 必定认为爹爹乃私德败坏之人。
一旦龙颜震怒,生死可都是在万岁爷舌头碰牙的功夫啊!
想到这,笑娘后脊梁冒冷汗,不由得深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好了许久的失眠症也许马上就要翻找上来了。
当笑娘回到府中时, 她派去盯梢的小厮也已经回来了,说那几个人在街市逛了一会,选买了许多物品,似乎手头阔绰,大部分人都是住在京城的客栈,而那个张妈妈后来则是被一辆马车单独接走了。
他跟着马车一直走,发现那马车去的是郡王府的后门。张妈妈进去了老半天才出来,而出来时手里不是空的,似乎领了锦缎等许多的赏……
笑娘听了缓缓将身体靠在了椅背子上,她最担心的还是发生了。
街上的巧遇果然不是凑巧,而是有人刻意而为之。
郡主府?申阳郡主必定没有这等子闲散功夫挖掘她的陈年旧事。
那么是谁?萧月河?还是……她的异母姐姐莫迎岚?
不管是哪一个,都叫人觉得挠头。
如今确定了并非天灾而是人祸,自然是要及早解决掉才好。
笑娘一时想着要先告知褚慎。
可是转念想到褚慎的为人,若真是如此,依着继父的性格,宁可丢官不做,也要维护妻儿周全的。
若是辞官倒也罢了,但萧月河倘若是再逼迫上门,依着褚慎的个性,很有可能与世子爷鱼死网破……到那时候,郡主府势大压人,褚家全无还手之力……
事情尚未明朗,倒不必急着跟他言,免得闹得爹爹被郡王府刁难,再横生枝节。
那剩下来可商量的就是随风了。可想到随风当初将盛轩打得皮开肉绽的模样,他似乎不是危机公关的高手。
笑娘想了一圈,决定先找世子探一探口风,最起码要知道那枪口是直冲着谁的,才好应对。
只是私下跟那位私德有些不堪的世子爷见面也非明智之举。笑娘犹豫了一会后,决定将洪小姐找来。
其实到了古代这么久,她真正的知己应该就是这位洪小姐了。虽然平时交际时,认识了诸如盛妍雪,卓红珊等小姐,但也不过是些玩伴,谈不到什么心灵的交流。
但是洪萍就不一样了,她这个人带着江湖儿女特有的豪气,吴笑笑觉得跟这样爽直的人相处不累。
最后她找到洪萍迟疑地说出了自己娘亲的出身,还有她娘改嫁褚慎的经过。
洪萍的睫毛都没眨一下,只是语带敬佩道:“难怪我爹跟褚叔交好,果然是个顶天立地的昂扬汉子,为人至情至性,可惜我迟生了二十年,不然非这样的男子不嫁……”
笑娘郑重谢过洪萍想要嫁给她继父的美意,然后便说了自己想要寻世子爷问个清楚的意思。
毕竟任何谈判斗争,弄清对方的意图最重要。只是需要洪大姑娘帮忙掠阵,同时秉承文斗的精神,尽量不流血不闹人命官司。
不然的话,不好收场!
洪萍道:“明白,便是给褚大姑娘当一回保镖,倒是我家的祖业,尽可放心,我自是会让姑娘你安安全全地回来。”
笑娘微微一笑道:“不光是要大姑娘您押镖,还需得您找些有些神通之人,干些掘坟刨墓之事……”
洪萍听得一愣,而笑娘则贴在她的耳边,低低耳语,如是这般,吩咐了一遭……
于是两人商定之后,笑娘寻了小厮蹲守在郡主府,守了三日后,正等到世子爷出门拜访恩师,梳理省试前命题。
待得世子爷转了巷子时,那马车不知怎么的,竟然掉了根簧子,车轮眼看着要掉,车夫与侍卫当即进行更换。
萧月河下马车的功夫便看见笑娘带着兜帽堪堪露出一张脸,在一旁的巷子里冲着他挥了挥手便一闪而过。
此间乃是偏巷,并无什么人。
萧月河也是诧异笑娘怎么突然主动找寻自己,想也未想,挥手让跟着自己的小厮和侍卫退下,自己径直入了巷子。
一进巷子,便看见褚家小姐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那,他心里一喜,觉得笑娘许是开窍了,后悔先前那般冷落自己。
可是笑娘主动,世子爷的架子又端了起来,微微翘着下巴道:“这大白天的,姑娘这般邀约在下,许是跟礼法不合吧?”
笑娘冲着他施礼道:“只因为有一事不明,需得向世子爷讨教。”
萧月河冲着她走了两步,背着手,脸上开始露出微微的笑意道:“何事?”
笑娘眼睛紧盯着他道:“世子爷可曾往凤城派过人手?”
萧世子并没有料到她会问起这个,诧异地挑了挑眉,可他向来就是个肆无忌惮的,倒也不用撒谎隐瞒,便照实道:“是有派过。”
笑娘屏住了呼吸,沉声道:“那世子爷意欲何为?”
萧月河笑了笑:“你倒是知道了,难道是老家的人给了你口信?不过就算我知道了,姑娘也不必这么急切地来巷子里堵我,我又没有看不起你的意思……”
笑娘觉得萧月河这手隔山震虎玩得甚好,先是弄了张妈妈那些人在街上喊出她的名姓,如今却在她面前装起了好人。
她懒得跟他废话,直问道:“那世子爷是打算何时将张妈妈那些人请出京城?”
萧月河一皱眉,不解道:“张妈妈,那是何人?”
就在这时,萧月河突然觉察到身后有人,猛回头一看,一个黑脸的姑娘不知何时站在了自己的身后,手里捏着的却是一封泛黄的书信。
“世子爷要是揣着明白装糊涂,那就别怪我手松,一不小心,将这封书信呈递给穆王爷。”
萧月河看得清楚那书信上的芳名,又看了几行字……那封书信……可不正是他几年前写给犹是姑娘的穆王妃的书信吗?
当时他与还未出嫁的穆王妃私下幽约了几遭,可偏巧赶上圣上赐婚,将她许配给了穆王爷。
穆王妃与他哭诉时,年少轻狂的他,信内不免夹带了些许抱怨万岁之言。
只是后来,二人断了联系,萧月河没有定性,早过了一开始的热忱。而穆王妃也流露了以后不可再往来的意思。
他觉得她必定会妥善处理了二人先前的书信,也就淡忘了此事,谁曾想这书信竟然捏握在了这个黑炭姑娘的手里。
这是要干什么?想要用书信要挟他不成?
萧月河这辈子都没有被人捏着脖儿要挟过,可是眼前这位看起来柔柔弱弱的褚大小姐,可真是有大能耐啊!竟然能翻捡出他自己都差点忘了的陈年旧事,眼巴巴地来威胁他!
也是气怒攻心,萧月河当下伸手便去抢,结果下一刻,那个黑脸姑娘竟然变出一把匕首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别动,不然便给你放血!”
行家一出手,便知高低深浅——萧月河知道,这位绝对是手黑的练家子,竟不知褚笑娘是从哪里找来这些个山猫野兽,不愧是个戏子养出的女儿,竟是这般下九流!
他心里一气,言语里不免带了出来。
笑娘闷不做声,突然朝着他的脸狠狠甩过一巴掌:“你倒不是戏子养的,干的连下九流都不如!竟然把我家以前的街坊都弄到京城来当街要挟着我,你既然立意要搞臭我爹娘的名声,叫他们没脸见人,怎么的就不许我要挟要挟你?如今咱俩各握一根小辫子,便会看看最后谁最疼!”
没办法,褚家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她只能厚着脸皮,抢占了原书男主的一招狠棋。
那穆王妃当初葬情,将与世子的来往书信放到了一个桐油木匣子里,在亡母的坟前挖坑,埋葬了一段往事。
可穆王妃却忽略了那匣子做工好,隔水隔湿,埋入土中多年不腐。最后被无意中知道这段往事的男主知晓,挖掘出来,利用这书信,狠狠打击了死对头萧月河一番。
笑娘也是被逼无奈,突然想起这段,便让洪萍找人挖坟,捏住了萧月河的七寸。
萧月河气得脖子青筋都蹦起老高,再顾不得贵公子的风度体面,扯着脖子道:“老子他娘的就是去打听打听你,何时派人去请你的街坊了?眼看着备考在即,夫子给写的文章都没有背完,每天只睡两个时辰,哪里有功夫……你竟是这般看我……我……他娘的还考了什么功名!”
作者有话要说: 喵!世子爷:六月飞雪,诬陷我的,都等着,我要死给你们看~~~